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诗是什么吗？”她一脸的满足，声音高亢“诗就像是…… “你赤着脚，漫山遍野地疯跑。 “你穿着裙子，穿过荆棘，你的腿上布满了细小坚硬的刺。 “你兴奋，你疼痛。 “你晚上回到家，把这些刺儿一点点的拔下来。 “你的眼睛亮得发光。 “第二天，你进入城市，你融入人潮，依旧过正常的日子。 “但是若干年后，你发现，有一根刺被遗忘在了皮肤深处，在某时某刻，它就隐隐作痛。” 小男孩一脸难受：“奶奶。” 时雨听得一愣一愣的。 回过神来后，时雨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老人。 老人笑着看着时雨，那么欢乐。 时雨逐渐靠近，声音微弱：“对不起。” 小男孩猛地扑了过来：“她是无辜的啊，无辜的！” 时雨只伸出一只手，就卸掉了小男孩的一支肩关节，将他扔在了地上。 “你这野人！”小男孩眼泪簌簌的流，不知是疼的，还是心里实在太过难受。 老奶奶的视线在自己孙子身上逗留一秒，随后她又转回身去，继续眺望银河。 “光是无色的，透明的。 “但在极黑处。 “它是白色的光。” 时雨已经走到了老奶奶近处。 只是一个老人，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时雨的身子却开始发抖。 望着眼前老人的背影，她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手。 做恶人，也得有强大的内心吗？ 这老人的年龄，跟自己的奶奶差不了多少啊。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廊桥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老人依旧忘情地眺望远方的银河，她的孙子坐在地上，眼神死死盯着时雨。 就在这时，远处的警戒声兀地停了下来。 廊桥上陷入了真正的宁静。 “疼……”老人忽然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她开始喘粗气，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又站了起来。 转回身，她的脸色比她的孙子还要惊恐。 “不见了……不见了……” 时雨：“什么不见了？” 老人低头看自己胸口，面色从惊恐变成麻木：“真的不见了。” 时雨扭头看向宿舍区方向。 那里一直闪烁的警戒红光，此刻已经消失了。 老人面无表情，声音平静的可怕：“有人跟我说过。 “我想给你爱情，可爱情如黑海上的焰火，转瞬即逝。 “如果你的生命足够长久，你会看到好多场绚烂的焰火。 “所以，我想了很久。 “我觉得，我想给你长久。 老人声音凉凉的：“我都记得，我记得我用这场焰火，照亮了漫长而又孤独的生命。” “而现在，记忆都还在啊…… “我却感觉不到了。” 时雨问：“感觉不到什么？” “光啊，那极黑处，白色的光。” 时雨不明白老人在说什么，但莫名其妙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 好像真的，刚刚在此地有什么宝贵的东西，随着警戒声的消失，也随之飘散了。 “你……”老人看向时雨，“小姑娘，我送一份礼物给你。” 老人的视线望向自己的孙子：“漫长的孤独多可怕啊……” “本来我准备将它留给轩轩，现在我送给你吧。”老人的话音落下，一块漆黑的棱形物体自她眉心飞了出来。 “这是我先生留给我的。那时我得了不治之症，他将它送给了我，他走了，而这东西，给了我漫长的生命，和无尽的孤独。 “别以为我是好心。 “它是诅咒。 “但它的确珍贵。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它算得上求而不得的瑰宝。 “往日里，我的先生，他是我心底的柔软。”老人的声音变得低沉，“现在谈起他来，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连看着自己可爱的孙子，都觉得他并不比陌生人强多少。 “我什么都没有了。” 老人伸手，将悬浮在空中的黑色棱形物体往时雨这边轻轻一推。 时雨只觉得那东西极黑，过来的速度也极快。 她赶忙闪身往边上躲，这玩意看着就让人汗毛直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光就是在这个时候亮起来的。 时雨想起来梦魇师的话。 “你的思维，会在一瞬间被点亮。” 头像是要炸开了。 时雨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努力睁眼睛往四处看。 入目还是漆黑的夜空和璀璨的繁星。 可眼睛一闭上，那光线照得她整个人像是要蒸发掉，可天大地大草木四季，又似乎近在眼前。 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悬浮在极南方。 在广阔的太平洋之上。 巨大、漆黑，不停地发出一阵阵温煦的波动。 她想昏过去，要是能昏过去就好了。 偏偏似乎意识从未如此清醒。 她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似乎这样，就能用眼前的视觉画面切断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大脑刺激。 