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织和美美子都不在身边，菜菜子很害怕。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但是，之前的感觉再次浮现在她心里——她必须讨好沙织的亲人。 爸爸以前给她们念过一些绘画本里的故事，她很聪明，听得懂故事里表达的意思。 乖孩子懂得主动问候别人，会笑的孩子更招人喜欢。 菜菜子怯生生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叔叔好，阿姨好。” 这孩子…… 夫妻两人放柔面部表情，回她一个微笑：“小朋友好。” 就这么短短一小段时间，沙织已火速冲到玄关，将美美子抱进客厅。 美美子窝在沙织的怀抱里，远远地看到了菜菜子的表现。 或许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美美子福至心灵，待沙织把她放到菜菜子身边后，她学着菜菜子的模样，向浅野夫妻打了招呼。 沙织有些意外。 哇，没想到双胞胎姐妹比她想象中更勇敢，也更懂礼貌。 她坐到姐妹俩身边，位置靠近浅野夫妻。 她侧身看向父母：“爸，妈，关于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姐，等等我——”修介匆匆忙忙冲下楼梯，“我也要听！” 他在几人的注目下跑到沙织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浅野夫妻刚才的友善回应增强了菜菜子的勇气，她故技重施，朝对面的浅野修介露出甜甜的笑容：“哥哥好！” 美美子紧随其后：“哥哥好！” 修介被这两声“哥哥”叫得愣了一下：“啊……小妹妹们好。” 浅野家全员到齐，家庭会议开始。 沙织的视线转向浅野夫妻：“爸，妈，我介绍一下，她叫枷场美美子，她叫枷场菜菜子。美美子和菜菜子父母双亡，没有其他亲戚，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在村子里，她们不仅无人照料，而且备受欺凌。最近一个多月，她们甚至靠采摘野果填腹……” 沙织将双胞胎姐妹的情况娓娓道来，隐瞒她们具备特殊力量的部分内容，只说她们一家一直不受村民待见、被他们排挤。 她没有添油加醋，用词也不浮夸，只是运用了些语言表达技巧，将情绪融入其中，语气里饱含感情，让听者的情感随之共鸣。 美美子和菜菜子没有肉感的脸颊以及她们在沙织说话时无意间流露出的表情无疑是最好的证据，三人越往下听，脸色越是难看，看向双胞胎姐妹的眼神越发怜惜。 修介愤慨地攥紧拳头：“那群人太不是东西了吧？她们俩只是刚满4岁的孩子啊！” 浅野夫妻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看不过眼，就把她们带出村庄。她们年纪太小，必须有人照顾才行。但是，这几年的经历让她们对外人充满戒心，我不放心送她们去孤儿院。而且，她们对我产生了雏鸟情结。”沙织目的揭晓，“是我不顾一切将她们带出村子，我有责任将她们托付给可靠的人收养。在那之前，爸，妈，可以让美美子和菜菜子暂时住在家里吗？” 修介抢先表态道：“当然可以！除了我们家，她们没有别的去处了吧？” 他这个年纪，少年意气正盛，哪会将可怜的双胞胎拒之门外？况且，这两个孩子之前还叫他“哥哥”！ 他转头寻求父母的赞同：“爸，妈，你们也这样认为吧……妈，你怎么了？爸？” 只见浅野千穗泪水涟涟，正拿着一方手帕拭泪，浅野弘树正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抚她，也是满脸的动容。 千穗抹着泪，却有更多的泪水从眼底涌出。 她哭中带笑：“妈妈泪腺浅，这两个孩子的经历真让人痛心，我没忍住。她们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沙织想让她们留下，就留下吧。” 弘树也颔首道：“美美子，菜菜子，你们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安心住下吧。你们先和沙织一起住，我过两天把书房稍微改装一下，你们再搬进去。” 咦——她是不是听错了？ 沙织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 她才刚开了个头，试探了一下父母的态度，居然直接通关了？ 她准备好的后续台词没有用武之地啦？ 一脸懵的沙织梦游般抱着双胞胎回到房间，仍怀疑自己身处梦中。 她的父母是很通情达理，但他们接受得未免太快了吧？ 千穗甚至列了份清单，支使修介去便利店给两个孩子购买日用品，包括室内鞋，沙织则负责带两个孩子上楼熟悉房间。 沙织满脑子问号，殊不知，将两个大孩子和两个小孩子支使开来后，她的母亲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沙织……沙织终于对我们提出请求了！她明知道留下两个孩子会给我们造成负担，却没有想别的办法一个人扛起责任，而是依靠我们，向我们请求帮助。我们的女儿现在确实依赖着我们，在变相对我们撒娇！” 沙织的所有说辞，在他们耳朵里，其实可以简单概括为一句话：“爸，妈，照顾美美子和菜菜子是我的责任，你们帮帮我吧！” “哎，这次你总算能解开心结了吧？我早就说过，女儿只是缺失以前的记忆，所以比较独立自主。你看，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不就自然而然地找我们求助了吗？” 千穗破涕为笑，嗔道：“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很高兴？” 弘树清咳一声：“女儿这两年过于独立，从不依赖我这个做父亲的。难得能帮助女儿一回，我觉得高兴，有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啊，都这个点了，我得赶紧煮饭。美美子和菜菜子太瘦了，晚上得多煮点有营养的食物替她们补补身体。” 千穗去洗面台洗过脸后，哼着歌儿进入厨房。 弘树看着妻子走进厨房，拿起茶几上的报纸。 