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茶盏被捏个粉碎。 又不辞而别! 又不辞而别! 战虚明努力调整快要被袭音折磨崩溃的呼吸,嚯的起身,走回她已离开,空荡荡的房中:“可有留下信件,告知去了哪里?” 宋雍摇头:“问过下人,说音儿什么都没带骑马走的。对了……。”抬手拿起一把匕首,直白道:“或许生气走的急,连从不离身的这个都忘记了。” 战虚明目光凝滞,他临离屋子前,分明……。 上次袭音一怒之下的去处,一大部分是战虚明的推力,另一部分是从物资装备上,不难推测她的方向。 可这次,什么都没带。 骑马,并非驾马车。 连唯一能与失忆有所瓜葛的匕首都不要。 她一身重伤,连走路都困难,如此拼了命的不想让人找到,这要他上哪儿猜去。 莫名的,战虚明很是心慌,纵使平日运筹帷幄,以一持万。 同时,一面又去认为,开朗乐观的袭音不至于去走绝路,毕竟两人摩擦数次,她相应的承受力,在他认知中,比寻常女子要刚硬许多。 “此酒,是你俩谁喝的?” 温玉正心惊胆颤的拿着一个酒杯轻嗅。 “可有什么问题?” 话出了口,战虚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记得流云谷与隐灵村庆贺通路那次,两地狂欢,他发现袭音是个酒量大,喝再多都不会上脸的人。 若温玉手中的酒真如袭音所说,浓度高。战虚明认为,即便浓度到顶,也不至于让一个喝酒从不上脸的人,仅仅一杯下肚,皮肤就肉眼看见烧的通红。 他当时情绪全程被袭音牵着走,竟没留意如此大的破绽。 “酒中放了菟丝果,又名宠爱果。食之,其周身散发的气味可惑人宠爱,效果嘛,说白了,就是勾//引。先前我在隐灵村后山就发现两个,那晚,也就是音姑娘与战兄发生不快的那晚,她不眠不休帮我收拾了整夜草药,作为报酬,要走了一颗。知道会用在战兄身上,想不到,她能憋了这么久才用。” 说到这儿,温玉言辞带了点酸楚:“战兄与音姑娘处了也不是一两日,难道不知她是个逼到承受不住,就喜欢走极端的人吗?” 战虚明以为袭音去与温玉谈笑风生,原来就是收拾草药吗! 袭音到底多喜欢走极端。 在隐灵村,为助战虚明实现诺言,让刚刚死里逃生的两人更好的生存下去,上三更雪山独战狼王。 在流云谷,哪怕知道江绵绵因对战虚明心生情愫,各种手段徘徊在他身边,袭音都不曾真正伤害过她,还能放平心态与战虚明里应外合让两地通路,解决百姓温饱,直直忍了一年后,才再欺人太甚中,尽数爆发,一击将她重创到无法生育。 在七绝山,为了尽快实现自己与战虚明的目的,给毫不犹豫陌生之人宋雍挡刀,而后谈笑风生,在其他六位谷主反对声中,低下头日日登山,名义上游山玩水,实则去尽力讨好。虽最后不得不走与宋雍成亲的这条路,战虚明也用前夫的身份努力破了这个局将她解脱,而后袭音再次支招宋雍拜师,尽力与七绝山建立密不可分的关系。然,最后仍改变不了六位山主被操控的滔天敌意。 所以,她落得备受折磨,差点丧命,逼到再无反抗能力的时候,仍能凭一张嘴,拉上大山主的儿子,当垫背。 从前的事,都因战虚明而起,他人推动,让袭音在生死边缘徘徊。 如今,在秀山,难不成,他亲手逼她去死吗? 可他当时回答了她,一声音娘子,都抹不去互为敌人这件事吗? 他已经努力去放下两人失忆前的曾经了。 不过是一段你情我愿的感情,怎就非要你死我亡呢? 莫非,自己说隐晦了,让她又臆想到了别出去? 凤眸地动山摇的凝视温玉。 温玉掂量了下酒壶中剩余的量,又嗅了嗅:“菟丝果酿的酒,估计她只食用一半,常人忍个三五日,也就过去了,可音姑娘现在的体质…….。”然后无意瞥见地上为来得及干涸的血迹。 战虚明当时在袭音脖颈上动手时,用的劲儿很巧,不会有这样大滴的血落下,更不会落到地面。 当下,他全明白了,内心指骨在掌中咯吱响,刚压下去的嗔怒重新爆发,雪白的脸上透着森黑,对许澄意说:“速去牵一匹马来。” “我同你一起去找,毕竟,她的身子受不了正常男女的……。”温玉说的含蓄,让战虚明先稍等。 然后速去屋中拿了一堆瓶瓶罐罐:“那东西喝了容易燥热,劲力大涨,我估计她会寻一处冷的地方呆着。” 苪国之大,四处冰寒,他要去哪里找。 十分合事宜,许澄意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音姐姐难道会想不开?” “你闭嘴!” 本就烦躁,摸不着头绪的战虚明与温玉异口同声。 “许姑娘,慎言哟!” 许澄意递给宋雍一记眼刀。 不知自己说错什么的宋雍挠了挠头。 恰在这时,战虚明好似想到了什么。 骑上马,一阵狂奔。 温玉也来不及问,跨马努力去追。 而宋雍,七绝山的六位山主已死,其家人暂不知所踪,如此需要处理的山中事繁多,他不得不暂且留在秀城,然后赶回七绝山。 许澄意留下来助宋雍。 原本七天的路程。 因为部分已经修过路,熟知陷阱,以及马不停蹄的原因,两人花了不到五日,寻着袭音马蹄踪迹,赶回了隐灵村。 村外。 温玉:“为何不进村?” “因为它。”