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逢贵女登门，却又闹出叶棠逃离匪窝的传闻，若是不及时澄清，不消一日，叶棠的名声就再无澄清的可能。 人言可畏，一旦谣言泄出，就像是决堤之水，回天乏术。 届时，她便只能下嫁了。 “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采薇陪同叶棠去见老夫人的路上，焦灼嘀咕。 叶棠红唇轻轻扬起一抹讽刺。 姚氏为了将她推给王长岭，还真是煞费苦心。 也好生歹毒！ 叶棠还记得母亲临死之前的惨状，因生妹妹导致血崩，她半个身子都浸泡在血泊中。可外祖母与她的亲舅舅，无一人前去冀州奔丧。 这世上的血脉亲情，在她眼中，除了妹妹之外，皆是虚情假意。 瞧瞧，她的三舅母是恨不能快马加鞭送她进火坑。 她更清楚，姚氏和王长岭盯上了她背后的叶家财力了。 父亲再怎么宠妾灭妻，也没生出一个庶子出来，她与妹妹才是正统嫡出的小姐。 姚氏千般算计，还是太低估了自己。 她叶棠上辈子就不任人宰割，又何况是这一世？ *** 苍翠阁。 今日登门的贵女正在赏花，见叶棠过来，几位贵女不由得纷纷多看了几眼，眼中的神色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独独没有同情。 哪怕，叶棠与这些人从无交集，可似乎只要自己是个美人，即便遭受了多大的迫害也不值得同情似的。 此刻，叶棠精致面庞上的笑意落落大方，浓桃艳李，华容婀娜，高挑身段更是勾勒出一副纤纤柳腰。 京都虽不缺美人，可容貌、身段都堪称完美的美人，却也是少见的。 卫婉迎上前，安抚叶棠：“表妹，你昨日可是当真从贼窝逃脱了？好生惊险呐！你怎好像半点不惧？换做是我，定会受惊过度。” 闻此良言，叶棠心中百感交集，卫家二房与她毫无血缘牵扯，却总在关键时候给她一丝暖意。 叶棠莞尔说：“表姐有所不知，昨日是二表哥带兵剿匪，正好我带着人路经山道，是二表哥围剿了山贼，才让我顺利逃脱，算是有惊无险。” 二表哥是谁？众人立刻就想到了卫子衍。卫二公子是京都一等一的勋贵子弟，无人不知晓。 卫婉眸色一亮，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二哥近日的确忙于公务，原是剿匪去了！” 在场众人一阵唏嘘。连带着老夫人与姚氏也神色各异。 因着提及了卫子衍，众贵女对叶棠露出笑意，都想继续打听更多。 “所以，是卫世子救了这位叶小姐？” “不愧是卫世子，素有伏龙凤雏之称呢。” 叶棠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也是初到京都，自是不可能招惹上仇敌，她即便生得美貌，但在这个勋贵世家为尊的时代，美貌与财富加起来也不及门第。 这些贵女之所以想看她的笑话，无非是因着卫芙！ 果不其然，卫芙这时也走向叶棠：“表妹，二哥哥素来不插手闲事，即便他奉旨剿匪，也未必会在意来往行人，你当真……没有在匪窝受到一丝委屈吧？” 卫芙这话听起来是问候，实则是故意引起旁人遐想。 美人进了匪窝，不亚于是肉包子打狗，岂能好端端的逃离…… 换做是前世，叶棠会气到牙根疼，可此刻，叶棠神色如常，反问一句：“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二表哥的能力？有二表哥坐镇剿匪，我又岂会受到损伤？昨日，因有二表哥庇佑，我还先一步离开了山道呢。” 叶棠四两拨千斤，轻易就将卫芙的意图推翻。 卫芙僵在原地，笑得有些牵强，又回头看向姚氏，试图让姚氏帮衬，可姚氏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叶棠身上的错处。 是以，老夫人原本来继续敲打叶棠，见状，她又和颜悦色起来，让叶棠与众贵女一道吃茶。叶棠虽生得集美，但素来不会轻易展露攻击性，是人情练达的好手，很快就与几位贵女熟络了起来。 不多时，前院下人过来传来：“老太太、三夫人，世子爷让小人过来请表小姐去一趟前院，世子爷将嚼舌根子的下人都抓起来了，眼下正在受刑呢，世子爷还交代，昨日的确是他救了表小姐，并没有让表小姐在匪窝受到一丝损伤。” 叶棠但笑不语。 姚氏母女笑都笑不出来了。 卫婉拉着叶棠的手，打心底欢喜：“表妹，太好了！有二哥哥作证，谁也不能再造谣生事。” 老夫人眸色微眯，内心实在震惊。这才是叶丫头登门的第二天呐，青玉阁的小祖宗就开始明着维护她了？