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织的问题何止出乎意料，简直匪夷所思，五条悟和夏油杰都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 “你以为我们会搭理未开化的猴子，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吗？”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离奇的想法——你盯着我做什么？” 好耶，她数年呕心沥血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夏油杰的认知里，非术师和未开化的猴子没有任何关联！ 就让她再深入试探一下吧。 “咳咳。”沙织努力忍住上扬的嘴角，清咳两声，“抱歉，我更正一下问题。请问你们是如何看待非术师的？” “哈？非术师就是非术师啊，大多都是弱到爆的普通人。”五条悟看着沙织，意有所指，“但是，偶尔也有几个例外，让人挺感兴趣的。” 夏油杰眯了眯眼睛，心里权衡了一番，如实说道：“大部分非术师都是弱者，需要我们的保护。不过，有些人除外——他们或愚昧残忍不分善恶，或自私自利恃强凌弱，或冷血无情毫无人性，不值得拯救。” 在这些年执行任务时，他见识到太多人类的黑暗面，对人性之恶感触颇深。但是，他同样见证过人性之善，沙织的自身举例就是其一，所以并没有走向非黑即白的极端。 沙织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面前是活生生的没有彻底黑化的夏油杰耶！是可以作为己方战力依靠而无需想办法关小黑屋的夏油杰耶！ 沙织欣慰地拭了拭眼角，为他们打预防针：“多谢你们诚实相告，我也不会有任何隐瞒。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我所知道的原定命运线充斥着悔不当初、造化弄人、生离死别、功败垂成、浴血的青春、嗜血的大义、迂腐的桎梏，以及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等一系列人间惨剧。” 五条悟和夏油杰不禁为沙织负能量满满的说法侧目。 通过之前的几封预言邮件，他们已知晓咒术界的未来命运多舛。然而，那些似乎只是她所知晓的命运的冰山一角。 两人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专注地看着沙织。 沙织动了动久站的双脚，不顾形象地原地盘腿坐下，招呼二人：“站久了腿酸，你们一起坐下吧。我不想拼命仰着脑袋和你们说话，颈椎会出问题的。” “胆子变大了不少嘛。” 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坐在沙织对面，动作洒脱不羁。 三人团团坐，沙织依然和他们形成了明显的身高差。 她微仰着头，前半夜背得滚瓜烂熟的原著剧情有条不紊地从她嘴里倾泻而出：“2005年，‘星浆体’事件。五条悟和夏油杰接到任务，要求保护并抹杀‘星浆体’天内理子……” 沙织按照事件顺序，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高专时期一直讲到“死灭回游”的开端。 “……大致就是这些。我能知道这些，纯属机缘巧合，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沙织说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她说完后立即闭紧嘴巴，清了清嗓子，有些后悔自己没带水过来。 一片寂静的沉默。 沙织刚才给出的信息量多到爆炸，险些烧干两人的脑内CPU。 沙织被束缚约束，此时两个小时未过，她说出的话只能是她认知中的真话。她所说的要么是事实，要么是有人刻意捏造出这个故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她脑海中，让她信以为真。 但是，故事里有太多咒术界不为人知的秘密讯息，打消了他们一直以来对“预言”的怀疑。在数年前收到沙织的第一封邮件时，他们尚且未长成。若敌人真能预知他们的未来，不可能放任他们成长为战力天花板，早已想办法将他们除去。 直至此刻，他们终于相信，沙织所说的都是事实。她讲述的，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未来。 经历塑造性格。在沙织的干扰下，命运扇动了蝴蝶翅膀。五条悟不曾经历过被挚友背叛，夏油杰不曾信念崩毁以致于黑化，他们的性格已和她上辈子的记忆有所偏差，他们无法把自己等同于痛失唯一挚友的“五条悟”和被人当成傀儡操控的“夏油杰”。 但是，有些事情，他们感同身受。 两人花了些时间消化完沙织的话，收拾好凝重的表情，互相取笑起对方来。 “‘非术师是未开化的猴子，这是离奇的想法’——杰，你刚才是不是说过这种话？哈哈哈哈，你的脸痛不痛？嗯，盘星教教主？猴子山大王？” “那是谁一直念叨‘我讨厌正论’，一直嚷嚷着要杀光高层那群老橘子，结果却乖乖在他们底下教书育人当无良教师，打算发动变革的？” “你的两个养女现在是别人家的了，杰爸爸。” “我根本不认识她们。是谁号称最强，却被人关着只能等勇者救援呢，悟公主。” 沙织坐在一旁吃瓜看戏，看得不亦乐乎。 这两个人嘴巴都好坏，她好爱。 两人闹了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眼见两个小时即将过去，沙织郑重地对五条悟说道：“五条前辈，忧太就拜托你了。还有津美纪和里香，她们也麻烦你照看了。” 话毕，她转头看向夏油杰，一脸的祈求：“夏油前辈，求你不要黑化！” 五条悟笑得嚣张：“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夏油杰额头直爆青筋，露出核善的微笑：“悟，我们很久没对练了吧？回去后，我们去后山练练？” 沙织为高专的后山默哀几秒。 翻过今日，高专的后山估计会地形大变呢。 “五条前辈，夏油前辈，咒术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日后，我们尽量不要见面，有事用手机联络吧。