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只有在给元神即将消散的仙族渡入灵气时,才会用到通灵路引,否则渡进去的灵气就会因为找不到元神而又逸散出来。 楚亦清昨日看过尹怀修改的阵法,除了多费些灵石外,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阵法此刻会索要通灵路引。 尹怀坐在阵法台中央,他运灵再试了一次后,才彻底死心。 “不行!汇聚起来的灵力根本无法渡入他们体内,没有通灵路引怕是行不通!” 为了不引起东城仙官们的注意,乔媚和风蟒搜罗的本就都是灵力低微的低阶妖兽和奴籍们。 在被囚禁了这些年后,他们几乎都被掏空了底子,与平日里元神将要溃散的普通仙族也差不了多少了。 之前甚少有机会救治那些灵力低微的仙族,楚亦清完全没料到,被这样囚禁几年后,对于这些低阶的妖兽和奴籍们来说,他们的躯体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 灵力低微的生灵在仙界生存有多不易,此刻才清晰无比地凸显出来。 照这种情形来看,若没有他们的援手,这些奴籍和妖兽们能不能活过这几日都是问题。 但此刻八个大阵已经全部开启,汇聚的灵气不停地一圈圈空转,然后循环在阵法中央。 尹怀试了一遍又一遍,想要中途停下这样的大阵,简直是痴人说梦。 灵瑶一把拨开了一直紧握着她手臂的楚亦清,踉跄着就要往大阵里奔去。 楚亦清生平第一次用了近乎粗暴的动作狠狠拽回了灵瑶,他知道灵瑶想干什么。 阿诺也不安地来回蹦着,不停用脑袋拱着灵瑶,不让她再前进。 “疯了吗!从没有过活体做通灵路引的例子!你怎么敢!”楚亦清大吼道。 通灵路引,多数是被救之人用过的灵器,或是长期沾染过其灵力的东西。 而那颗被妖兽和奴籍们供养了数年的代灵,此刻便是最能吸引大阵的通灵路引。 灵瑶承载了代灵的全部灵力,哪怕她此刻远在天边,也对大阵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死死压抑着体内已经失控暴走的灵力,咬牙对拽住她不放的楚亦清说道:“难道看着那些灵力无处释放,最后生生爆开大阵吗!” 代灵的灵力此刻在她体内汹涌碰撞着她本身的灵力,引起的震荡带动着她小腹处的封印都开始发出阵阵的刺痛感来。 “那上千条性命要他们此刻全都暴毙在此吗?还有开阵的那些学子们!要他们灵脉尽断吗!” 忍着那股想要不管不顾挥出所有灵力的冲动,灵瑶猛地甩开楚亦清,振臂就往位于主阵中心的阵法台飞去。 楚亦清一跃而起,在灵瑶进了阵法台的那一瞬扑向了她后背,从后面将她紧紧裹进了怀抱中。 感受到通灵路引进了大阵,阵法台立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嗡鸣。 随后阵法中不断循环冲撞的那些灵流瞬间扑向了灵瑶,自她体内牵引出丝丝缕缕的灵力,开始辐射向四面八方。 阿诺则被落在了后面,再想往阵里冲时,急速运转的大阵已经竖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彻底与外界隔离开。 八个大阵顷刻间便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灵瑶此刻紧闭着双眼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狂风巨浪中的一盏孤灯。 汹涌澎湃的灵力不停地涌入她的身体,在体内游走一圈后,又牵着她原本失控的那些灵力,溢散向四面八方。 然而身后那个坚实滚烫的怀抱,像是给自己这盏孤灯罩上了一层法衣,任凭惊涛骇浪拍过,也拍不碎自己这盏摇晃的孤灯。 “大师兄,你……在干嘛?”紧闭双眼的灵瑶连嘴也张不开,只得密语传音。 楚亦清垂眸看着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人,传音的语气也冰凉一片,“上千条性命是命,你这一条小命也是命!你化作路引救他们,我化作法衣护你,咱们谁也别拦谁。” 灵瑶大惊,怪不得自己总觉得身上像穿了件通灵法衣一般,竟是大师兄以肉身化作法衣将她护在了怀里。 一件上品法衣可挡八成外来杀力,若以身为媒,化成的法衣则可挡下外界全部的杀力。 灵瑶心底一酸,传音都带了一丝哭腔,“师兄——” 楚亦清坚定地站在她身后,一手紧紧搂着她,一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听话,别分心,凝神护住自己的神识。” 尹怀盘坐原地操控着大阵,看着豁出性命的两人,渐渐红了眼眶。 他咬咬牙,闭上眼睛认真牵引着大阵中的灵流,用尽全力降低了灵力奔腾的速度,试图为两人减少些冲击力。 饶是尹怀使出了浑身解数延缓了灵流涌动的速度,那些原本该由灵瑶承受的冲击力还是在楚亦清的身上划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那身月白色的锦袍已经开始渗出斑驳狰狞的血迹来。 三人在阵法台上拼命时,林中盘坐着的上千名奴籍和妖兽们的体内,开始挨个融进了纯净的灵力。 有了灵瑶做通灵路引,流进他们体内的灵力不再像无头苍蝇一般往外冲。 他们那近乎干涸的灵核也开始重新焕发出生机。 阵法台上的三人闭着眼睛不知坚持了多久。 当林中最后一只妖兽也被顺利融进了灵力开始正常流转后,主阵中汹涌着的灵流终于放开了灵瑶这个通灵路引,开始绕着法阵的阵纹自行运转起来。 尹怀最先睁开了双眼,自此,法阵可以自行运转不需再由他操控了。 他起身冲到了楚亦清身旁,“少尊,你可还好?” 楚亦清慢慢松开了手臂,他几乎已经僵硬的手臂上此刻满是被迅猛的灵气所划伤的血痕。 他顾不上查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按上了灵瑶的肩。 一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小五……” 灵瑶睁开双眼,缓缓转过了身,楚亦清和尹怀看着她,慢慢张大了嘴巴。 清早还容颜苍白一脸病容的她,此刻容颜娇嫩,面若桃花粉嫩白皙。 