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晓晓觉得自己很可能背负了巨债,可在没有定论前她又不敢和石茂山两人和盘托出,第二天在铺子里干活都有些忐忑,时不时就有失误,连邓婆婆从铺子前经过了两次都没能察觉。 李春受不了她老给客人捡错包子馅儿,赔笑脸送了几个包子后,就把石晓晓赶到了馒头蒸笼前。 李春心想,光捡个白面馒头而已,不至于这样都还出错吧? 石晓晓简直没有辜负自己亲娘心中那一丁点儿的不确定。 很快,她又把钱给算错了。 “咦,馒头涨价了吗?” 当李春第八次听见客人发出这样的疑问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石晓晓给推进了里间,让她继续去给石茂山当学徒。 石茂山带着石晓晓揉了两次面,又觉得这孩子心不在焉手上没力劲,带了小半个时辰见石晓晓还是没什么长进,又把她给撵去院子里玩儿了。 “既然今天没心思做面,那你还是去屋里玩儿吧。”石茂山扯着嘴角面色凝重地看着石晓晓揉的面团,极为不满意。 石晓晓发觉石茂山面色不愉,心知狡辩无用,又灰溜溜缩回自家院子里。 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枕手趴在石桌边,感受着一点一点迎着额前碎发吹来的细风,心里一上一下的没法安定。 约是过了一个时辰,石晓晓听见铺子里传来了石茂山的声音。 “晓晓,出来!” 石晓晓一听便觉得是铺子上忙不过来了,喊着要自己去帮忙。她匆匆往铺子里跑去,绕过石茂山和案板,迎着大门就看见了正和邓婆婆聊得起劲的李春。 铺子里生意还好,李春一边和邓婆婆说话一边还能得空收钱捡包子馒头。 石晓晓意识到不妙了。 “晓晓过来!”李春在门口对着石晓晓招了招手。 石晓晓缓缓挪了几步才到李春面前。 “晓晓呀……” 邓婆婆一开口,石晓晓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邓婆婆下一句就是: “本来我也说了不多管你的事,可是呀,”邓婆婆说着小心打量着石晓晓的神色,“这回还是有人三请五请地托我来说媒,我见他是真心实意的,人又不错,我就厚着老脸过来了。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可也不妨碍见上一面吧?” 石晓晓本想一口拒绝,可她敏锐地发现石茂山擦着手出来了,李春的脸色也在将崩未崩的模样。石晓晓想到今早在铺子里犯的一堆毛病,心知这会儿跟爹娘违逆不得。 “那……”石晓晓飞快扫了自家父母一眼,勉为其难地跟邓婆婆说,“那我就去吧。” 邓婆婆见她松口,连忙将人拉出铺子,扬声和石茂山两人说了声:“我把晓晓带走了,一会儿再给你们送回来!”像是担心石晓晓反水一般,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前冲。 石晓晓回头看石茂山两人时,发现他俩面色松弛了不少,又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这会儿果真还是该顺着来呀…… 邓婆婆带着石晓晓去了一家小饭馆,林记食居。 林记食居不大,却是杨柳巷子当中比较干净整洁的一家饭馆。 邓婆婆但凡要带人相看,大多是安排在这里的小隔间里。 安静一些,私密一些,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能叫见面的男男女女放开些。互相简单聊聊天,熟悉熟悉,了解了解。 石晓晓跟着邓婆婆进了隔间,就见桌子边上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看起来不怎么脸熟,不像是巷子里的人。 “喏,这位就是华盛街宝珍斋齐掌柜的外甥,李玉李小哥。”邓婆婆将石晓晓安排在那青年的对面坐下,嘴里同石晓晓介绍道。 “这个就是石记的晓晓。” 石晓晓点头坐下之际,邓婆婆又跟李玉再介绍了一遍石晓晓。 李玉看起来还有些拘谨,偷偷看了几眼石晓晓又立刻挪开目光,不甚自在地看着一旁的墙壁道:“嗯,是她。” “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邓婆婆笑眯眯地打趣着李玉,也不顾及他那几分拘束。 李玉依旧是侧头看着墙壁,动了动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石晓晓看着这个清瘦又腼腆的人,嘴巴不自觉地扯了个下弧线。她本就不喜欢这些事,若不是今天在爹娘那里记了几笔,她还真不愿意来。一见这人不看不自己不说话,光知道磨时间,心里就更是不耐烦了。 她在桌下伸手欲拉邓婆婆说悄悄话,就听见对面李玉的声音轻轻浅浅地响起。 “姑娘笑靥如花、灿如春阳,小可偶然得见心生难忘。欲与姑娘共结秦晋之好,不知愿否?” 一听这话,石晓晓就想起了最近偶有来信的石眠眠。 