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传入系统的分析报告没什么大问题,但用李玉的话来说还是“略显生涩”。她试着找了几处,当场修改,有的地方不过是试着换了语序或用词,朝楹再品就感觉到了很浓厚的“专业味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大毛病,所以一个小时的教学时间绰绰有余。 李玉说周一会将她整理好的部分补充上传,到时候朝楹可以看看有哪些是她忽略的,也算是一种学习方式,然后就大手一挥放朝楹回家享受周末了。 朝楹又去菜市场逛了圈,顺便将周末的食材也准备出来,回家刚把菜放进厨房就听见了门铃声。 她快步走出去,一开门,竟是时襟泽。 与回国那天的穿着风格差不多,他今日穿得是更休闲的宽松T恤,配上头上自然伸展的发丝,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慵懒闲适的气质。 虽然完全无关,但朝楹就是莫名想到了在太阳底下翻着肚皮享受生活的猫。 而这“猫”现在正睁着大眼睛瞅她。 朝楹有些诧异,打招呼也慢了半拍:“你回来了?” “嗯,”时襟泽笑笑,将右手抬高了些,“爸妈给我塞了个西瓜,是他们自己种的,让我带回来给你也分一半。” 朝楹低头朝塑料袋中看去,确实能从提手缝隙中看到深深浅浅的绿色瓜皮。 看起来还不小。 只是这瓜显然还是完整的一个,并没有切分过。 不等朝楹再说什么,时襟泽又主动开了口:“我家还没打扫,刀都是脏的,只能来你家借了。” 青年眉目微敛,比高中时期看上去乖顺很多。 “谢谢,那进来吧。”朝楹抬手比了个“请进”的动作,又弯腰在鞋柜里给他找了双拖鞋。 时襟泽将不断上翘的嘴角压回去,十分正经地拎着西瓜进了门。 回国那天是意外,今天才算是真正成功打入内部。 嗯,有进步! 他走到厨房将西瓜放在流理台上,目光一动瞧见边上放着的几个塑料袋。 “这是要自己做饭?”他转身看向跟来的朝楹。 朝楹习惯性谦虚了一下:“嗯,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 时襟泽点头,若有所思。 他的计划第一步就是“刷存在感”,时不时找借口来晃晃,这样等哪天成功把朝楹晃习惯,再来串门就顺理成章顺其自然了。 到底他们现在还只是邻居,隔着两道墙可不好追。 西瓜是打头阵的工具,时襟泽本来正愁以后怎么办呢,视线落在旁边装着菜肉的塑料袋上,就又有了主意。 朝楹走上前将西瓜从袋中取出。 “你先出去坐吧,我来切就好。”她说。 时襟泽面上虽不露痕迹,心里却一直啪嗒啪嗒打着小算盘,一时走神没注意朝楹的动作,赶紧说:“我来吧,这瓜不小应该不好——”切。 他“切”字还没出口,只见朝楹弯腰拉开底下的橱柜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把足有三四十厘米的方头西瓜刀。 时襟泽闭嘴了。 这么专业的工具都有? 他垂眼看去,发现橱柜门上还立着好几把大大小小的刀,各种功能应有尽有,准备之齐全,说不是厨房老手都很没有信服力。 趁他愣神,朝楹随口回了个“不用”,抬手娴熟在瓜上取了个位置,然后用手压在西瓜刀一拍—— 瓜就完美裂成了两半。 没能找到机会上场的时襟泽:“……” 都这样了,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切得比朝楹好,干脆不再自取其辱,在朝楹礼貌的叮咛声中走去了沙发坐等。 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好在看朝楹的意思并不打算分好瓜就跟他划清界限。 能吃完再走,也算计划成功。 茶几上的盆栽小茉莉已经盛开,清新的茉莉香弥散在客厅之中,时襟泽落座后闻到味道,目光便跟着寻了过去。 上次来他也看见了这盆茉莉,只是那时枝杈间藏着的还尽是些小花骨朵,没什么香气,没想到如今盛开后还挺惹眼。 习惯使然,他抬手从盆中捡了朵干净的落花,揉搓着闻了闻。 这盆是重瓣茉莉,不比单瓣茉莉香气浓郁,不过闻着倒是更符合茉莉清幽淡雅的形象。 感观链接着记忆,这香气给了时襟泽一种错觉,仿佛他只要闭上眼就能回到高中时光,回到那种满了重瓣茉莉的校园之中。 朝楹取了一半西瓜,用保鲜膜包好后放回塑料袋中。 而另一半则切成了方便下口的三角型。 时襟泽来借刀,口口声声说家里还没打扫,朝楹自然不能得了瓜就把人送出去,干脆把瓜切好,招待他一起吃。 她端着切好的西瓜走到客厅,一抬眼就见时襟泽在搓着她的茉莉花瓣闻香。 时襟泽听到声音也正好看过来。 朝楹:“……” 时襟泽:“……” 这场面多像他辣手摧花被抓了个现行…… “这是捡的落花,我可没敢摧残你的茉莉。”时襟泽解释到最后自己都笑了。 朝楹放下西瓜,不甚介意地浅笑说:“你这习惯倒是没变。” 不仅没变,现在还升级成职业习惯了。 茉莉花香飘来,也萦绕到了朝楹鼻尖。 她忽然想起高中时时襟泽就总会这样“拈花惹草”,大脑进而无意识播放起记忆中留存的片段。 时襟泽从前就很喜欢捕捉各种花草的气味,旁人或对手帐本子感兴趣,或对比拼成绩感兴趣,而他却总会留意校园里的各种植物,碰上感兴趣的花草就会揪下来揉搓着闻,指尖更是因此时常沾染上颜色。 因为这个习惯,他桌肚里常备着湿巾。 活像个总和颜料打交道的艺术生。 那时朝楹刚和他成为同班同学,进而成为同桌,虽然觉得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偶尔会在上课时装作无意地去看他桌角叠放好的湿巾,对着上头花花绿绿的颜色猜测他课间又碰到了什么花草。 真正从时襟泽口中知道了习惯的由来,还是在高二下半学期。 