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瑶眨眨眼,警惕地拽着阿诺的前腿,没敢上前。 阿诺看见白狐后,反而没有了方才那如临大敌的模样。 它昂起头高傲地用鼻孔对着白狐的方向,又冲灵瑶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要找的并不是眼前这个对自己来说毫无威胁的白狐。 白狐见灵瑶犹豫着不敢进来,便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身旁的小石桌上,她一手撑着下巴,拖长了语调,“好歹从前我也曾将全部家当赠予了姑娘,如今久别重逢,姑娘竟生疏至此,连进来喝杯清茶也不敢吗?” 灵瑶正要开口,却突然感觉到食指上传来了一阵微弱的灵气波动,她装作不在意地垂下眼眸,扫了一眼寻魔戒,只见那墨针不再像之前那般缓缓转圈,而是摇摆不定地左右晃动着。 她随意地抬手缕了下发丝,确认那墨针的确发生了变化后,便改了主意。 横竖也有阿诺在身旁,灵瑶并不真的害怕什么。 于是她轻提裙摆,步履轻松地迈上门前的台阶,“白狐姐姐哪里的话,只不过多年未见,一时未能确认是姐姐罢了。” 她挂着一脸天真无害的笑容走进了院子,阿诺紧紧跟在她身后。 白狐眼见她走进宅院,才松了口气。 灵瑶走过去坐在白狐身旁的石凳上,她看着白狐,心中不禁起了疑窦。 都说狐族有着得天独厚的驻颜术,个个都是魅惑心魂的高手,可眼前的白狐简直和几年前判若两妖。 她面上是浓浓脂粉也盖不住的疲惫,肌肤也不似灵瑶小时见过的那般莹润光泽,反倒透着一股子灰败的死气。 灵瑶不动声色地用神识细细探查起这所宅院来。 她一边细细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边笑着对白狐说道:“白狐姐姐当年不是回归幻荡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东城?” 白狐闻言眸光黯淡了一瞬,她苦笑一下,强打起精神看着灵瑶,“都说东城富庶奢靡,我和同伴们自是想来见识见识讨个活路,毕竟我攒下的那点子家当都送给妹妹了不是吗?” 灵瑶轻笑了一下,正要答话,却突然顿住了,浅浅的笑意定格在脸上。 白狐一直细细盯着灵瑶的脸色,自然没错过她这细微的变化。 见灵瑶已找到了异常之处,白狐便站起了身,“妹妹既不喝茶,也不答话,想是如今妹妹贵为圣尊座下爱徒,看不上我这等山野小妖了,既如此,妹妹便请回吧。” 她特意绕到灵瑶身前,挪步准备返回屋内。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一只手搭上灵瑶的肩,“妹妹既已知晓了此处是我的宅子,以后就不必再大张旗鼓地来探查了吧,毕竟妹妹看起来同我也是话不投机呢。” 说罢,她垂下手臂,衣袖轻拂过灵瑶的身前,款款离去。 灵瑶轻叹一口气,攥紧了手心,带着阿诺起身离开了这座宅院。 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下,灵瑶回头看了眼自动合上的大门,静悄悄的宅院像是被罩上了结界一般死寂无声。 阿诺回头瞧了一眼,轻哼一声后,低头拱了一下灵瑶的肩头,示意她赶紧离开。 灵瑶点点头,顺着原路同阿诺去寻雕月楼。 楚亦清正坐在雕月楼二楼的雅座中,没滋没味地品着东城最负盛名的落英酒。 看着酒楼里来来往往的东城子民和混迹其中的妖族,楚亦清只觉得无比烦躁,他皱着眉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后就懒得再碰, 什么破酒,喝得人心烦。 他起身站到栏杆边,透过薄薄的蝉影纱望着大堂内坐着的酒客们。 一楼大堂正中央的高台上有几名舞姬正在翩然起舞,不用细瞧便能看出是一群猫妖。 楚亦清来回搜寻了几遍,都没发现有任何一只狗妖的身影,他不禁再次细细去回想香儿和忠莫之间的对话。 正思量着,酒楼大门外跨进了带着阿诺的灵瑶,楚亦清眼睛顿时亮了,他一挥手将蝉影纱扫向一旁,冲着灵瑶招了招手。 灵瑶站在一楼门厅处,抬眼向二楼瞧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冲自己招手的楚亦清,她抬头冲楚亦清笑了笑,领着阿诺走上了右侧的楼梯。 杵在二楼的楚亦清看着灵瑶那对笑成弯弯新月的眼眸,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 他回到座位上,拎起早就给灵瑶备好的那壶蜜杏汁,为她斟了满满一大杯。 灵瑶领着阿诺来到雅座中,刚一落座就利落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楚亦清也不急着问她追去的情形,只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见她放下了杯子,立马又自觉地为她斟满了一杯,还不忘抬手落下一道结界将这雅座包裹了起来。 连喝了三杯后,灵瑶才心满意足地用楚亦清递来的小帕子擦了擦嘴角,将方才遇见白狐的事情告诉了楚亦清。 随后,她掏出了一枚留音珠,那是白狐离开时悄悄扔进她怀里的,被她不动声色地攥在了手心带出了那座宅子。 灵瑶将留音珠放在了桌上,“那宅子的后院中,应该有一口井,井底像是有一个传送阵,阿诺追击的那可疑的妖物应该就是从那传送阵逃脱的。” 她抬手又观察了一下手上的寻魔戒,见它又恢复了之前缓慢转圈的样子,便肯定地对楚亦清说:“方才寻魔戒也有了指向,那白狐的宅子定与魔族有关系。” 楚亦清眉毛一挑:“想不到这寻魔戒还真的能用啊。” 