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过DNA和人脸双重检测确认死者名为刘辉,艺名ori,是著名油彩艺术家,但是,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因火灾死亡。” 姜云猛然想起赵辰光也在两月前死亡,急忙追问刘辉第一次死亡的日期。 “7月5日。蹊跷的是当时那具焦尸进行的DNA检测报告并没有出现在系统里,而是直接开具了死亡证明。毕竟人不能死两次,我比较倾向于这次的死者才是真正的刘辉。” 彭磊不由得紧拧眉头,道:“那就说明他第一次死亡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可他们究竟要掩盖什么呢?” 彭磊越说话,眉间的峰峦就会被堆叠得更加充分。 对面的检验员继续补充信息:“我们在死者体内发现了鲁米耶的成分,这是一种用于缓解焦虑症引起的睡眠不安的安眠药。所以我们推测如果此案是他杀,可能正是凶手给受害人服用了此药,再割破他的手腕,使他失血过多死亡。” 闻言,所有人都倒吸了口空调冷气,冻得喉咙管干燥无比。 陈实打破僵局:“患有焦虑症的病人通常会抓伤自己,但是我当时并没有看到刘辉身体上留有任何伤口。” “或许患有焦虑症的不是刘辉,而是那个可能杀害他的凶手。” 姜云一锤定音,获得众人肯定的目光。 通话结束后,彭磊将人分成两批,一批前往北安市调查刘辉和赵辰光第一次死因,另一批留在本地继续寻找那个监控录像中的神秘男子。 飞机上,彭磊正在闭目养神,而姜云还在扔她的卦杯,陈实则是在安静地看报纸。 “卦十六,雷地豫,坤下震上。”姜云瞅着卦象,难受地龇牙咧嘴。 初六是凶相,六五贞疾,上六无咎。 需顺天时而动。 如何看来都算不上吉卦。 “怎么?姜侦探,还那么封建迷信,信这些。”彭磊打趣姜云。 “信则有,不信则无。万事小心,总是好的。我昨日看了许多ori刘辉的画作感觉这个人就是有点……癫狂。” 在网上能够找到非常多刘辉的画作。 线条凌乱,颜色丰富,无尽幻想。 他被誉为中国抽象派新生代领军人物,当天也被很多画评人批评他画得是根本不入流的东西,与殿堂级作品相差甚远。 当然,他最备受攻击的就是他好看的容颜和“阴柔”的腔调。 “老板,这里有一篇关于刘辉的报道。” 姜云捧起报纸放到中间,彭磊也把头凑过来。 顷刻,三人形成稳固的三角形。 在报道中,刘辉的生平被用寥寥数字勾勒。 出身山村,大专学历,靠干爹上岸。以画玫瑰出名,最后死于火灾,天妒英才。 姜云越读越无语:“我怎么觉得整篇文章还是在拿他的性取向说事,但他们那个先锋圈层不应该还是很能够包容同性/爱情的吗?” 陈实抱臂:“不是吧,圈层的少部分人并不能够被社会主流接受。” 姜云合上报纸,讥讽:“不过我是没想到男生也会被造黄谣就是了。所有人的成功都有个‘干爹’。” “你这个话就很错误了,嫉妒可不管对象是男是女。” 彭磊撤回身体,抱臂胸前,把眼一闭,谁也不爱。 飞机穿过云端,划出道鲜明白线,数小时后安全降落。 当地警方前来接待他们,热情地先请他们吃饭。 盛情难却,姜云等人带着饥肠辘辘坐进了包厢。 转眼间,道道大菜被端上桌,甚至在桌面矗立起几瓶上好茅台。 见此阵仗,姜云忍不得要跟彭磊窃窃私语:“你们警察都那么有钱?” 彭磊低语:“不是他们请。” 那是谁? 头顶的吊灯散着金光,为每个人的身上都洒满金箔粉,引诱沉重的故事被忘却,最好就在这段漂浮的美丽中模糊不清。 “来吧,彭队,姜小姐和陈先生。举杯!”王警官作为主人,自发地揽着客人举杯,挺着他的啤酒肚笑呵呵。 可姜云却警惕地接着彭磊的眼神,不敢妄动。 以她的直觉,这场饭是个鸿门宴。 一路上,他们始终想要询问赵辰光和刘辉的情况,对方警察却在不断打哈哈,扯着牛头不对马嘴的闲话。 到底,彭磊忍住不耐烦,挂上客套的笑容,带着姜云、陈实起身举杯。 玻璃碰碎一地的响声,混杂这热闹的祝语,就等着客套后的开场白。 