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1 / 1）

虽说彭磊他们此行一无所获，但王警官们仍然非常积极地安慰他们，大笑着向前推他们肩膀，揶揄道：“世界上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了，不必强求，彭警官。”

这惹得彭磊颇为不悦。

他迅速移肩，撇开王警官粗糙的大手，转头挤出假笑，道：“多劳王警官照拂，后会有期。”

王警官对这番阴阳怪气视而不见，乐呵呵地说：“那肯定，下次金河见，我一定到！早就听说金河的酒酿不错，肯定要去尝尝。”

金河的酒酿好不好喝，不清楚，但王警官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彭磊的心情确实真实的。

他嘴里说的是再见，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滴在推着彭磊往闸机走，仿佛恨不得他立刻消失，丢了这个无端的负累。

坐上飞机后，彭磊才发现姜云困得睁不开眼睛，以为她是忙了一晚上案子，温声安慰：“你不用那么担心，真相终会水落石出。”

陈实小声地说：“不要吵。”

他用嘴型做出了“她有起床气，会很凶”三个字，还张牙舞爪地做出老虎吃人姿态。

然后？

自然是被姜云狠狠揪住脸教训了一顿，落得个“实凶悍妇”的名号。

昨晚，她听完明安讲述的关于赵辰光、刘辉惊心动魄的故事，导致满脑子都是各种推理和浮想联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一晚未睡，又忍不住睡意上头，她只能闭眼假寐，抚平动如脱兔的心绪。

所有的导向都是赵辰光辜负刘辉，焦虑症爆发后激情杀/人，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都无法说通。

刘辉是死于玫瑰花中，而且被割破手腕，但双眼张开，露有微笑，体内并未检测出任何精/神药物。

这对于一个焦虑症患者来说，他要安排这所有的准备，并且眼睁睁地看着爱人死亡，实在是太难完成。

如果焦虑症患者要自杀，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盖上民法典，再躺下等煤气将他杀/死。

这不会更加焦虑吗？万一死不了，不就完蛋了。

他们太想让她知道是他杀的他，结果适得其反。

飞机平稳地运行在云端，而姜云也终于堕入梦乡。

可那或许并不是个好梦，睡梦中的她紧蹙眉头，额头布满密汗，握紧双拳，整个人处于绷紧状态。

旁边的陈实、彭磊正闭眼休息，并未察觉此异样，直到飞机降落，空姐提醒大家已经抵达。

“老板，老板，我们到了，该下飞机了。”

陈实轻柔地拍着姜云的肩膀，用手背体感她额头的温度，并没有异常的体温升高，甚至还有点冰凉。

“这家伙怎么呢？不会是昨天被赵检吓到了吧。不愧是铁面无私赵满，英气逼人陈清。”彭磊感叹不已，但也加入叫醒姜云的队伍。

被不断拍打、呼唤后，姜云缓慢地从梦境中抽离，却更觉眼前天旋地转，仿佛坐上最激烈的大摆锤，从左至右，反复不息。

“你还好吗？”彭磊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摇晃，随后气馁地说，“这孩子吧，睡迷糊了。”

“刀片······”

“你说什么？”

彭磊瞬间抓住这个从姜云口中溢出的呓语，急忙追问。

梦境的碎片轰然崩裂，刺向姜云的眼睛，炸裂出鲜血四射。

这就是她的通灵之力。

以梦境或咒语与死者通话，标志就是她那双血红的眼睛。而陈实在低头唤她的时候及时察觉到这个变化，立即背对人流将她搂在怀中，用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勺。

这波行云流水的操作招来彭磊“心领神会”的表情。在他眼里，此刻飞机就是最好的婚礼场地。

爱情嘛，谁不懂？

他对陈实挑眉弄眼，吓得陈实心中大惊，又不能放手，只能红着脸抱下去，等待姜云苏醒。

幸好，这尴尬的时间并不长。

姜云感觉到呼吸被阻滞后急忙用手掌把眼前的巨物推开，大口喘气，宛若重获新生。虽然大脑还是混沌得如穿梭在乌云，但她还是怔怔出声：“彭磊，我们找到刘辉割腕的刀片了呢？”