我是柔弱的非术师，不敢进入那些人的视线呢。” “小沙织，刚才忘了问你了。你之前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今晚为什么突然向我们坦白一切？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麻烦？当然有，而且是大麻烦。但是，她不能说。 在羂索眼中，她多半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这次，纵然她引起了他的一点兴趣，但只要她安分做事，低调做人，那么，他或许不会对她投以过多的关注。 当然，唯有羂索死亡，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这也是她向最强搭档摊牌的缘由。 最强搭档未来计划的一环必然是除掉羂索，把他送回几百年前就该待着的地狱。她说与不说，差别不大……不，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倘若最强搭档插手给予她保护，事情的严重性截然不同。她不希望自己在羂索心里的关注度直线上升，提前打出GG。 要知道，他们的保护并非无懈可击，原著的津美纪就是前车之鉴。 沙织看了眼手机屏幕，微微一笑：“两个小时已到，前辈们没有提问权了呢。不过，今晚既然开了口，我索性再多说两句。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怀疑羂索盯上了忧太。我无法保护他，只能向你们求助。请你们尽快行动，将他和他的家人保护起来。对了，灰原雄还活着吧？” “他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着呢。”夏油杰眯起眼睛笑了笑，“刚才忘了问，你为什么觉得羂索盯上了乙骨忧太？” “问得好！我今天偶遇疑似是他的人，他看着忧太的眼神很奇怪。”沙织隐瞒了自己的事情，将羂索如今的躯壳长相详细地告诉二人，“我不是很肯定，别急着行动，小心打草惊蛇……” 对待羂索，再怎么慎重也不为过，决不能在没有摸清他的能力之前轻易行动。咒术界的术式五花八门，若无法一击必中，让他金蝉脱壳，日后麻烦就大了。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悟，说你呢，不许冲动行事。” 五条悟龇牙咧嘴，露出怪异的表情：“哈？每次二话不说就召唤咒灵的是你吧？浅野，你刚才说的是他，对吧？” 沙织不想卷入二人的口舌之争，在一旁装聋作哑，佯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啊，好困，我要回家睡觉了。”沙织用手遮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五条前辈，夏油前辈，就此别过，再见。” 她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走向篮球场出口。 “喂，浅野。” “小沙织，等一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沙织驻足，回眸。 “谢啦。” “这些年来，多谢了。” 超级稀有的最强搭档的二人份感谢！啊啊啊，她刚才怎么就没有开录音呢！有种错过一个亿的感觉！ 沙织笑得眉眼弯弯：“不用谢。两位前辈就当让让我，用今晚的这些情报抵消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吧。日后的事情我没能力参与，派不上用场，可找不到还你们救命之恩的机会呢。” “抵消我们对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只是在祓除咒灵。” “对你们来说，救我或许只是祓除咒灵顺带的副产品，但对我来说却是结结实实的救命之恩。我没有前辈们拯救苍生的信念，只是出于最起码的良知，为了报答你们的恩情，才甘愿冒着风险做出那些出格的举动。夏油前辈，请你记得，非术师中有无数懂得知恩图报的普通人，我们不是未开化的猴子哦。” 夏油杰再次被cue，一脸的无奈：“我又不是那个‘夏油杰’。” 五条悟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杰，未来的你也是你啊。” 夏油杰狠狠地拍开他的手：“被人关小黑屋的家伙闭嘴。” “两位前辈，晚安。” 沙织自顾自向他们道别，转身潇洒走人，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边打闹，一边跟上沙织的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过于明显，沙织停下，疑惑不解道：“五条前辈，夏油前辈，你们这是？” “送你回家。” 沙织受宠若惊：“前辈们真有绅士风度呢，好意外。” “真敢说啊，你的胆子确实变大了。” “晚上说了那么多真话，再多几句也无妨嘛，反正你们又不是那种拘泥于前后辈阶级的人。”沙织笑着摆了摆手，“感谢你们难得的体贴，但请你们止步。羂索的眼线应该不少，我不希望被有心人注意到。” 既然本人坚持独自回去，五条悟和夏油杰自然由她。 “后山见。” 他们一人召唤出虹龙，一人远距离瞬移，迅速消失在公园里。 沙织握紧九节鞭，穿行在黑暗之中。 回到家后，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躺下。 躺上床后，沙织才发觉自己忘了喝水。 “口好渴……” 水杯就放在一旁的书桌上，下床走两步就能拿到，但她现在一步也不想动。 “算了，渴就渴吧，反正渴不死。” 沙织仿佛耗尽电源的机器，全身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睁着眼睛，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眼中没有一丝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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