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比清泉还透明澄澈的光。 甚至不用探她的脉象,楚亦清都能感觉到她体内纯净无暇的灵气在不断地往外冒,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粉粉嫩嫩还不停冒热气的水蜜桃。 尹怀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你这是做路引了,还是……还是泡灵泉了?” 楚亦清则眨巴着眼睛,呆呆地望着灵瑶,“你、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方才在阵中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好了余生用仙丹灵植养着自己这小师妹的打算了。 过往在王都中,楚亦清也布过几次需要用到通灵路引的阵法。 但那些用作路引的灵器,在发挥完作用后,通通都变成了没有一丝生命力的死物,就像乔媚的那颗代灵一般,灰扑扑的,失去了所有的灵气。 而此刻,望着楚亦清的灵瑶渐渐回过了神,视线清晰后,她不禁倒吸一口气,“大师兄?这话该我问你吧?” 她一脸心疼地捧起楚亦清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他被划破的伤痕。 “这得多疼啊!大师兄你下次不能再以身做法衣了!” 楚亦清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手,他一颗心都悬在灵瑶身上,“快说说,你现在怎样,怎么……看着像大补了一番?” “我现在——”灵瑶摸了摸心口,啼笑皆非地说道:“感觉就像尹怀说的那样,像是在灵泉里泡了一整日,说不上来的畅快,灵力不但都安稳了下来,还轻盈了许多。” “怎能不安稳,大阵中的灵力在你体内循环了不知多少次,给你彻底洗了一遍灵核,任它再强悍的灵力,也乖乖融进去了!” 太子和梦来抱着手臂靠在銮驾上,隔着大阵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 阿诺和小狸卧在梦来的身旁,耷拉着眼睛瞪着大阵的方向,一看就是等很久了。 灵瑶赶忙冲他们挥挥手,而后扶着楚亦清小心地出了大阵。 走出两三步,她才想起阵中还有个尹怀。 刚回过头时,就见尹怀带着几分疲惫走了出来。 尹怀对上灵瑶的目光,赶忙说道:“你自去照顾少尊,大阵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我同其他学子们只要轮流守好主阵不被人破坏,就不会再出问题了!” 他虽面带倦色,可那双俊秀的眼眸中却漾着清澈无比的光,“你放心,我们几个定能守好大阵,绝不辜负你和少尊的这一腔心血!” 灵瑶没说话,只腾出一只手来,笑着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而后便护着伤痕累累的楚亦清上了太子和梦来那辆足以亮瞎众人眼的銮驾。 回去的路上,梦来不满地点点灵瑶的脑门,“说是只送了灵石便马上回行宫,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大,活路引都敢当,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太子却颇为赞叹地端详着灵瑶,他冲梦来说道:“不用搭脉都能看出,小五现在的灵力操控高阶仙术绝对是游刃有余,再也不用担心会失控了,代灵的那些灵力已经完全融合成为小五自己的灵力了。” 他忍不住微微摇头,“从前萧然总说小五的运气是从阎王手里薅来的,现在我算是信了。” “可大师兄这次被我害惨了!”灵瑶垂首坐在楚亦清身旁,无意识地捏着手指,一脸烦闷。 正闭目调息的楚亦清闻言掀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 瞧见灵瑶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不禁好笑道:“圣尊座下弟子,做事从不言悔。若此刻再来一次,难道你就会置那上千条性命于不顾了吗?想都不用想,你还是会去做那通灵路引。” 他转过头闭上眼睛又继续开始打坐。 片刻后,他清冷如泉的嗓音复又响起,“不必心怀负担,换了太子他们几个,也定会像你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入阵救人,我也一样会化作法衣护着自己的师弟妹们。” 灵瑶转头望着满身血痕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楚亦清,眼眶顿时漫上了一圈水雾。 她抽抽鼻子,低头看着楚亦清皮肉开裂的手背,一脸难过地说道:“那大师兄一定要让我为你疗伤,我现在灵力大涨了,也能守护师兄们了……” “算了吧,你一个修体术的,一个激动再把大师兄骨头给掰折了,大师兄找谁说理去?”一个阳光洒脱的声音自窗边响起。 梦来猛地扑到窗边一把掀开了帷幔,萧然骑着一匹灵马悠哉地跟在他们的銮驾旁。 “三师兄?你终于回来啦!”梦来眼睛水亮亮地望向窗外。 “是呀!听说咱们梦来小公主差点被外人惦记上,这不赶着回来护驾么!” 梦来刚挂上的笑容顿时散了个干净,气鼓鼓地放下帘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劲!” 楚亦清瞬间睁开了眼,一脸平静地隔着帷幔问道:“可有收获?” 萧然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平民之女,姿容出众,在她进追云宫之前,并无任何异处。” 楚亦清捏了捏眉心,占了乔媚身子的那缕魔族魂魄始终让他隐隐有不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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