万物，似乎尽在脚下。 “帮我，照顾我的孙子。虽然感情上我已不在意他的死活，但好在我尚存理智。”眼前的老人一步步后退，眨眼就退到了廊桥边上，“你已经提前拿到了报酬。” 老人的身影就这么轻飘飘地坠落了下去。 时雨快步上前。 只来得及看到老人的脸。 下坠的老人，面色麻木而平静。 耳边传来小男孩的尖叫。 时雨身形僵在那里，看着夜色中下坠消失的身影，眼神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人类要受这种苦难啊……”小男孩跌坐在廊桥边失声痛哭。 时雨转回视线，望向他。 “以后，我照顾你吧。” “谁用你！谁用你照顾！滚开啊！”小男孩抬头望向时雨，眼神近乎癫狂，“你还不明白吗？你和我，都是蝼蚁，我们都是蝼蚁！” 时雨的眉心痛苦的抽搐了一下，没说话。 顿了顿，时雨再次开口：“蝼蚁怎么了，不配活着吗？” 不等小男孩说话，她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上了小男孩被卸下来的肩关节。 随后拉住小男孩的手：“走吧。” 小男孩还在挣扎着，可他力气根本比不过时雨。 一点点被拉离升降梯所在，小男孩渐渐不挣扎了，他眼神呆滞，任由时雨拉着。 时雨将小男孩扔进副驾驶，又将那金属方块腕表递给小男孩。 “车子不听话，启动它。” 小男孩正望着窗外涕泪横流，听到这话后，他瞥了时雨一眼，伸手拿过腕表，交回了悬浮车控制权。 小男孩：“别跟我说话，我要安静一会。” 时雨：“我也懒得说话，头还疼呢。” 小男孩再次瞪了时雨一眼，随后身子一扭，背对着时雨，眼神望着远处的天空，又开始抹眼泪。 时雨指挥着车子往宿舍区行去。 刚到地方，就被拦下了。 两个穿着晴空之盾制服的人，命令时雨和小男孩下车。 小男孩怒气冲冲下了车，眼神不善地瞪着那俩人。 时雨假装不了解状况，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听到警报？”晴空之盾的人上下打量时雨，“这么晚还在外面晃？” “听到了，我是等警报解除才回来的。” 晴空之盾的人闻言冷笑：“你是新学员吗？就这么点觉悟？” 时雨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倒是小男孩开口了：“手无寸铁对付妖鬼，送死的觉悟吗？” 那人窒了一下，另一人开口说：“时澈队长已经把妖鬼解决了，没见到那场面是你们的遗憾，队长他找到了极其难以寻找的妖鬼凝结核，彻底粉碎了妖鬼。” 似是怕对方听不明白，他又说：“妖鬼消散之后，只要恶者不死，还会重新出现。但是凝结核碎掉后，恶者即便还活着，妖鬼也会从此消失。” 时雨连忙问：“那时澈怎么样了？他还好吗？受伤了吗？” 那人下巴一扬，一脸的与荣有焉：“时澈队长是什么人，怎么会出问题，他是最强的盾。” 话一说完，他身边的另一名晴空之盾拿出一个金属小球来。 小球悬空，射出扇形光线，先是在小男孩身上扫描了一圈。 “孔轩，今年的新学员，你进去吧。” 小男孩没动地方。 那晴空之盾也不催，他又用小球扫描时雨。 扇形光线一出来，刚照了时雨两秒，又开始疯狂闪烁。 紧接着光线熄灭，小球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时雨皱眉，怎么这玩意又坏了？ 那晴空之盾也不明所以，弯腰捡起小球：“没充能吗？” 时雨：“我是时澈的妹妹，时澈在里面吗？能不能带我进去见见他。” 听到这话，两个晴空之盾俱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雨。 好一会后，其中一个开口：“好像白天见过你？” 另一个也说：“在训练中心。” 时雨赶紧点头。 两个晴空之盾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迈步向前：“我带你过去。” 说完这话，他转身往里走。 时雨赶紧迈步跟上。 穿过庭院式的建筑，走了好一会，时雨见到一大片坍塌的草木假山和崩解的青瓦红墙。 “这是刚刚的战场，那妖鬼奇怪的很，明明是个由单个恶者催生出的妖鬼，却强的堪比图腾。”晴空之盾说完这话，又接了一句，“时澈队长此刻就在最里面的干部宿舍。” 时雨：“我们快过去吧。” 又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时澈所在的宿舍。 晴空之盾拦住了一直跟在时雨身后的小男孩：“你叫孔轩吧，让她自己进去就行了，你跟我回你自己的宿舍。” 孔轩明显不愿意。 但晴空之盾很是坚持。 “手机你拿着。”孔轩没好气地将时雨落在悬浮车上的手机塞到时雨手里，“我不给你打电话，别主动联系我。” “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时雨接过手机，转身就往干部宿舍里走。 孔轩看着时雨的背影冷笑：“头也不回，这叫照顾我？” “走吧？”晴空之盾催促孔轩。 孔轩白了那人一眼，转身就走。 “你怎么一边翻白眼一边哭？”晴空之盾好奇地问。 孔轩语气冷冷的，但却透着委屈：“我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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