但对面警官实在对侦办案件的所有内容避而不谈。 饭到尾声,彭磊被灌得脸有醺色,锐利的眼神慢慢踏软下来,而王警官抓紧时机,赶忙劝说:“彭队,我们的意思是要不就到此为止。老是把逝者翻来覆去地调查,这不是戳人家家长的脊梁骨嘛。” 看着王警官昏黄的牙齿上下弹着,彭磊瞬时清醒,逻辑清晰地说:“这可是起杀人案件,是要刑事诉讼的。再者,刘辉作为受害人,我们警察肯定要将杀人犯绳之以法,以慰亡灵。” 王警官把笑容收回,为挤出笑容绷紧的脸刹那松垮下来,冷声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艺术家自杀案件吗?现场除了他,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再说,破不了的刑事案件太多了。老彭你就是太刚直,未来更重要。” 每个字都打在彭磊的七寸上,并且假惺惺地为他指出明路。 不过就此后,彭磊也大概知道其中的阻拦力量是谁,就不再说下去,换了个话题,“听说刘辉之前就想要跳楼自杀过,你们还出动了警力,最后怎样?你们对这个人有什么了解。” 王警官缓和脸色,回:“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想不通要找死罢了。” 听到这里,姜云把赵辰光和刘辉联系在了一起。 这场饭局要保住的就是赵辰光,这个有强大背景的男人。 刘辉或许就是他曾经的恋人。 为了对抗世俗,他们选择死遁,逃亡金河市。却没想到他们之间发生意外,赵辰光误杀了刘辉。 所以对方警察想要掩盖的究竟是赵辰光的性取向还是他是一个杀人犯。 姜云试探着发问:“刘辉是不是在很多高校办过展览,包括A校。也不知道现在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展览?我还挺喜欢他的艺术。” 王警官尬笑几声,道:“没想到姜小姐还对这些感兴趣。听说北安美术馆最近要给他办一个纪念活动,顺便把他生前的画全部卖出,作为慈善基金。” “那是哪天?希望明天就能去看。” 姜云装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其实她的手心早就滚满湿汗。 侧对面的小何警官率先抢答:“好像就是明天。你们先回酒店休息,明天就可以看。” 姜云兴奋地点头,全然就是为这个好消息感到愉快。 经过上述的对话,她猜测他们要掩盖的应该是赵辰光的第一次死亡原因。 “为什么?” 回到酒店复盘时,陈实好奇地询问姜云。 “你想啊,如果真的他们知道赵辰光杀了刘辉,估计连刘辉都不让提起。但是显然他们只是希望让赵辰光给背后的操控者带来任何负面影响。不然也不会对刘辉虽然嗤之以鼻,但也是会说他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刘辉死没死,更在乎的是赵辰光的脸面。” 彭磊咽下口腔中的茶水,摆动着晕晃的脑袋,慢吞吞地说:“其实这样更加证明那个灰衣男子是赵辰光了。” “没错!”姜云打出个响指,“我看过赵辰光的生平。他日常最喜欢逛的就是各种画展,并且有大量购买刘辉作品的记录,最重要是他曾经就读于A大。” 这所顶尖大学内的艺术风气同样浓厚,所以每年会邀请不少顶尖画家进校举办展览。这样的话,热爱艺术的人和艺术家相遇、相知和相爱时最正常的事情。 “那你说为什么那个房间里面一点他的影子都没有。牙刷杯子都只有一个人的,而且都是刘辉的DNA,衣橱里面的衣服也没有他的,更奇怪的是他们两个连合照都没有一张。” 姜云搂过陈实的肩,捏住他的脸蛋,说:“你是不是傻?以赵辰光的高智商,他会把犯罪证据留在现场?他肯定恨不得自己越离越远,最好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刘辉的生活里。” 说到这时,彭磊转头望向窗外,长叹声:“没有证据,我们这些推理都是谬论。” 