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对权利有至高无上的追求,但是又不一样。 他见过身旁之人因更好的富贵背叛弃他于雪地之中、也见过漫天长河之下,辛苦陪他多年老奴因他能力不够,替他挡刀死于面前模样。 他又不同于他,他想要的只是他所护之人永远能在他的庇佑下度过此生,而不是无能为力、悲痛欲绝得见他们获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于是乎,他不择手段亦也要拼杀出一条路。 谢衡远手中的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谢衍行这才回过身来。 旁有婢女见状急忙收拾,谢衡远想要发作,却又不得忍受,咬牙切齿,还装作一副大度模样,“到底还是我与姜二姑娘无缘罢了。” 谢衍行瞥看一眼碎了地的茶杯,从容不迫,摇晃着手中茶杯,淡笑着,“些许是。” 谢衡远被谢衍行这一句话唤回神,不欲回答,只缓缓从谢衍行身上移步,“等会宴会结束时你便自可去三殿下宫中,三殿下会在此等着你。” 谢衍行早就知嫡兄打的是什么算盘,佯装不明,“三殿下邀我前去是为何事?” “自然是那日我在三殿下面前替你美言了几句,三殿下看中了你,想收你为幕僚,为他行事。” “我昨日不是同你说了吗?” “有些忘了。”谢衍行神态自若。 顿时,谢衡远更是怒气中烧,甩着袖气愤往石凳上坐,不声不吭。 谢衍行见此只是提了一句便是离开,高大的背影渐渐隐去,他无心闲逛,只是在亭下湖畔前独立一枳,赏湖赏景,他实在对这种宴席没什么,若不是因三殿下之约走个过场,他必定不会来此。 姜如雪自入宴便是目光流转,直到找到心中目标,这才坐于小亭廊上窥望谢衍行。 今日按理说如今应该出面,但有婢女通传。今日贤妃带十二殿下出席宫宴,但是十二殿下性子调皮,不知跑哪处去玩耍,贤妃担心,这才要误她们一点时辰。 姜如雪应这场宴席本身是为谢衍行而来,至于贤妃到没到场,她并不关心。 姜如雪敷衍着同来这头三两成群而坐的贵女,端一杯热茶闲得无聊紧盯谢衍行。 湖下倒影,男人一身墨色长袍,不时随清风拂动,一双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冷峻高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杨柳树下,不时有垂髫打落飘飘然空气之中,更显男人独身玉立,品性高洁。 姜如雪走出小亭正想往前靠近,下一刻却有石子飞来横祸一把从她侧处打过,千钧一发直击谢衍行后背下十寸之处。 石子紧打衣料却又落地,百年老榕树上有刁蛮男孩一双胖胖的手臂抱着榕树,借助着脚步力量往下爬。 直到小男孩落地,两手叉腰站在谢衍行面前,笑得满脸肥肉挤在一团,“哈哈,我打中你了!” 刚刚他入宴席,贪玩拿起母妃昨日给他做的小弹射索武器想要在宴席上找一个目标,左右找到了一个最俊的男子想用他来试试这弹射索的威力,小男孩还蜷着手中石子,神气得很。 谢衍行习武之人,自是对声音敏感,他刚刚没阻止十二殿下,只是不想搭理而已。 谢衍行本想等十二殿下觉得无趣离开,却未想这不讲礼貌的小屁孩竟还当众叫喊。 小孩声音到底不同大人般,这不叫还好,一叫便是吸引来许多人目光,谢衍行不经烦躁揉了揉太阳穴,正要离开,却下一步看见迎面有几个男人朝他走来。 前路被挡,迫得他停下步子。几个男人成群结队,笑得轻蔑。 其中为首一个穿着时下最为金贵衣料的叶显大摇大摆走到小男孩跟前,还蹲下身子,抬头看向谢衍行,“十二殿下可得好好和谢大公子道歉啊,伤人可是不好的。” 叶显眼中带着戏谑,看着好戏。他是这段时间才挤入京城的豪门世家贵族之中。 又见姜家二姑娘花容月貌,也存了上门提亲的心思,可在几日前听此府中扬言非谢衍行不嫁一事传出,他看不惯姜如雪对谢衍行这般情意,于是便想惩治谢衍行一番,正好十二殿下送上了门。 其中和叶显一同来的几位世家子弟也有心嘲讽谢衍行一番,在下头实不像窃窃私语,声音洪亮,倒像是专门说给正常的所有人听。 可正要等谢衍行开口的众人,下一刻百年榕树底下,有姑娘款款走来。 一袭时下最为流行色系霓裳衣裙,衣裙深色明蓝,姜如雪却只点丹红,即便如此也能很明显看出衣服着实是在衬人,姑娘唇红齿白,楚腰卫鬓,美如天上仙人,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直到离她们近处,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姜如雪毅然走到谢衍行身前,挡在众人面前,如麻雀护着崽子,势不可挡。 “我喜欢谢二公子又关你们何事?横竖别家的事情你们都爱管?” 姑娘声音清灵,如麋鹿般清泓眼眸带上厉色。 集聚在一团还被称为“漠兄“的男人,此刻倒是出来应话了。 “姜二姑娘好生伤人,我的兄弟也只不过是说了说谢二公子而已,姜二姑娘护犊子成这样,难不成我往日喜欢的贤良淑德姜二姑娘转性了吗?” 他无心说真话,自然造假。他以前确实喜欢姜如雪不假,但自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一个伯府庶子后便倒伐了。 他不承认他竟是比不过一个伯府庶子! 姜如雪顺着心中这口怒气,逼着自己深呼吸一口,终于忍不住,大骂,“我是否贤良淑德,能否贤良淑德本就不关你事!” “再说,你们这群人凭什么瞧不起谢二公子,谢二公子尚且有先前治护城河之功绩,你们又有何?”“ 只用着上一辈打拼下来的功绩瞧轻别人,又怎么算得上是祖辈相承几代,孜孜不倦教导的世家子弟?” 姜如雪几句话堵住了在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把拉住谢衍行的手妄图想要将人拉走。 灼灼日光下,谢衍行如呆滞般紧盯眼前姑娘,他试图在姜如雪的眼眸中找出不同情绪。 柔软的小手再一次拉过他坚硬的大手,姜如雪眸光戚戚。 墨黑衣袖极速打出几枚银细针,针针入那个叫“漠兄”的骨肉,偏生谢衍行飞出银细针控制力道,入了“漠兄”骨肉他竟不觉。 姜如雪刚刚激奋昂扬说了这些话语,彻底彻底将在场围观的人骂醒,多世家子弟的围观之地,瞬间,那位称“漠兄”还有刚入高门贵族的几个公子,被骂得迫不得已离场。 谢衍行神色有一瞬阴险,随即又过。他俯身看还握在他手里娇柔姑娘,放轻动作,跟着姜如雪走去。 花庭季下,两旁皆无人。 姜如雪放开谢衍行的手掌,抬头望去。 阳光灼热,男人眸子墨黑如沉,细细看去,里头竟无一丝对那些低看他的人仇恨。 她想,难不成他是逆来顺受的吗? 不! 绝对不是的! 上辈子的他,阴险得让人难以形容。 谢衍行看着姜如雪狐疑的困惑,心下笑笑。 他只是蛰伏实力不想外露,刚刚那一针,他保证不仅这两日,接下来的这半个月,那位称“漠兄”的男人必定不会好过。 谢衍行端凝着眼前的姑娘,眸中有过一瞬痴迷。 又一次了,姜如雪又一次再她难堪的时候将他从里头救了出去,即便这次他是有能力抵抗的。 许是刚刚姜如雪那副义无反顾的模样让他顿时产生了一种本不应该在他心中产生的想法。 他在外人面前显现出的是刚涉世不久的模样,那么日后他若娶了她,她便也是会受委屈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姜如雪被欺负时暗地里解决她的委屈,可在必须是在她被欺负后才能报仇的,在此之前,他就算察觉亦也不能只因她一人的原因而破坏他的规划的 因为在明面上,在外头人的眼里,现在的谢衍行必须只能是缩起头来的。 想着,突然谢衍行有点想要退缩了,在这韬光养晦的十几年里,这是他第一次想要退缩。 他做不到看姜如雪被人欺负时,他身为她的夫君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报仇,让所有人都认为姜如雪无用嫁了他这个低贱庶子。 沾染姜如雪不好言语的所有一切,谢衍行都不愿让它发生。 更何况到现在姜如雪兴许还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若日后发现他这般肮脏,会后悔怎么办? 像她们这种世家嫡女,最爱的可不是那些温柔知礼的公子哥吗? 他是阴沟里的老鼠,无需她人拯救。他得学会慢慢地爬,爬出这条见不了光的下水道。 莫不如结束更好。 他心下有着感激,笑着看姜如雪,但眼神中看起来却是有些疏离了。 “姜二姑娘刚刚那般,就不怕他们会坏了您的名声吗?” 姜如雪狐疑地看谢衍行好似对他同往日不一般转变的态度,后又应,“无谓争执。我本不欲与他们交好,何来坏不坏名声之事。” 姜如雪却是轻松,甩手挥袖小手交叠身后,仰头笑对谢衍行,神采奕奕。 夏日阳光灼灼,不知为何,谢衍行一瞬躲过那双明亮双眸,有一刻不敢和姜如雪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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