战虚明下意识攥了攥腰间原本属于袭音的匕首。 不等温玉追问,战虚明继续向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奔去。 第二次,踏过这条不知从哪里流下,汇聚成冰水的浅溪,顺着奔走,战虚明凭借记忆,以及马蹄印。 弯弯绕绕。 须臾,来到一座环湖的山峰深渊之下。 果然,一匹黑色的马,被绑在了枯树上,看喘息,应是到了好一会儿。 “这……。”温玉简直不可思议,战虚明真能找到袭音踪迹。 眼下情急,不是追问缘由的时候:“音姑娘去了哪里呢?”温玉徘徊四周,虽然白昼,却静谧如夜。 薄雾千里,雪花密密,寒彻刺骨,倒是个能让人冷静的好地方。 只是五日过去,那些伤,那磨人的菟丝果,不知在袭音体内形成了何样的碰撞。 来的路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 因为不敢想。 战虚明凝望向两人失忆后醒来的地方,那曾被袭音割过的藤蔓,已慢慢悠悠长处了新的枝芽 再一次的,战虚明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从哪里来,便从哪里结束。 匕首,便是袭音留给战虚明的话。 心有所预感的,他仰起头,望着高耸如云根本不知顶在哪里的高峰问温玉:“什么样的人,喜欢孤注一掷?” “自然是全都失去,世间没有可留恋之事,之人。” 所以,袭音的内心到底有多么孤独,失忆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的孤注一掷? 轻轻一跃。 他做了个迫于想知道,却迟迟不敢面对的举动。 温玉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把药给战虚明,仰头看他凭借轻功,利用各种能攀爬的东西,去登峰顶。 万丈深渊。 战虚明仅用了一个时辰。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的目光穿越地上的乱箭兵器,骸骨分离,落到了坐在崖边,不知在想什么,穿着极其单薄的娇小身影。 不眠不休,各种身心的折磨,已将她摧残的脸上毫无血色,或者说没有生意。 而在她的正身后,是一东,一西两座三丈高,直径四丈,颇为震撼被雪冰封的巨型坟包。 坟前有碑。 孤月国叛军之墓。 龙渊国叛军长眠之地。 凛凛的风刺过战虚明,又冲袭音奔去。 似有所感身后有人。 袭音迟迟回头。 见战虚明能找来,嫣然一笑,眼中带泪,说不出是该开心,还是更绝望:“原来,你我真是叛军。” 看呐,两国死亡的叛军,连回国被收尸的资格都没有,草草葬在苪国地界跟前,当条看门狗。 一年前的崖下,那些士兵果真是来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国不能回。 家不能归。 什么都想不起来,跟个傻子似的她,追随许久,连眼前人的心里她都住不下。 如今,一无所有的她,完全找不到活下去的丁点意义与理由。 轻如鸦羽的睫毛抖动。 “音娘子。” 此时此刻,干净的嗓音,真是要命。 袭音抿着唇,平静回望。 她越是反常,战虚明越是无法控制情绪的波动,克制、克制、再克制的慢慢走进:“我有话想与你说。” 地面湿滑,战虚明努力稳住袭音,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爆发的自虐情绪中,小心翼翼的靠近。 袭音当然知道战虚明的打算,不在意的扭回头,凄凉凉对着呼啸的风言:“该说的,你说的够明白了。不该说的,我也并非白痴。你能改了口,不是心中有我,是别无选择而已。” 她对战虚明来说,是个暂时底细相同,能作伴,能共谋,说不定哪天就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但凡有更合适的选择,他定会毫不犹豫弃她而去。 这种感觉,简直太熟悉,也太无法忍受了。 “想不到嚣张跋扈的音娘子,竟也有如此自卑的一面。”战虚明有一搭,无一搭故意闲说着,谨小慎微的又靠近几步,眼看与袭音咫尺之距,全身神经绷于长袍之下的手,准备伺机而动,打算迅速将袭音拖回安全之处。 “夫君。”袭音突然回头。 “嗯?”战虚明的手刚要抬起,慌错的收回去。 这样小幅度的举动,让袭音尽收眼底。 再次笑起来,笑的灿烂妩媚,宛如两人第一次相见。 “我伤口疼。” 战虚明胸口一闷:“我带了药,吃下去很快就能缓解。” “五天了,菟丝果的后劲儿,可真大。” 即便穿了薄薄的单衣,还是那么热。 “菟丝果解药也有,过来服下。” “我呢?” “什么?” “无可救药了!” 紫色的身影眨眼从战虚明的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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