他看了一眼卧在一旁的阿诺,虽然妖追丢了,但他还是赞许地摸了摸阿诺的耳朵,将桌上那盘早就准备好的灵雾丹端了过去。 阿诺扭过头看了一眼盘中那一颗颗莹润多汁的灵雾丹,勉强给了楚亦清一个好脸色,开心地吃了起来。 楚亦清同灵瑶一样,从不曾对阿诺的判断有过一丝怀疑,但凡是阿诺主动出手的,那绝对是有问题的大妖。 灵瑶双手托腮仔细地回想着,“我一进去就瞧着那白狐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不但不防着我放出神识搜查那宅子,反而还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楚亦清照顾完了阿诺才将注意力放到了那枚留音珠上,因珠子是出自白狐之手,他还谨慎地用神识探查了一番,没发觉有任何古怪后,才用手指捏碎了它。 珠子在楚亦清修长的手指下碎成了晶亮粉末,随着那些粉末上下翻飞,里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灵瑶一头雾水地听着那喘息声中还夹杂着几声低吟并一阵粗重的低吼,似是痛苦难当,又似是在急切地索求着什么。 正纳闷着,灵瑶就看见楚亦清活像被雷劈了一般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用手指凝了两个阵中阵,一手一个,套在了阿诺和自己头上。 顷刻间,灵瑶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阿诺,扭头冲楚亦清挑了挑眉。 只见楚亦清涨红着脸晃了晃食指,示意她安静等着。灵瑶一脸莫名其妙,托着下巴盯着楚亦清看。 楚亦清简直气得要跳脚,他万万没想到这白狐竟荒淫奔放至此,这样有伤风化的东西也敢拿给他冰清玉洁的小师妹听。 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想扑去那宅子将白狐活活掐死。 正火冒三丈着,在那刺耳的声音中,一道雄浑的男声响起,“再卖力些,不然你那几个小伙伴可就要成了我的盘中餐了!” “我什么都听风蟒大人的,求风蟒大人手下留情,留我那几个可怜的兄弟姐妹一条性命,修炼不易,他们都好不容易才化了形啊!” “既想让我留他们一条烂命,让你做的事却到现在还未能成行,抓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代灵到现在还吸不饱灵力!” 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白狐哀哀地低声啜泣着,“求风蟒大人再容我想想办法……” “老子已经在这东城忍气吞声十几年了,我一日回不去王都,你和你那堆废物兄妹就一个都别想逃!” 在一阵狰狞恶心的笑声和白狐哀求的哭泣声中,留音珠的最后一丝粉末也消散殆尽。声音戛然而止。 楚亦清眼神呆滞,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 无聊了半晌的灵瑶看见楚亦清这副样子顿时急了。 她跳起来一把拽住楚亦清的胳膊,大声地喊着,无奈她头上还套着楚亦清落下的阵中阵,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她的声音也发不出去。 灵瑶急切地晃着楚亦清,还以为是留音珠有什么古怪让他中了招。 良久,楚亦清才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了灵瑶。 他喉间干涩,挥手除了灵瑶和阿诺的阵中阵,沙哑着嗓音说道:“小五,找到当年害死静柔的蟒妖了!” 灵瑶不禁瞪大了双眸,不想这留音珠竟和当年在后山叼走楚静柔的蟒妖有关。 风蟒,这个名字对楚亦清来说,就如同一把尖刀一直插在他的心头。 这么多年来,聚灵宫的学子都听过少尊的孪生妹妹被后山一只蟒妖叼走致死的那件事,那蟒妖不但害了静柔,也重伤了当时还没过仙劫的楚彦。 那只蟒妖,化形后的名字就叫风蟒。 只不过事情发生时,圣尊楚世温哀恸之下只顾着将心思放在救治静柔和楚彦身上,等腾出心力来去寻风蟒时,翻遍了整个王都也未能找到。 这十几年里,楚世温父子三人只要有外出的机会,就在各城探查风蟒的下落,却一直都没有丝毫头绪,风蟒就如同消失在了天地间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楚亦清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双手,他反手握住灵瑶的手臂,一双眼睛蕴含着些微水汽,那泛红的眼眶直看得灵瑶忍不住心酸起来。 灵瑶一手轻轻抚上楚亦清的后背,渡出灵力为他平心静气。 楚亦清紧咬牙关,目光定定地望着虚空,“小五,带我去那宅子,我要抓住风蟒,我一定要抓住风蟒!” 这些年来多少个幽深静夜中,他被折磨得难以入眠。 当年才五岁的小静柔,她掉下后山被风蟒一口叼走的那一幕,兄长纵身跃下后山的那一幕,娘亲承受不住痛苦自裁的那一幕,夜夜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闪现。 十几年来这些画面如同钝刀子一般反复切割着他似乎已经麻木了的那颗心。 现下,留音珠里白狐的那一声“风蟒”,霍然撕开了他陈年的伤疤,让一贯笑意满面的他痛苦难挨。 不杀风蟒,余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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