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闻之色变。 令璋作为小古板一个,立刻堵上了玄崇的耳朵,并且推搡着他去玩投壶,玄崇不肯自己去,又攀扯上了则崇,则崇乍见到卫泱与卫澜,还想攀谈两句,目光热切地看着卫泱,可卫泱无暇他顾,只是目光颇复杂地看向容璋,容璋当然是个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人,十分清淡地抛下一句“去清谈了”,转身便走了。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如鸟兽散,竟只剩下卫澜与宁璋面面相觑。 卫澜知道面前这小姑娘是个自在逍遥的,没有大家闺秀那种轻拿轻放的含蓄情绪,可他毕竟比宁璋大了两岁,又身在昌安,多少懂一点的,这个时候不免耳朵红红,想将这话题略过去,又怕自己太扭捏反被小姑娘看低了,只好满脸通红道:“嗯……应当是从前家母和姑姑的闺中戏言……” “噢噢,那就好。”宁璋很真诚。 卫澜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怎么能这么真诚的说出“那就好”。 宁璋道:“孟家管得太严了,千万别来,否则叫你悔不当初。” 卫澜忍俊不禁:“你现在便是悔不当初吗?” 宁璋道:“悔则悔矣,不过多少还能忍两天。” “哈哈哈……” 卫澜觉得宁璋很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宁璋的双丫髻,他揉的其实很轻,生怕破坏了卫夫人辛苦梳起来的发型。但宁璋一向不梳双丫髻,主要是整个陆家都不讲究,从陆老夫人到张杳杳再到宁璋,向来都是走江湖时冠帽斗笠,在家时挽个简单发髻便罢。现在梳了个复杂的发型,她还要时刻担心上面的珠钗会不会掉下来,索性趁卫澜揉她头发的时候,宁璋便将钗环一解,让头发自然垂下来,以供他揉。 端得是个名正言顺。 可卫澜实在未曾消受过这般待遇,哭笑不得地将宁璋挡住,避免蹴鞠场上和席间客人看到她这幅样子,然后温柔劝解:“五妹妹,这种场面下不能把头发解下来。叫你身边姐姐带你去后头帐中重新梳一下头发,好吗?” 宁璋不解:“为什么不能解下来?” 卫澜想了想,说:“这是一种避免麻烦的规则,如果你不想给自己惹来很多唠唠叨叨的麻烦,最好先假装遵守她们的规则。” 宁璋居然对这个说法很受用,深觉卫澜是同道中人,虽然并没解释通为什么非得把头发扎的又沉又松散才是上得台面的行为,但是好吧,先糊弄过去。 “等我梳好了头发,我们去投壶?” 卫澜笑道:“好,我先去那边等你,你梳好了头发再去。” “好!” 宁璋与卫澜说好,两人分头走,卫澜往投壶场去,宁璋与将离沿着方才卫夫人的方向过去。 两人刚好隔过看台,谁也瞧不见谁的时候,忽然一只鞠准准地朝宁璋这头砸了过来。 将离眼疾手快,立刻一挽手接住了那只鞠。 两人一起回身看去,只见蓝凭月一副挑衅神色,十分尖刻嚣张道:“喂,还我的鞠。” “你在干嘛?还踢不踢了,搁这儿耽误时间呢?”没想到乐璋竟然是第一个跳起来叫的。 蓝凭月嫌恶地瞥了乐璋一眼,冷淡道:“不踢了,一个庶女,也配与我说话。” “庶女怎么了?照样踢得你落花流水!我看你是马上要输了才借故不踢,找这种借口,真叫人好笑。”乐璋的白眼翻到天上去。 她倒没真的想和蓝凭月作对,但经不得这么一刺激,立刻就发作了。梁英立即觉得乐璋成了自己人,笑盈盈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说得对,咱们本来也要赢了,倒叫她做这种样子。” 蓝凭月只觉得梁英和乐璋这群人真是搞不懂什么事情重要,虽然生气,也不耐烦和她们碎嘴,只恨恨说了句:“谁爱玩谁玩去。”便往宁璋那边追去了,同队的女伴自然跟着也跑了过去。 梁英和乐璋正玩得投入,并没注意蓝凭月在盯什么,见她认输,立刻张罗着下一队对阵。 蓝凭月带着一群世家女喽啰气势汹汹走到宁璋面前,很居高临下地将宁璋打量一番,冷淡道:“你是谁?” 宁璋收紧了下巴,同样以不可侵犯的态度回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孟宁璋。” “你在这儿干嘛?”蓝凭月没想到她这么强硬,只好更咄咄逼人。 宁璋眉毛一挑:“你的帖子是谁家发的?倒问我在这儿干嘛。” “我是说——”蓝凭月指着宁璋松松垮垮的头发,又指了指卫澜远去的方向,不好意思中又带着丝理直气壮,“昌安都知道,灵渊哥哥未来是要娶我的,大家都很自觉,你为什么不自觉,打扮成这幅样子给谁看?” 宁璋感到奇怪地看了眼将离,将离努力回忆最近搜罗的昌安轶事,道:“我只听过清河长公主看上了卫家大公子卫泱,卫泱立志入仕,皇上怕他做驸马埋没人才,硬是没点头。昌安城中许多大家闺秀爱慕卫泱,只因清河长公主至今未嫁出去,也都不敢去卫家提亲。……倒没听过卫澜有这样的风流韵事啊?便纵有,那也得是个公主郡主什么的,若只是个蓝家的姑娘,提不上什么自觉不自觉的。” 将离委实没把蓝凭月放在眼里,还做出一副不懂人情世故的模样疯狂开罪于她。 蓝凭月气得七窍生烟,又碍于大家闺秀的气度,不只是两只手握拳咯吱咯吱发抖。 将离又添了根柴:“再说方才姜夫人不是说同孟家有婚约吗?所以全昌安都知道他要娶她,做不得准。” 宁璋点头道:“也是,不过以后你还是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了,蓝姑娘还算大度的,换成别人,可能会生气。” 将离道:“也是。” 