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此似乎也稍微有点兴趣,于是支在椅上笑问:“你当真记挂大祁的人?” 南宫佑笑道:“是。在下小时候在祁国做过质子,有一两年的时间与一位姑娘朝夕相处,回去之后也很惦念,只盼着再次与她相见。” “这么说来,你心仪的这位姑娘恐怕是朕皇室中人了。” 南宫佑笑得有点害羞,点头称是,然后又冲着清河笑了一下。 当然,清河还是没正眼看他。 蓝明玉见状不禁笑道:“南宫小王爷,说不定你喜欢的这位姑娘并未许配人家,可是也说不定她已经心有所属,你若是不坦白地说出来,恐怕就要输给她心里的那个人了。” 蓝明玉自然是心有七窍的,她听话听音,察言观色,也就知道南宫佑所求当然是清河,她也知道清河的婚事一直是皇帝的心腹大患,毕竟都知道清河喜欢卫泱(虽然她自己绝口不提),而皇帝觉得卫泱是个入朝为官的好苗子,不舍得让他做驸马,索性这事儿就一直耽搁着,一个也没能娶别人,一个也不愿嫁别人。 要是真能说和了南宫佑和清河之事,多少也就解决了皇帝的一桩心事。所以蓝明玉故意引导南宫佑说出来,这事才能往下推。而皇帝也未阻拦,显然也有此意。 南宫佑见状,便当着宴席上众人的面,认真看向清河长公主,眉眼弯弯,朝她恳切道:“岑岑,我心悦你,愿聘你为妻。” “哇哦!”尚妩一声惊呼,感觉很激动。 她这一声很能带动气氛,大家也都开始起哄。 有知情者禁不住往卫泱那儿看,只见卫泱也一副跟着起哄的样子,仿佛真心为清河长公主感到开心。 清河长公主却一直没抬头。她也算是身经百战,这种场合原本不算什么,可是这会儿就觉得耳朵发烫,心里挣扎得很。 难道她居然真有一点喜欢南宫佑?那她这些年对卫泱的执念到底算什么? 可是那天看到南宫佑在四通客栈挺身而出,他身上那一股干净爽朗的江湖侠气,与她所喜欢的卫泱的某些气质如此相似……难道她只是喜欢这种特质,而并非死心塌地的喜欢卫泱?如果换个人是这种特质,她是不是也会觉得还不错? 她本来以为和卫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当大家都在欢呼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一个声音说,曾经沧海的人分明是南宫佑啊? 清河长公主心烦意乱,不自觉摸上了酒杯,缓缓举起,正要往唇边送,却中途被南宫佑截住。 南宫佑握着酒杯上沿,并没碰到清河的手,这行为不算唐突,只是叫她喝不到这杯酒了。 南宫佑就这样真挚而热烈地看着清河。 皇帝没说话,也笑吟吟地瞧着,他在等清河先表个态,毕竟清河是他自己的亲妹子,虽然章国和祁国如今是友好会晤阶段,可是都知道清河原本喜欢卫泱,要是他先开口同意这个婚事,就显得像他把妹妹当成筹码给章国送过去似的。 所以他即使赞成南宫佑此举,却必须得等清河先表态。 蓝明玉体会到皇帝用心,又怕这事儿难以推进,赶紧笑着给皇帝台阶下:“皇上若是不先开口,难道要等着清河自己开口吗?长公主毕竟是姑娘家,这种事哪能自己说呢,还不得皇上替她做主?” 皇帝倒是想开口,但他真没摸透清河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要是她不愿意,以她那脾气,肯定得闹,那到底还是像他卖妹妹了。 这会儿时机不好,皇帝举棋不定。 荣昭贵妃不耐烦道:“皇上,大家都饿了好一会儿了,就等着开饭呢,咱们这中秋宫宴开是不开?良辰好景可别辜负了,清河妹妹当着人不好意思说,等宴席之后皇后和她说体己话去,岂不更好?” 荣昭贵妃毕竟是在宫里待最久的一个,一眼就看出皇帝这会儿就是不想表态。她这一抱怨,实则是解了皇帝的围,那蓝明玉拍马屁没拍到位,难免就叫她给拂了面子,还不能反驳,只是不太爽地看了荣昭贵妃一眼,想刀一个人的眼神分明是藏不住的。 皇帝果然也站在荣昭贵妃这边,顺着她的话茬哄了两句:“贵妃说的是,不好叫大家饿着肚子等,小王爷不如先落座,边吃边说。” 南宫佑从善如流,依依不舍地从清河面前离开,坐到皇帝左边的第一把交椅上。 皇帝先举杯邀四方同饮,众人也具备回应,才算开局。然后各种乐师舞姬纷纷上来,丝竹音乐绕湖舞弄。 皇帝与南宫佑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有说国事有说家事,南宫佑也将真心话和盘托出,道是这十几年来心中一直惦记着清河长公主,从前老欺负她也是因为小孩子的把戏,只知道用欺负的手段表达喜欢,其实现在悔不当初。 帝后难免打趣几句,当然主要是蓝明玉同南宫佑说笑,皇帝只偶尔说两句,其实心里一直在想怎么才能皆大欢喜。最好是把清河和卫泱的事情都给解决了,这才显得他们两个都出于自愿。 忽然席上安静了片刻,丝竹无,笑声悄。 