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今日你过来对我一阵抢白盘问，看在你母亲的缘故上，我不与你计较。可是你也想想清楚，自从你到了昌安，遭受的事怎样的处境，究竟是谁在同你过不去？真的是我吗？我的确对二姑娘、三姑娘好，该争的也会为他争，可是我何曾真的损过你一分一毫？我不管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风声，对我有什么疑心，我今日是这番话，明日后日还是这番话。只是劝五姑娘一句，心里有个念想，也许还好些，若查来查去，发现最后是一场空，那还不如心中有个念想的好。” 宁璋很吃惊地回头看着邵筝儿。若非人证物证都在手上，她今日恐怕真会相信邵筝儿清白无辜。可是如今她只会觉得，这个人到如今还能用这种话术，真不愧她在兴州将军府压了颜双仪十年，真不愧她如今能在南郊庄子上作威作福。这人是个狠人。 “是不是一场空，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宁璋已经没耐心再做口舌之争，这句话撂下便走了。 其实宁璋和邵姨娘今日互放狠话，却也没留下任何把柄，表面上两个人都还有些余地，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但彼此心里也都很明白，到了今日这一步，她们已经是针尖对麦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邵姨娘管用绕指柔加示威棒，可方才的绕指柔没得到预期的效果，她也不肯低了气势，便扬声道：“好，我等着瞧你的手段。”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宁璋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然后离开了邵筝儿的院子，走之前还顺手把施眉和那几个小丫鬟的穴道给解了。 将离跟上来，颇有些莫不着头脑：“还以为你要打她一顿出气呢，没想到就是斗斗嘴皮子，也没说过她啊。” 宁璋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在宫中学了些招数，跟她们这种人，真是打了一顿反倒便宜，就是得吊她们的胃口，让她们意识到危险将近，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这种才最折磨。” 将离哂道：“那你预备什么时候跟她走着瞧呢？” “我还在想。”宁璋也觉得头疼，“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孟家的老太婆关起门来料理了，否则多少事都得给她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非得有个见证才行。她们原本就容不得我母亲，一定不会为我母亲的公道费心。” “若真是有个见证，也别往公堂上去，官官相护，未必干净。” 宁璋点点头，又想了会儿，才沉吟道：“下个月初，孟老太太领全家去福音寺上香祈祷，那里许是个不错的地方，当着主持的面说他个猝不及防。最好再让几个有名望的人主持公道，不说法理，只说情义。” 将离也觉此法甚好，于是附和：“最好是让昌安城中夫人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能来，孟家那个老太婆是最要面子的，就算不顾别的，也要顾着点别人的口舌。” “姜夫人？”宁璋眼睛一眨，想着还能让卫澜帮忙攒个局。 将离点头：“还有长宁长公主，她既沾着皇家的关系，到时候还能压孟家一头。” 两人边走边集思广益，一会儿就把事情定了下来，又想着一定要让邵姨娘也在，她是此事主角，若那日她不在，独角戏不好演的。孟老太太肯定会说有失偏颇硬把事情按下来，所以必得给她对的个哑口无言才行。 又觉得，事情虽然想定，能把邵姨娘约出来却是个难事——将离提议，她自己就可以把邵姨娘绑出来，这一桩小事，全然不在话下。 宁璋恨不得把将离的脑袋翻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灌了水：“你觉得我在发愁这个吗？要是直接用捆的，我自己还不能出马吗？” 将离反倒也觉得宁璋差点意思：“若不是发愁你的技术，那不就更简单了吗，邵筝儿那么久没见过孟二姑娘，要知道那日她去福音寺，邵筝儿能不去？” “事情哪有这样简单的，邵筝儿又不是傻子，我们抛个饵她就上钩吗？” “许是你将事情想太复杂了呢？须知大巧若拙——”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地回到了青天外，一路吵到了当归面前，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放着这么一位话本子大儒，有她在，什么故事编不出？什么诱饵圆不了？ 果然当归也不负众望，立刻接了这个大活，这几天索性连医书也不看了，专心设计邵姨娘等人的登场方式，只盼着到时候几个人粉墨登场，好端端成了一场大戏的主角。 于是一连这几日，青天外几人都颇为忙碌。 每当当归有了什么主意的时候，她就只管天马行空的吩咐，宁璋和将离就会跑进跑出地给她实地踏勘去。 宁璋和将离在出外勤上也各有分工，将离专管福音寺，几日里勤勤恳恳跑了多次，连福音寺的主持都忍不住感叹，这姑娘恐怕真遇上了什么困境，便是求神拜佛也没这么不留余地的啊。 宁璋多是去卫府和青谷马场，一来她是想要趁此机会和卫澜相处，卫澜心里也惦记着她，于是是这几日也都不在宫中与尚远同住，每天都特特坐马车回卫府，次日一早再去宫中读书。每到晚上，宁璋都会溜到卫澜的书房，和他推心置腹共商福音寺大计。而白天的时候，宁璋便去青谷马场，把北顾带来的人和消息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基本也就拼凑出了当年的故事。 其实再一次直面陆隐乔的过去，宁璋有一些未曾预料的焦虑。 倒不是因为母亲之死——斯人已逝，她早就年复一年地接受这个事实了，那没什么好担忧的。她如今的担忧，更多是害怕看到那些人的态度，若是叫她替母亲见证了，当年她出生入死也要维护的人是多么凉薄…… 想到此处，宁璋有几次都恨不得把孟家先给掀了，还得是当归拦住她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先忍耐， 当归一边把宁璋劝下来，一边暗自庆幸还好是自己劝的，这要换成将离，可能两个人一拍即合把屋顶就给直接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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