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不知该去哪找你……” 客厅里的男人正是时青岁,“你知不知道打碎镜子的时候,你也碎掉了,吓得我以为你死了,本想着立刻赶过来,但在路上的时候我断断续续地恢复了记忆,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他急急地说完,又走近去看俞韵,神情里有明显的担忧,“你还好吧?” “还好。你是怎么进来的,私闯民宅?”俞韵淡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时青岁直觉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时青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按密码进来的,没乱动任何东西。” 说完他又虚瞄一眼俞韵,见俞韵依旧冷着脸,补充道:“我敲了门,但一直无人回应,我怕你在里面放臭了,所以才……” 俞韵止住了时青岁剩下的话,绕过他直接瘫坐在沙发上,而时青岁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局促地站在一旁。 俞韵:“我饿了。” 时青岁有些发愣,“嗯?” “我饿了,时青岁。” “哦、哦好的,我来做,怎么这么晚还不吃饭,对肠胃可不好。”说完他走到俞韵的冰箱面前,打开一看,什么也没有。他翻完保鲜层,又挨个去翻冷冻层,只发现了一袋已开封的饺子。 他把饺子重新塞回冰箱,“算了,我叫阿姨送点菜过来吧,你想吃什么?我能陪你吃一点。” “都可以。”俞韵闭着眼,缓解因低血糖导致的头晕。 等菜送上门的空隙,时青岁提起了正事,“你知道这不是现实世界吧?” “知道。” “没想到打破了一层还有一层。”时青岁嘟囔。 “这一层估计不会像上层那样好破解。” “什么意思?”时青岁看向俞韵,俞韵却在想着如何解释,所以一时半会没有应答。 时青岁环顾四周,没找到合适的椅子,干脆屈膝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他盘着腿,单手托腮看向俞韵,“说吧,我准备好了。” 俞韵:“这应该是个意识世界。这里没有边界,没有错位的地址,就算是你没去过的地方,地图也能自动补齐,唯一奇怪的是,这个世界似乎三天一个轮回。” 时青岁:“对,这个我也发现了。” “我在姐姐家里,发现了许多关于大脑记忆、人体改造的书籍,我直觉这个世界,是一个用于研究记忆的实验。这里不止我们一个实验体,所有人的记忆被联合到一起,完善了整个世界。只是我不清楚,为什么我们会被投入到那个明显有缺陷的镜面世界。” “大概是担心你承受不了吧。” “什么?”俞韵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你当时遇到了车祸,脑袋上都是血,”说完时青岁一脸惆怅,“我这会估计也和你差不多,只希望我回到现实世界时,不会仅剩下一个脑子。” 俞韵猛然看向时青岁,耳朵里刹时啸叫得厉害,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努力撑开着眼皮想要看清,时青岁却虚散着身影在她眼前乱晃,眩晕感和恶心感好像冲到了脑门,并一层一层地不断加塞。所有的声音都钝化成了音节,快速地消失在空气里。 俞韵拼命地呼吸,她闭上眼睛,想要压下不适,眩晕感和恶心感却同时达到了顶峰。 她听不见时青岁的呼喊,感受不到时青岁的搀扶,她只凭借着直觉,跌跌撞撞地跑向卫生间。 俞韵抱着马桶呕吐不止,只吐出了一肚子的酸水。 许久之后,世界终于安静下来。时青岁从身后递给俞韵一盒纸巾,俞韵抽出几张纸,擦掉了嘴角的污渍,她转过脸来,看见了时青岁那张急切的、紧张的、不安的脸。 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为何第一眼见到时青岁便觉得眼熟? 因为在她转运时无意间醒来,恰好看见了时青岁打晕研究人员,将自己偷了出来。 他一边推车,一边打电话求助其他医院,还不忘给自己加油打气。 那天的他和现在一样,脸上带着急切、紧张,还有一丝丝不安。 为何时青岁在别墅时,远远看自己就觉得熟悉? 因为自己身上这套衣服,和出车祸时那天穿的一模一样。 俞韵坐回了沙发,接过时青岁倒给自己的温水。“我没事了,说说你发现的事吧。” 时青岁叹了口气,说起自己出现在这的缘由。 他跳伞回来,一直觉得肠胃不舒服,家庭医生又不巧出差,于是便自己去了医院。 他来到了小叔时运良经营的医院,离开时本想去找小叔,却意外听到了医生与小叔的对话。他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见了“实验失败”、“缺样品”、“尽快补充”、“昏迷病人”等的字眼。 时青岁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于是在之后的几天暗中调查,果然发现了一笔异常隐蔽的现金流。 