开学之初正值春季,校园里到处都是木棉花的飞絮,有严重鼻炎的班主任看见飞絮都躲着走,就算这样讲课时还是不免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过老班怕飞絮,班上的同学们却无畏无惧。 赶花絮成了应季新乐趣,甚至能暂时缓解男生们对篮球运动的痴迷。 下课铃一响,班上一下子空了一大半。 祝筱也跟出去野了,朝楹便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取出早上就布置下来的数学卷子,利用课间十分钟碎片时间写完了五道选择题。 上课铃响不久,后门就涌进了大批人潮。 时襟泽也是其中之一,和陶恒予并肩拍着身上的浮絮,看着像借课间十分钟到木棉花絮丛中打了一架。 无数丝绒状的絮毛随他的动作飞出,直冲入洒进教室的阳光光束里,飘飘摇摇的,像许多探险归来的□□,悄无声息降落在地板上。 朝楹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取出教科书放好。 老师还没来,但她不敢看时襟泽,仿佛多对视一眼少女的小心思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似的,所以只好将目光钉在自己的笔上。 但时襟泽可是个不甘寂寞的同桌。 就算朝楹不找他,他也会上赶着找上来。 “诶,”少年的声音微扬,轻轻叫朝楹,“给你看个好东西。” 不理人不太礼貌,朝楹只能看向他的手,问:“什么?” 时襟泽把笼着的手指张开,掌心上出现了一团白色绒球,中心位置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点,一眼看去,就像那小黑点正悬浮在一片白雾之中。 看久了还有点像只小兔子正趴在他手里。 朝楹:“这是什么?” “木棉花絮球啊,”时襟泽说,“没见过?” 这话就算没有恶意也天生自带嘲讽效果,朝楹淡淡回了句“嗯”,把视线移回了笔上。 时襟泽半点不觉得受了冷落,自顾自把话圆回来:“没见过也正常,外头到处乱飞的都是碎絮,这个是最原始最完整的模样,要么说是‘好东西’呢。” 朝楹:“哦。” 时襟泽:“要不要?” 没有几个女生能拒绝这种看起来蓬松而柔软的东西,更何况来源是时襟泽,对朝楹来说简直是双倍诱惑。 所以她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头。 时襟泽捧着花絮球递过来,放进她手里。 “好玩吧?送你了。”他语气里带着些许揶揄,“陶恒予要抢我都没给他,这可是‘同桌福利’。” 手中的花絮球像个保温的小棉被,把时襟泽手心的温度原原本本传递了过来。 朝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甚至觉得胸腔都被心跳的力道带得颤动不停。 因为紧张,她手指下意识笼了几分。 然后她惊喜地发现,触感其实也很像在摸软萌的小兔子。 软乎乎的。 她向来安静,时襟泽像是已经习惯了单方面逗人,半点不以为冷落,嘴上不停。 “其实味道也很好闻。”他说。 这话像是种推荐,朝楹被小兔子一般的触感引起了兴趣,闻言又忍不住凑近了鼻子。 结果刚一吸气,就吸进不少绒毛,当即回身打了个喷嚏。 任课老师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上课铃都打完了还没赶来,不受管束的同学们全在小声交头接耳继续各自的话题,因此朝楹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只有周围几个同学扭头过来瞧了一眼,很快就转回去了。 但对内向的朝楹来说,这几个人的目光就够她难受了。 她有点羞恼,倒因此有了直视时襟泽的勇气。 时襟泽的眼睛很亮。 不同于朝楹浅棕色的虹膜,他的眼珠是幽深的黑,里头仿佛藏着很多未宣之于口的情绪,又仿佛生来就带着勾人的神秘感。 视线相碰,朝楹乍然坠入他幽深的眸光里,心都漏跳了一拍。 可这时突然转移视线显得好心虚,她只好强行定了定神。 “你……骗我?” 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里还夹着鼻音,眼中虽带质疑,但着实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显得委屈巴巴楚楚可怜。 “没骗你,”时襟泽收敛起没心没肺的笑,从花絮球边缘撕下一点绒毛,在指尖揉搓着做示范,“要这样搓一下再闻。” 朝楹刚出过糗,有点犹豫。 时襟泽:“真的,闻起来有木香,还有甜味。” 少年笑意浅浅,于是狐狸眼自带的真诚感再次开始蛊惑人心,朝楹忍不住动了心,学着他的样子撕了一小片绒毛。 闻着真的有股淡淡的木香,但时襟泽所说的甜味则淡得几乎无法被嗅觉捕捉到。 要不是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朝楹恐怕压根注意不到那丝浅淡的甜香。 时襟泽鼻子真灵啊,她暗暗感叹。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闻到了点别的。 或许是因为知道花絮球上沾染了时襟泽的体温,她居然在其中闻到了一阵暖洋洋的味道。 这种味道更像是大脑自我刺激下形成的通感,带着无法自欺欺人的真实,一遍遍提醒着朝楹她对旁边那人的特殊心思。 让人想清醒,却反而沉沦得更深。 这一刻,朝楹忽然想起一句很有诗意的话—— 那是青春朝气蓬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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