被叫住的彭磊紧急搜寻记忆，摇头说，“没有”。

的确如此，那个让刘辉殒命的刀片迄今为止为被找到，估计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何处。哪有杀人的凶手随时带着凶器，那不是B/T吗？

姜云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弹起，强撑着精神，说：“走，咱们破案去。”。

金河市公安局摆在市中央，温柔地拥住这风尘仆仆的三人，尤其是心事重重的姜云。

不过，两队合并后，案件变得微妙又诡异。

姜云负责为众人理清时间线和情感线，道：“赵辰光、刘辉在大学时相识，而后坠入爱河。但是赵辰光的父母并不同意，这让两人想到死遁的方法，却没想到再死遁后真的离奇死去。其次，在本案中另外两个重点人物就是消失的A和自投罗网的明安。”

“什么意思？”彭磊发问。

他十分不理解姜云对A和明安的形容词。以他的经验，本案不过是因为赵辰光受不了一落千丈的生活所以才对刘辉痛下杀手，才会畏罪自杀。

姜云只说：“小王，你来讲一下赵辰光的尸检报告。”。

被忽然点名，小王被打得措手不及，直接回：“赵辰光的父母不同意尸检，说要给他们的孩子留下最后的体面。”

“所以，我们没有尸检报告。”

众人嘘声一片。

姜云轻笑，这是她满意的反应，细说此事：“不过，在案发时，我们的确在赵辰光的手臂上发现划痕，但是请看这张对死者的拍摄图片，我们并没有在身体的其他部位发现。”

“我X”小王激动拍桌，“没错，我当时看见他手指甲里面全是血，还觉得很奇怪，脱掉他衣服后又没发现什么。”

“凶手就是利用赵辰光父母这种藏羞的心态来对他进行诽谤！”

会议室沸腾起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首先，赵辰光不是自杀。如果他是自杀，临时前就不会说‘ori，不要杀我。’其次，他也没有焦虑症，更不痛恨刘辉，事实上他非常疼爱刘辉。最后，杀害两人的凶手是——”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姜云的尾音拖到嗓子眼。

“我先在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有两个怀疑对象，一个是A，一个是明安。”

此话一处，所有人都有种不寒而栗的焦麻感，仿佛被无数虫子从脚跟爬上小腿、大腿、脊背，最后蔓延到全身，终止于头皮。

彭磊率先冷静，提出质疑，“你的证据呢？”

姜云从照片堆中找到两张照片，一张照片里面是电梯中穿着灰色运动服、全副武装的男子，另一张照片是穿着灰色运动服死去的赵辰光。

“在我左手这张照片里，灰色运动服几乎到达男子的大腿根部，且明显不协调，但套在赵辰光身上却是刚刚好。而且这件衣服还因需要对赵辰光进行电击而被脱下当成证物，所以我刚刚让检验员去检验其中是否有其他人的DNA。”

“那如此，凶手不就是A？”彭磊用中性笔的笔盖敲打着桌子，继续追问。

“不要忘记A是今年9月5日才回国并在9月6日在金河大学做报告。最重要的是A的身高和赵辰光相近。杀害刘辉的或许不是他，但杀害赵辰光的一定是他。”

陈实补充：“我记得当时A还比我稍高一些。”

姜云干咳一声，将目光移向小王，问：“手机呢？赵辰光发那么多条微博。”

小王瞬间变得颓败，眼尾下垂，嘴角耷拉，道：“我们没有在赵辰光身上发现手机。”

此时彭磊倒是有了新思路，问：“姜云，我觉得你的推理有些问题。刘辉的死亡时间是一个月前，为何他们非要留赵辰光活那么久？而且又特意提前一周关掉空调，暴露尸体的腐臭味？”