这笔钱流向了特殊的实验器材,以及一些违禁药品。 时青岁猜测这与人体实验有关,小叔说不定也涉嫌其中,却苦于没有证据。 出事当天,他买了蛋糕,借口去医院看望小叔。也正是这一天,他看见了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俞韵。 “快快快,快送去急诊。” 声音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完全是下意识地,时青岁跟在了担架后面。 医生避开人群,将担架上俞韵推往了其他出口。 他们竟然在转移病人。 “我上去干了一架,然后想把你送去别的医院,结果后门还没出去,就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再醒过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门却被人轻轻敲响。两人都噤了声,时青岁前去开门,见是提着两大袋子蔬菜的阿姨,他接过菜,送走笑眯眯的阿姨,然后走向厨房开始忙活。 他一边洗菜一边问俞韵,“你呢?你怎么出车祸了?” 这一半的事情由俞韵解释说明。 “我姐姐俞愔生病了,不仅身体机能变差,记性也开始变得不好……” 俞愔失踪前回了家,由姐夫韦汉淳亲自签字出院,并知会了俞韵。之后的一个周末,俞韵想去看望,却发现家里没人,于是她打电话给姐夫,姐夫只说他们去了山里疗养,让俞韵不必担心。 俞韵挂了电话,没有多想。 临走前她看见了装满纸屑的垃圾桶,打算顺手扔掉,却意外发现了里面被撕毁的草稿——有关机械改造的构思。 “我感到奇怪,姐夫从机械转到医学已有四年,并且十分专注,为何突然研究起以前的课题?” 当时的俞韵粗略地翻看了韦汉淳的书架,发现他大量阅读并研究了有关于人脑、机械适用于人体之类的书籍,“我怀疑他想用机械代替姐姐衰败的身体,试图改善姐姐的病情。” 俞韵查到了韦汉淳会去的地方,也找到过一、两个地下实验室,只是那里都没有俞愔。更令俞韵绝望的是,从实验室恢复的数据表明,实验用的2795只猴子,仅有一只成功活了下来。 她还在那里发现了一些未被销毁的实验品。 冷冻室内吊满了真空隔离袋,用于密封猴子的尸体,它们多数不完整,有的仅剩下脑袋;角落里还有几罐胶质溶液,里面泡着的猴子身上插满了管子,已经死亡多时;试验台下还有一只机械猴,它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由金属机械连接而成,接上电,机械义体能带着腐烂的猴头四处跑跳。 无论哪一个,都让俞韵觉得恐惧。 她不敢想,如果俞愔变成这样她会怎样。 俞韵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直到今天,她也没有任何俞愔的消息。 “我生日那天,还抱有姐姐会联系我的幻想,毕竟在她记忆最差的那一年,她都没有忘记过我的生日。所以我定了蛋糕,没想到刚走出烘焙坊的门,一辆车就迎面而来……” 时青岁端了一盘爆炒牛肉放到俞韵面前,“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先吃,别饿坏了。” 俞韵拿过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吹凉。 担心俞韵沉溺往事会感到难过,时青岁主动提起了其他的话题,“其实,我在医院见你那天,还看到了一个男生。他戴着细框眼镜,和你一起从救护车上下来。” 俞韵回想了一下车祸当天,摇摇头,“我没有这种特征的朋友。” 时青岁又拿上来一碗苹果雪梨瘦肉汤,“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姐夫和我小叔,一个技术支持,一个资金援助,两人非法研究机械改造人,又抓了我俩和其他人,着手研究记忆的存储与恢复,对吧?” 俞韵点点头。 时青岁将最后一盘白灼菜心放到桌上,“那我们怎样才能从这个意识世界出去?” “我也没有头绪,”俞韵咽下食物,“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我们会被毫不知情地再次清除记忆,然后投入一轮一轮的实验中。” 原本还算放松的时青岁,听完这话立马焦虑了起来,“那我们明天一起行动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俞韵答应了。 时青岁离开时天已经黑透。 月明星稀,白云飘浮,明亮的路灯照耀着归家的路,大爷大妈们成双成对地跳着广场舞,遛狗的人们互相攀谈,一旁的孩子嬉笑打闹,笑语欢声不断。俞韵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这惬意的夜晚。 在这平凡的热闹当中,有多少人是虚构的,又有多少人是真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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