蓝凭月几个女伴正想发作,被这一下软鞭子打的一时竟无还手之力。蓝凭月被架上大度的高台,脸色十分错综精彩,忍了好久才道:“孟宁璋,你们主仆两个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们把话放在台面上说,免得传出去叫人说我欺负你刚来。” 宁璋一只眉毛挑起来,想看看还能怎么放在台面上说。 蓝凭月道:“今日我们就在此处比一场投壶,你若输了,从此不许再和灵渊哥哥说话。” “若是你输了呢?” 蓝凭月面上一副不可能如此的轻蔑神气,道:“我若输了,往后你孟家的聚会,我再也不来。” 宁璋道:“哦,不比。” “怎么,你没胆子同我比吗?” 宁璋道:“孟家的聚会并不是我发起的,你来或不来,拂的不是我的面子,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筹码。更何况——”她促狭一笑,“我怎么能从此不和灵渊哥哥说话呢?还是不比了吧。” “你……” 蓝凭月觉得此人就是个十足的无赖,整个昌安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姑娘,无赖得让她怒也不是骂也不是,总觉得无论怎么应对,都被这个无赖算计了。她气得小脸通红,旁边一个女伴见状,附耳同她说了些悄悄话,蓝凭月仿佛觉得有理,没再理睬宁璋,黑着脸拂袖走了。 将离忍俊不禁:“这群小姑娘脸皮也太薄了,这样怎么能赖得过你啊。” “我还好吧?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人人都要称一句有礼有节呢。”宁璋不服。 将离细一想,无奈道:“那可能主要是师父师母和陆天纵他们……比你赖得多了,所以倒显得你像个正人君子了。” 宁璋笑道:“这可看出我多么出淤泥而不染了吧~” “不染吗?” “小染吧,小染而已。” “……” 两人拌着嘴进了女眷束衣的帐中,帐中无人,她两个又都不会梳当下时兴的繁复发型,只好拗着劲儿绑了个高高竖起的辫子,看着不像城中闺阁女儿的发式,好歹也不算太潦草离谱。 宁璋对这个辫子很满意:“就是应该推崇这种发式才好,你瞧她们一个个恨不得在脑袋顶上盖座房子似的,大把的时间都被发型耽误了。” 将离一哂:“你瞧不上她们,她们也瞧不上咱们,各自喜欢罢了,也用不着互相攻击。” “行吧,她们只要不找我的麻烦,我绝对老实待着,不去惹事。” 宁璋嘟囔着,先将离一步踱出帐外。 就在她撩开帐门的那一刻,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门外两个小丫鬟泼了一身新鲜扒来的泥土,还有些说不得的味道。 那两个小丫鬟泼完便跑,宁璋已经一着不慎中了埋伏,岂能再让她们跑掉,立刻便欺身上前拽住了其中一个小丫鬟的头发。在她近乎屈打之下,小丫鬟哭着说出原委:“谁让你不肯答应与蓝姑娘投壶比赛,她们觉得你不识抬举,只能用这个方式教训你,说是……说是让你不要出来作乱的好……” 宁璋冷笑一声,放开这小丫鬟的头发:“行,算你们厉害,我不出去就是了。” 那小丫鬟不敢再说二话,一溜烟似的逃命去了。 宁璋转身回帐中,将外衣脱下丢在地上,很觉得里衣也染上了方才那泥土混合的味道。想她一个习武之人,居然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埋伏中了,只恨得咬牙切齿:“真是丢人啊,真是丢人啊!今天的事绝对不能传到隐州去,否则要让陆天纵笑我一辈子了!将离,枉你是咱们家最有武学天赋的人,就这么两个丫头片子埋伏在帐篷外头,你都没察觉出来什么异常?” 将离非常平静:“我察觉到了,所以我没先出门啊。” “什么?”宁璋大觉离谱,“你可真是我修来的福气!明知山有虎,就让我先送。” 将离道:“我虽察觉到外头有些蹊跷,但同时也察觉到,不是有武功的人。实在我也没想到,以前在陇州有人夜袭你都能躲得过去,如今在昌安你还能吃亏。” 宁璋恨得一拳捶到桌上:“是我太轻敌!” 她立刻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觉得在初到昌安的时候受到这么个折磨也不全然是坏事,比如此事就能叫她知道,昌安城的贵胄小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其心思手段并不见得都光明磊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便不会轻敌了。 宁璋一边自我开解,一边口中振振有词。 将离忍不住道:“方才我听你说,算她们厉害,就不出去了?” 宁璋叹了口气:“我倒想现在出去揍蓝凭月一顿,可是今日这局是大伯母组的,蓝凭月能不管不顾地闹,我却不能。” “那有何难,把她拉出去揍一顿呗,就不算是这局的事了。” 宁璋眼睛一弯,同将离对上了:“不错,咱俩想一块去了。今天别的事我也不干了,只等着蓝凭月出了这个园子,我就把她揍得爹都不认识。” 将离笑道:“得嘞,这才像话。我瞧你这里衣也沾上泥味儿了,你线找找这里有没有谁备下了能穿的衣裳,先凑活一穿,我替你跟卫夫人说去。” “就说我有点事情先忙去了,别说生病头疼之类的,免得她担心。”宁璋叮嘱一句,忽又想起谁来,“对了,你若是见到卫二哥在等我的话,跟他说一声不必等了,就说我身体抱恙,回去休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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