大长公主当真不管？老夫人有些想不通。 是以，叶棠亲自去了一趟前院，就见数名下人皆被捆绑，摁在长凳上，行仗责之刑，一棍棍打下去，哀嚎阵阵。 叶棠：“……” 她万没想到，卫子衍下手会这样狠。 不过，如此一来，也算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卫芙当场面色煞白，只因这几个嚼舌根子的人都是她事先交代过的，二哥哥他……会不会已经查出是自己干的？ 此刻，卫子衍站在廊庑下，临身玉立、飘逸宁人，又因他天生眉目冷峭，给人一种沉浮于凡尘之外的错觉，他站在那里，像无尽银河的星光，疏离又遥远，让人不可及。 叶棠朝着卫子衍的方向盈盈一福，算是感激。 此时，风又起，玉色梨花纷落，花瓣恰好落在了美人的乌发上，平添风情。 卫子衍眼力极好，若非叶棠不能掌控天地万物，他都怀疑，这梨花也是她的心机之一。 卫子衍答应的事情已经办到了，他今日闹了这一出，阖府上下再无人敢轻易向叶棠泼脏水。男子这便转身款步离开，全然不顾正朝着他侧目遥望的贵女们。 见卫子衍离开，几位贵女暗暗唏嘘，卫世子就这么走了么？ 只恨不能在如此完美的郎君面前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呐！ 无人看见的地方，姚氏眸色冷沉。叶棠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吓得姚氏没来得及反应，愣是瞪出了斗鸡眼，下一刻这才尴尬的笑了笑。 叶棠也回以一笑，只不过，这笑意委实像是在无声讽刺。 *** 碧落院。 卫子衍照常去给大长公主殿下请安。 大长公主性格孤僻古怪，鲜少在长宁伯府走动，但耳目遍布阖府上下。 越过拱桥小径，卫子衍刚行至亭台，抱拳作揖之前，大长公主慵懒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冀州来的商户女，就也配让你劳师动众？” 大长公主正在作画，她是背对着卫子衍的，但卫子衍身段颀长，一抬眼就看见了画像上的人，卫子衍眉心倏然一蹙。 又是霍家人！ 卫子衍骨节分明的手握了握，这才松开，须臾就恢复常色，如实说：“母亲，叶棠对儿子还有些用处，儿子与她不过就是礼尚往来罢了。” 他又将事情缘由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大长公主停下手中银狼毫笔，转过身来，妩媚的面庞上浮现一抹笑意，似是来了兴致：“是么？看来她还是个聪明人，竟懂得拿捏你。我最是喜欢聪明女子，你若是喜欢，收在房中当个侍妾也没甚不妥。你可不是寻常世家子弟，便是成婚之前收了妾室也无妨。” 卫子衍与皇子身份无异，又是弱冠年纪，大长公主上下打量着儿子，唇角噙笑：“慕卿，你已弱冠，岂会不想要女子？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男子？” 大长公主时而肃重，时而又不着调，卫子衍已经习以为常。 卫子衍：“母亲……慎言！” 大长公主捂唇笑出声来，娇妍清媚，又说：“不过就是玩笑话，慕卿当什么真呢？” 卫子衍无话可说，直接抱拳行礼：“儿子请过安了，就此告退。” 大长公主摆摆手：“想走就走吧，反正你是翅膀硬了。” 卫子衍：“……” 他三岁记事开始，似不曾见母亲真心待过他。人越是想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从而就越是执念。 卫子衍很想知道，霍家与他之间，母亲会选谁。 但他始终什么也没问。 *** 卫子衍走出碧落院，抬手掐了掐眉心，有些无力应对大长公主。 日头愈发烈起来，他择了一条幽静小径回去。无人知道，堂堂卫家少主最是厌烦人多繁杂之地。而就在卫子衍款步往前走时，隔着数丈之远，他步子忽然顿住，就见不远处的一男一女正谈笑风生。 从卫子衍的角度看过去，女子侧颜精致秀眉，唇角含笑，还有她鬓角那几绺别有心机的发丝正随风轻拂。仿佛满园春色也成了这女子的衬托。 卫子衍眸色倏然一沉，“你们在做什么”几个字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提步继续往前，并未看叶棠一眼，只唤了一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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