他展开报纸，又重新合上，将它放回原位，起身走向二楼：“我得好好规划一下，看该怎样改造书房。说好要让两个孩子留在家里，不能委屈她们。” 浅野一家各忙各的，沙织也没闲着，在自个儿房间地板上打地铺。 她房间的单人床宽度只有一米二，只能勉强塞得下她们三个人，空间小到让人无法舒展手脚，让人睡不安稳。 她把床铺让给两个孩子，自己睡地上。 怕两个孩子睡觉时不小心掉地上，她还翻箱倒柜了一番，找出修介年幼时安装在床铺两侧的挡板装上，防止姐妹俩晚上熟睡翻身时会不小心滚下床。 “地上凉，光着脚丫不准下床。”——因为这个原因，枷场姐妹被她勒令待在床上，想要上前帮忙，却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待她忙完后，修介正好回到家，她们终于穿上了室内鞋，能靠自己的双脚站在地板上。 沙织带她们熟悉浅野家的各个房间，而后拿出一些她和修介的儿时玩具，让她们在客厅里玩耍，自己绕进厨房打下手。 她没有提前和父母打招呼，一声不吭地带两个小女孩回家，心里对父母产生了些先斩后奏的愧疚感。此时若不趁机向母亲献殷勤，更待何时？ 千穗多少猜出女儿的心思，心里有些好笑。 她看了看沙织身后，笑道：“你出去陪美美子和菜菜子玩吧，她们刚来家里，还对这里很陌生。你不在她们身边的话，她们可能会觉得不安。” 沙织看锅里的食物快出锅了，狗腿地递上一个碟子：“没关系，厨房是开放式的，她们在客厅里也能直接看到我。从明天开始，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提前和她们保持点距离反倒对她们比较好。我过来之前，她们有好好地在一起玩呢。” 千穗接过碟子放在一旁，笑着用空闲的食指点了点沙织身后：“你呀，先看看后面再说这话。” 沙织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发现两个孩子正扒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瞧着她。 她瞟了眼灶台上方正在工作的抽油烟机，无奈扶额。 厨房里的声音盖过了两个孩子的脚步声，她完全没发现自己身后缀着两条小尾巴。 千穗向外驱赶带着两只鸡崽的小母鸡：“你快点出去陪她们玩。就算是大人，骤然换一个新的生活环境，都需要时间适应，更何况曾受人欺负的小孩。她们来的第一天，你好歹陪陪她们，让她们心里踏实点。” 沙织悻悻然走出厨房，又被千穗叫住：“你没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吗？赶紧去卸妆。” 她伸手摸了下变装中的脸，讪笑着去洗脸台卸妆。 美美子和菜菜子跟在她身后，亲眼看着沙织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变了一张脸，惊讶到合不拢嘴，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沙织看着她们震惊的小模样，失笑道：“之前我化了妆，现在才是我真正的样貌。” 两姐妹懵懂地点了点头，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化妆很神奇”的印象。 沙织被赶出厨房，献殷勤计划早夭。 但她不依不饶，陪双胞胎姐妹玩到饭点时，又到厨房帮母亲端盘上桌、摆放碗筷。她在餐桌旁添上两把椅子，再放上厚厚的坐垫增加高度。 美美子和菜菜子没有妨碍她，站在餐厅一角，看她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穿梭在各个地方。 两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眼里闪着光。 当晚，浅野家像过节般摆上一桌美味佳肴，向两位暂住的小客人释放出热情的欢迎信号。 美美子和菜菜子坐在属于她们的专属座位上，吃着久违的家常菜，听着耳畔嘘寒问暖的关切声，感受着浅野一家的温柔善意，忍不住又哭了一回。 她们哭了很久，哭到困意上涌，眼皮沉沉地往下坠，身体倒向一旁。 沙织眼疾手快，一手一个将她们揽住，才没让她们从椅子上一头栽倒。 “好险……这两个小家伙经历了太多事情，身心俱疲，看来有点撑不住了。”沙织看着两张挂着泪痕的睡脸，“修介，你帮我扶着美美子，我先把菜菜子抱回床上去。” “好的。”修介轻手轻脚地从椅子上起身，帮沙织扶住美美子。 沙织弯腰把菜菜子从椅子上抱起，直起身子。 刚走了一步，她的身后传来微弱的阻力。 沙织停下脚步，转身一看，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紧紧攥在手里，正睡着的美美子不知何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皱在一起，噘着嘴，似乎随时会从梦中惊醒。 此刻，若要将衣角从她手里抽出来，或许她会立即睁开眼睛。 美美子小动物般的睡颜让沙织心软了三分。 她刚想把菜菜子先放在一旁，改抱美美子上楼，就发现自己衣服的前襟也被人攥着。 在她怀里，蜷缩着另外一只小动物。 沙织进退维谷，求助地看向父母。 千穗扑哧一笑：“这两个孩子真的很依恋你呢。你别动，我帮你抱美美子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各自抱着一个小女孩走上楼。 从餐厅到卧室，两人的手一直没松开。 当沙织和两个小女孩一起躺在自个儿床上，被母亲盖上被子时，她的脑袋上冒出许多问号，一脸茫然地看着为她们三个掖被角的母亲。 “这两个孩子那么可怜，你不会想掰开她们的手，把她们吵醒吧？你今天应该也很累，早点睡吧。晚安。” 千穗体贴地帮她关上灯，合上门。 沙织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脑袋里冒出六个点。 现在才七点多吧？这个点睡觉？她从上辈子记事起到现在，从未这么早睡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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