石眠眠自打学会了些复杂的字眼后,便开始爱玩些文不文白不白的字句,弄得石晓晓越发不爱跑去驿站拿信。只要一念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想把那不伦不类地信给撕了!省得心烦! 好好说话不行么?!要这么为难姐妹吗?! 石晓晓正欲色变,隔间的门板就被敲响了。 邓婆婆以为是林记食居的老板娘上菜,便说了声“进来吧”。 门板应声而开,一人直挺挺站在门边,对着李玉沉声道:“她不会嫁你!” “嗳,你这新来的不懂规矩吗?”邓婆婆在杨柳巷子说媒有些声望,见不得人来拆台,说话的声音顿时失了柔和,尖锐了起来。 “新来的”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舒亦钦。 “你来做什么?”石晓晓看着突然出现的舒亦钦莫名其妙。 舒亦钦对着石晓晓软和一笑:“我来问你讨东西呀。” 石晓晓脑海中闪过那些漂亮的碎粒,心想这人可真会挑时候。 邓婆婆还欲再斥骂两句,却听坐在里边的李玉开口了。 只见李玉抬起头,目光正视舒亦钦,隐隐有些不甘之意,说话的声音却还算平稳:“如何不会了?” 舒亦钦浓眉一弯,星眼一眯,从怀里掏了个物件儿出来,托在手心里给李玉看:“姑娘家既有所赠,便难再辜负。” 邓婆婆看了了然。 李玉看了怅然。 石晓晓看了愤然! “怎么在你那里!”石晓晓气急出声。 舒亦钦手里的,正是石晓晓那只丢失的、带着穗儿的绿荷包! 舒亦钦神态嗔怪:“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会在我这里的?” “我怎么知道!”石晓晓觉得这误会简直要不得,涨着一张发烫的脸就起身冲了过去,“还给我!” 舒亦钦托着荷包的手一个翻转藏在背后,另一只手一个巧劲将石晓晓搂在胸前,语调亲昵地说道:“恼羞成怒,投怀送抱呀。” “你个疯子,吃错药……”石晓晓在杨柳铺子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被谁这么捉弄过。她张嘴就要骂,却被舒亦钦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她这会儿还在生我的气呢,失陪失陪。”舒亦钦半托半搂地带着石晓晓往外退,脸上赔笑说道,“今天给二位添麻烦了,这顿我请了。” 李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泄了气,瞧见自己心怡的姑娘将贴身之物赠与他人,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今日麻烦您了。”李玉起身对着邓婆婆拱手一鞠躬。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我这不是、这不是没促成嘛。”邓婆婆心有内疚,连忙扶住他,“也怪我没打听清楚,竟不知道这新来的竟然先、先……” 邓婆婆嘴里那句“先下手为强”愣是半晌没能说出口。 “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想是我与她之间并无缘分吧。”李玉惆怅地说着,却是长叹一声,缓缓离去。 邓婆婆在隔间里坐了一会儿,脑中又过了几遍今日这场“相看”,想知道今日自砸媒人招牌的缘由在哪里。 过了三盏茶的功夫,她在这当中嗅出了几分“蹊跷”来。 晓晓之前说心里有人是在舒亦钦来之前,而舒亦钦在此之前也没见和巷子里哪个老街坊熟悉。在他来之前,他和晓晓应是没有见过的。可见,晓晓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而方才舒亦钦带晓晓离开时并没有主动找老板付钱,那么他说这顿“相看饭”他来请,他是不是早就付了钱? 那么,他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要来敲门带走晓晓了? 如果都是他算计好的,那么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晓晓惯来机灵爽快,若是有送荷包这等事情,又怎么会答应来相看呢? 可邓婆婆想起在石记和李春说话时,瞄见了她眉间的暗火,心里又有了猜测 ——该不会,那死丫头就是为了不在那刻惹火李春,才听话乖乖出来的吧? 邓大媒人脑中猜测万千,离那仅有的真相忽远忽近,却也是真真正正地下定决心,晓晓这丫头的事儿,她可真的真的是再也不管了! “你干什么啊!”石晓晓终于奋力挣开了舒亦钦,心头很是火起! 她连推带甩地撇开舒亦钦的手,语气暴躁异常: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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