姜云被问住，努力回忆起在梦境中的所有，搅尽脑汁却也无法想起更多。她感受到刘辉对赵辰光的爱，也感受到他们被一起被用刀片虐待，却不知道究竟是谁操作了这一切？

“或许就是A想亲自动手杀掉赵辰光。”

“A？”小王被一大堆人物关系绕得头晕，实在不理解。

彭磊指着手中日记中的记录展示给大家，“刘辉在日记里说过赵辰光会打他，所以还是赵辰光杀害刘辉更有可能。”

陈实忽然发声：“我当时确实看到刘辉身上有淤青的痕迹，但是如果按照日记里面所说赵辰光会殴打他，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万一这本日记和微博都是别人刻意伪造要给我们看的呢？”彭磊豁然开朗，难怪他总觉得这些逻辑链看似完美，却又一窍不通。

他也觉得这个局实在太巧妙，错综复杂，险些就把他绕进去了。

此时，姜云也回过神：“我和陈实其实当时在见到你们之前听到了一阵没人声的敲门，等我去把门打开的时候，门口又没有一个人。或许当时来查看的就是嫌疑人。”

彭磊点头，“不如我们先去找到他们藏居的地方，再看几遍近三天的监控录像，肯定会有新发现。”

“我上次按照小陈的话去找赵辰光的头发时发现电梯监控被弄坏了，打电话给安保。他们说刚好前几天后台系统被攻击把所有监控数据都窃取了，然后再看园区里好几个楼层电梯里的监控都被毁掉了。”

小王耸肩，十分无奈。

这就有点刻意得过分。

但没有证据能定谁的罪呢？

众人陷入沉默，拿起桌上的水杯，开始集体喝水，空气里被塞满了二氧化碳。

“要不？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先心虚地找上门来跪地认罪。”

姜云对着满黑板的人物线，有了新的想法，不禁扬眉，心中已为嫌疑人编制好了一张完整的大网。

她算命多年，失手次数寥寥，就得靠得她对人性的探查。

犯罪者都希望全世界都不知道他们犯罪，却又隐隐觉得所有人都察觉到这种变化，甚至会有想要被人发现的惊险感。

姜云重新踏足1032户，左右环顾，怅然若失。

房间早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包括那些画作和照片，几近空无一物的程度。阳光坦荡地从玻璃透过，稳坐在木质地板上，惬意自然。

原来生命的结束也没什么惊天动地。

所以，为了独属自己的生命，要好好活着，不必作恶把自己送上死路。

“老板，找到了。”

在十层一共有四户人家。在那天，只有对面的那户人家没有开门接受他们的询问，尽管在地上有双被慌忙左右丢下的粉色GG印花拖鞋。

姜云本来是没想起来，但是中午吃饭时恰好看到路过的女警有双粉色平底鞋，就唤起所有的回忆。

按照这个距离，察觉他们的动静，再迅速跑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恰好经过排查后，警方发现对面房屋最近是被一个外地女子租住，且一次性付清一年租金。

而陈实要找到的东西不是刀片，也不是捆绑的痕迹，而是对面房中生活的痕迹。

为逃避警方，他们定然会扔掉所有东西，再布置整个局，但显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在沙发缝中夹着的是根掉落的极细的羊毫画笔，上面还标记上ori的名字。若不仔细将画袋中的笔根根数过，怕也很难察觉这根画笔的掉落。

除此之外，他们发现了一些糟糕的东西。

不得不被留在房间衣柜里面的木棍和手铐。

除此之外，还有咨询外卖APP的外卖订单情况，实在不要更容易锁定这个经常一次点大量套餐的房间。

电话铃声响起——“万物道者，命运皆定，不尽若此······”

这是姜云为此案新题的道词，并轻轻唱和而成的手机铃声。

所谓作茧自缚也比不上那两人愚蠢至极。

姜云拿起电话发现来电者是明安，划向接机键，说：“喂？”

另一头，陈实也接到了电话。

“喂？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