烟雨朦胧的江南,青砖黛瓦交错相映,只见雾蒙蒙的远山下坐落这一间别院。 这小院倒是别致,西厢房的窗外是一片小湖,湖面被雨水激起一片片涟漪,其上虚浮着几朵荷叶,一旁依偎着几朵含羞待放的花苞。 渭州逢秋便多雨,这样的大雨已是连着几日,院落的女主人病弱已久,经了几场大雨外面更是泥泞一片,便只能待在这四方小院里。 这日乌云密布,日光暗淡,厢房内并未点灯,四下一片昏暗,唯有幽幽暗香。 一丝混着湖水腥味的凉风从窗隙吹进来,撩起薄如蝉翼的床幔,落在女人微蹙紧闭的眉眼上。 那是个极为年轻的女郎,侧卧在床榻上,月白素娟袴裤微微被卷到膝上,露出一片纤细白腻的小腿,天青对襟短衫被压出一层层褶皱,一头乌黑绵密如绸缎的发落在细瘦肩上。 只见绵软的被褥被欺负的半依在床榻边上,好不凄惨。 一只未着丝袜的玉足正踩在上面,那玉足生的极为好看,如白玉雕刻般,脚掌小巧如新月,忍不住令人把玩一番。 那白皙无暇的玉足在梦中正无邪烂漫着,却不知被黑暗中一双晦暗不明的眸窥探已久。 不知何时窗绯被打开一丝缝隙,几滴殷红的血迹洒在沉木地板上晕出一片暗红。 这一觉施晚茵睡得极不安稳,在梦里总有一双狼眼正垂涎欲滴盯着她,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直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将她唤醒。 施晚茵屈臂撑起困乏未醒的身体,当困意惺忪的视线中逐渐清晰时,瞳孔瞬间缩紧,浑身僵住。 隔着层层床幔,只见那支摘窗下立着一道陌生人影。 这间别院是六年前施晚茵在渭州买下,她向来喜静,素日里只有一个丫鬟在身边照顾。况且此处别院本就偏僻,周围的居民更是稀少。 即便是她主仆二人惨死屋中,若是要被人发现恐怕也要三月之后。 施晚茵下意识缩起身体,僵硬着朝榻后退去。 那莹润的脚掌倏然脱离视野,少年漆黑的眸子转了转,眼底掠过一丝惋惜。 一个午睡被惊的女郎,一个意外闯入的不俗之客。 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四目对视。 此刻的气氛略十分微妙,除了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滴外,室内一片静谧。 施晚茵猜不透那人到底何意,莫名闯入她的厢房,若是劫财房内似乎也为被翻动的样子,若是劫色又为何等到现在。 倏然帐幔内探入一只大掌,没有帐幔的遮挡,她的视线骤然清晰。 那竟是个模样极为俊俏的少年。 他一身玄色劲装,一双浓眉斜入鬓角,鼻骨高挺,下颌尖细,腰侧悬着把合鞘的钢刀,刀柄长至三到四寸,浑身散着股沉而冷的煞气。 那是张极具攻击性的容貌,尤其是那双漆眸直勾勾的盯着她,如山中饿了数月的豺狼,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打小在军营里长大的谢元柯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郎,从前只在那群光着膀子说荤话的糙男人口中知道女人睡着很舒服,浑身上下跟豆腐似的。 今日他才知女人的脚也能生的这般好看。原本闯入此处只为寻药,拿完药他本应不着痕迹的离开,可偏偏却鬼使神差的因女人的一只脚而驻留。 掀开窗幔的一刻,少年的漆黑的瞳孔微微发光。 三千乌发落在那纤弱的肩头,水润的唇透着粉色,琼鼻娇小挺翘,浓密而卷翘的睫羽下的眼睛,似像是浸了水,对襟短衫微微敞着,或是在梦重扯开了襟带,露出一片白腻。 那女郎双目紧盯在他面上,明明在看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谢元柯黑靴一脚踏在床榻上,倏然凑近,那刀鞘便落在她脚边。 淡淡的栀子花味扑入怀中,谢元柯暗想这香果然是从她身上的。 “你不怕我?” 从见他到现在这女郎除了脸色白了些,再无额外反应。若是寻常女子被贼人闯入,不应当尖叫。 谢元柯舌尖默默碾了碾贼人这两个字。 施晚茵仍盯着那张脸,神情恍惚。 “女郎,可是睡醒了么?” 门外响起几声轻扣,随即响起丫鬟的轻声呼唤。 两人皆是一怔,瞬间意识被门外的声响夺取。 每到这个时辰,她的丫鬟青青便会来送药。这几日她睡的沉,便吩咐晚些送来。施晚茵最讨厌喝药,这药喝来着实无用,每日的药也不过是给京城里的那位交差罢了。 只听极为短促唰的一声,施晚茵脖下一凉,白刃便横在了脖颈上。 少年不知何时凑上前,一张俊脸倏然放大,当施晚茵看到他那眼角的一颗极淡的泪痣,浑身彻底僵住。 “让她滚。” 一个病弱多年的女郎,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在少年手里更不堪一折,因为匕首少女不得不仰起脖颈,纤细雪白的脖颈便彻底落在少年的眼下。 几缕鬓发散落在她瘦弱的肩甲上,睫羽下的那双眼,泛着凌凌水光,如在寒风中颤抖的梨花。 好想欺负她,谢元柯顽劣的想。 施晚茵微微张了张口,眼底的水光微微闪烁。 谢元柯眸子微眯,竟一时看不透她的想法。即便是杀了两人,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易如反掌。只是嫌麻烦罢了。 青青未得回应,望着窗内,忧愁道: “女郎还未醒么。可若是不按时喝药,这哑疾何时能治好。” 丫鬟的声音虽轻,却格外清晰的飘入少年的耳内,自幼习武之人的五感自是比寻常人更为灵敏的多。 青青瞧着泛黑的汤药,轻声叹了口气。 在平日若是小姐醒了自会推门而出,而如今半响也未听得半分动静。她家小姐向来体弱,身为奴婢自然不敢打扰,又站了会儿便端药离去了。 少年眼底掠过一丝诧异,眸子微微眯起。 “哑巴?” 明明是极为冒犯的话,他口中的小哑巴只是静静看着他,漂亮的面上却并无恼色。 瞧着吓唬她也是无趣,谢元柯收刀回鞘便毫无顾忌的躺下来,他才知道小哑巴的枕头也是香的。 不似军营里那些五三大粗老爷们的汗臭味,小哑巴这里处处都是香的,可这香却不是浓郁的脂粉香,若是细闻便能嗅到其中淡淡的药香,让人闻着心安。 赶了一路,夹杂着一路冒出来送脑袋的蠢货,算来已是有几个日夜没好好阖上过眼睛了。 谢元柯闭着眼,修长的腿霸道的侵占了大半个床榻,少年的骨架又偏大,只要侧下身体便能碰到他,施晚茵便只能委屈的蜷缩在最里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肩膀似乎被轻轻扯了一下,跟猫似得。 谢元柯没动,眼神微微一斜。 只见小哑巴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胸口,眉毛轻蹙。 他心下讥笑,这算什么伤。若是看到他后背的伤岂不是要吓晕过去。 那是当时在官道上被暗算,十几个杀手一拥而上,为防林中穿来的箭簇不慎被刀划伤。他想起最后一个被他砍掉脑袋的杀手跪地求饶的模样,讥诮的笑了笑。 若是他不把幕后指示的几个官供出来,或许他还能多留他活一回。只怪他太蠢笨,急着供出唯一让他活命的把柄。 少年胸口的衣物已被血迹浸透,不细看便觉得甚是可怖。 若是没看错,那小哑巴那眼神..是在担心他? 谢元柯倒没忘记自己方才刚刚把刀刃从她脖子上拿下来。 少年漆眸一动,他想起军营里那群人说的话。 打小起便有人称赞他样貌好看,连营里的厨娘给他打的肉素日里都要比别人多一些。 “小将军若是去了京城,那得多少女郎争着要嫁给您。” “哪个女郎见了我们小将军不心口乱跳的。” 他又闭上了眼,心下轻哼一声。 这小女郎也未免太心软,连一个贼也担心。 可他又转念一想,若是这女郎改日报官岂不是又给他添一桩麻烦。 谢元柯向来不留后患,即便只是个无关痛痒的人。 少年倏然起身,重新整理了下绑袖,下榻几步至窗前顿住,他微微侧身,望向施晚茵的眸子一深,虎口摩挲在藏在袖中的袖箭的玄机上。 只要轻轻扣动,便能轻易射穿她的脑袋,甚至她都不会叫一下。 若是这小哑巴未醒来见到他,他倒也能放过她,要怪...只能怪她没找到醒来的好时候。 哒哒的雨声倏然变大起来,谢元柯朝窗外看去,只见那芭蕉被雨水欺负直直弯腰,浓密的乌云依旧掩盖着天际,这大雨颇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谢元柯知道不可在此久留,刚欲扣动却见那女郎赤脚从床榻上跑下来,朝着坐墙的桃木柜跑去。 他眸子一转,手指顿住。 只见她从柜中翻出一把清瘦的印梅油纸伞,又将那伞仔细放他掌心。 小哑巴就这样无防备的看着他,那双眸如水洗般清亮,三千乌发散在细瘦的肩膀上,衬得下巴愈发尖细。 一滴雨被吹进来恰好落在少年的眉心上。 少年侧过脸故意不去看她,喉结微微一滑,半响只听他轻哼一声。 一阵凉风掠过,顷刻只见湖面掠起细细的水纹,窗下的少年已了无踪迹。 听见动静的丫鬟知道自家小姐必然是醒了,便推门而入忙着将披风挂在她肩上,担忧道: “小姐怎么又一人站在窗前,若是再着凉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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