皇帝颇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众人也都四处张望,想知道为什么乐声停了。 却见湖中央漂来一只小船,四处皆暗,唯船上张罗着几盏灯,又有缭绕的雾气围绕着上面一个袅袅婷婷的姑娘。那姑娘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当船只靠近时,姑娘引吭高歌,声音倒比丝竹更悦耳,歌喉婉转,穿透力也强,清唱几句之后,乐师的伴奏才慢慢响起。 在这姑娘的歌声之下,其他乐器都像陪衬,只是为了衬托这美妙的歌喉。 蓝明玉很满意,趁机在皇帝面前邀功:“这是六皇子为皇上准备的节目,六皇子孝顺体恤,怕席间太过吵闹,才特地安排了一桩清静的节目,也是希望皇上能够放松案牍之劳形。” 皇帝笑道:“小六果然费心,不知道歌女是何许人?” 蓝明玉笑着凑近皇帝,耳语道:“皇上若果然好奇,不如传她过来,亲自看看。” 皇上微微点头,蓝明玉便叫太监去请。 荣昭贵妃面色不悦,又不好在席间直接闹起来,便趁着那歌女停船靠岸的空档,赶紧叫二皇子也出来露一手。 二皇子立刻示意玩杂耍的艺人上来,一边张罗着,一边对皇帝解释:“父皇,这杂耍与平日咱们看的可不一样,宫中常见的杂耍乃是武术、攀高等,惊心动魄,让人捏一把汗,可儿子请来的这回却不一样。父皇请留意看——” 皇帝的目光被手艺人吸引,那人就在邀月台上,当着各宫主子和大臣家眷的面,左手往布袋里一模,先是拿出了一捧稻草,接着又将稻草放回去,轻轻一晃,便掏出一捧桂花。正要将桂花献给荣昭贵妃,这手艺人右手往腰间一晃,扑棱棱又飞出数只蝴蝶。 他收放之间,一时是鲜花盛开,一时蝶舞纷飞,一时又有彩带飘飘,一时又是芬芳扑鼻,引人入胜,直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而忘了方才停船靠岸的那个姑娘。 好容易等这手艺人表演完,蓝明玉趁着个气口要叫那姑娘上来,□□昭贵妃不依不饶,拎着一壶酒坐到皇帝身边,一味笑道:“皇上是不是没怎么见过这种杂耍?咱们祁国一向是实多虚少,而这虚多实少的手艺是从西陶传将过来的,那边的人喜欢看这些,皇上觉得如何?小王爷觉得如何?” 南宫佑笑道:“我去西陶时,也确实常见街边这些虚实结合的玩意儿,有趣。章国这些东西本来也没有,也是从西陶传过来的,如今连祁国也兴这些,方知整个大荒都兴盛了。” 蓝明玉和荣昭贵妃斗法,南宫佑虽然能看出来,但是也没往心里去,反正说漂亮话嘛,也无所谓是借谁的势头, 蓝明玉给六皇子使了个眼色,六皇子虽然年幼,被她调教的非常聪明,他立刻识趣地高喊一声:“密娘娘!”指着站在一旁的蒙面女子拍手。 这一声尖叫果然把皇帝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扭头一看,果然觉得那蒙面女子与六皇子生母密贵人有几分相似,便招手叫她靠近些。 蒙面姑娘踏着莲花碎步,袅袅婷婷走上前,因为荣昭贵妃坐在御前堵着,她只能站的稍微远些,在皇帝的示意下缓缓将面纱解开。 席间大家都翘首想看看这蒙面姑娘究竟是怎样的面容,待她面纱下了一半,是皇帝先拍手笑道:“好好,果然是密贵人,还是小六眼睛尖。朕竟不知,密贵人歌唱的这么好,以前却不露出来。” 蓝明玉见皇帝有些东西的意思,正想帮着密贵人抬抬身价,谁知却被荣昭贵妃抢先提醒:“皇上果然忘了,从前密贵人也是唱歌的,只是以前不大精湛,皇上还说她图有形似而神不得,便叫她少唱。没想到密贵人经过了高人指点,如今也突飞猛进了,这是真难得。” 荣昭贵妃口蜜腹剑,主要就是为了提醒皇帝,新壶装旧酒,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蓝明玉简直要烦死了。她未出阁时就要掐尖出头,如今做了皇后,居然处处被荣昭贵妃压了一头,两个人明里暗里较着劲儿,都想好了有朝一日谁当了太后,非得搞死对方不可。 就比如今天这桩事,就是她要搞死荣昭贵妃的又一个原因。 恼归恼,蓝明玉又要面子,不能因为口舌之争毁了她皇后的气度,只能深呼吸两下,才强迫自己冷静笑道:“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贵妃虽然是天生的千好百好不必努力,可是像贵妃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终归是少之又少,到底还得靠后天努力。从前密贵人歌技未精,也是卯着劲儿练了许久,连臣妾都没听过她这番好歌喉呢,她只说要第一个给皇上听。臣妾可怜她用心纯良,又顾着六皇子的孝心,才安排了这么一出,皇上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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