姜云忽然有个妙计,把另外两人都凑在一起。 翌日,姜云换成先锋潮流装扮,上身是短装白色古着,下身是宽松的军绿牛仔裤,再穿双黑色马丁靴,酷拽不羁。 她今天只有唯一的目的地,就是刘辉的画展,并且她要在画展上弄出些动静。 画展里并没有多少人,主要是忠实粉丝、记者和姜云。 姜云是第一个抵达画展的人,非常荣幸地获得策展人专门的陪伴。 策展人叫明安,是个比姜云更潮的女生,寸头,无袖背心,满背的纹身,耳朵上的银环相互碰撞,但她身上的明艳灿烈完全无法被烟熏妆掩盖。 “你还,我是明安,这次画展的策展人。” 姜云从惊艳中撤离,回:“你好,明安,我是姜云。你能帮我介绍一下这次画展的特色和ori吗?” 明安点头,先引她到展厅最中央的巨幅黑色玫瑰下。 姜云抢先开口,问:“ori的特色是抽象,可这朵玫瑰实在太像一朵玫瑰了。” 明安不动声色地叹气,沉默半晌后回:“可能他真的拥有过真实的玫瑰。” “是辰光吗?” 姜云磊落地与明安对视,开门见山。 听到那个名字,明安慌乱起来,连忙岔开话题,“我们去看看其他画。” 姜云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指着对面那副名为“辰光”的画,说:“这副画通过颗粒的痕迹表明辰光的存在,意为辰光能够照明他的黑暗。” 明安扭头去看那副画,双手插兜,不咸不淡地说:“这世界唯一能够照亮黑暗的辰光是自己。小姐不要误会。” 姜云扬眉,陡然大起声:“可能照明ori的辰光就是最年轻的北安市检察官赵辰光!” 旁边观展的记者和粉丝都如潮水般朝她们围来。 明安收去好颜色,径直拉住她的手从媒体中突围,再将她推出。 “ori的全部是orientation。他如今被真的杀害了,你不帮他去找到真相的目的地吗?” 明安关门的手抖了一下,然而她还是转头离去,去应付围堵的粉丝和记者。 不出姜云所料,她果然被赵家邀请去进行单独会谈。 这是个偏僻会所,位于郊区。竹林环绕,水声潺潺,细闻则是缭绕的焚香,有白梨花的淡雅,也有龙脑的清爽直接。琴声不断地顺着香味勾抹,多少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都不足谈。 自有禅意在其中。 服务生引她进入厢房。 里头正襟危坐的正是赵辰光的父亲赵满,母亲陈清。 在开始时,这俨然的大派头的确冲击得姜云有些震颤不安,可往后头,她越想越生气。 这些人不就是虚伪君子吗? 表面包容万象,实则俯瞰众生,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和家人沾染有任何出格的事情,更不能触犯他们的利益。 “姜小姐,听说你今天上午去参加了画展,还说了些天马行空的绯闻。” 赵满为姜云添茶,语气平淡地陈述,完全看不出有丝毫在意。 但实际上,他们选择不惊动其他任何人,专门请姜云单独到这个会所面谈。 “所以他们认不认识?” 姜云眼神凌厉地扫过对面夫妻精雕细琢的脸蛋。 反正她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就是不知道要是真的死于虚拟世界,是回到原始世界,还是彻底死去。 气氛凝固到极致。 “姜小姐,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人都是要往前走的。那些不愉快就应该忘掉。” 陈清放下茶杯,挺直腰板,伸长脖颈,慢条斯理地说着,全程保持标准笑容,就像都市永远涌动的华灯,看似热切,实则疏离。 赵满接话:“我夫人说得很对,人要往前看。” 他们说着要往前走,可不知罪恶早从背后攀上他们的肩膀,即将把他们完全吞噬。 姜云看着他们的笑容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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