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一心为主敢想敢做的忠仆,既然发现症结所在,杜若又怎能不想办法为主分忧呢? 冬至是个好日子,杜若提前三日便拉着小院上下的人开始准备,剪纸的剪纸,挂灯的挂灯,好不热闹。 柳绰从宫中请安回来,小院已经面目全非,夹角旮旯里都展示着喜庆,柳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儿已经是冬至了。 她兀自站在院中,无声地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招来杜若:“你们跟我从柳府嫁来三皇子府,战战兢兢,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今儿冬至,我这边就不用伺候了,回去团圆吧。” 啊这,杜若呆了,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那她忙叨这么多日岂不是白忙了?不,她得再努力一下! “今儿冬至,殿下祭完祖回来肯定得来咱们院里用膳,若是没有人伺候,只怕不太方便?” 柳绰:“年关将至,各地郡王进京贺岁。镇南侯镇守南境掌西南兵权,位高权重,是各皇子都想要拉拢的人。今夜他在府摆酒设宴会友,燕辉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不用管,和账房说一声,每人赏一个月的月钱,领完就回家团圆去吧。” 三皇子府中没有侧妃,杜若想着冬至这么大的日子燕辉怎么也会来柳绰这边,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一种可能性!杜若哭了。 她瞄见柳绰淡淡的、不辨哀喜的表情,越看越觉得李厨说得有道理。三殿下对她家姑娘虽好,但除了大婚当晚,就没再留宿过。她家姑娘性子虽淡,但想必也是伤心的。 就在杜若绞尽脑汁想要琢磨出个花样让柳绰开心起来的时候,她看见燕辉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院中。 “总算摆脱了那些人,累死我了,”他一把抓住柳绰的手腕,脸上的笑容十分耀眼,就像是冬日的暖阳,“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柳绰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燕辉,还是杜若反应快,当即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将披风给柳绰重新系了回去:“是要出去吗?需要准备什么?我立马去准备!” “不用,”燕辉心情不错,拉着柳绰就向外走,“和府里上下说一声,冬至给大家放假,有家的回家,没家的访友,实在没事洗洗早睡也可以哈。” “好嘞!”没有什么比看见自家姑娘和姑爷相处甚欢更让杜若愉悦的事情了,她一脸姨母笑地看着柳绰和燕辉的背影,嗯,真相配! “相配”的柳绰却完全没有体会到杜若的快乐,她几乎是僵着背被燕辉推上的马车。燕辉这个时间回府让她始料未及,而他的行为更是让她出乎意料,燕辉想要做什么?要带她去哪?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最终停在了一个马场前。燕辉跳下车,自然地伸出一只手,“你会骑马吧,走,先去挑匹马,接下来的路马车走不了。” 柳绰出身将门,骑马自然是会的,她不明白的是燕辉到底要做什么。她狐疑地挑了一匹额头带白斑的乌骓马,换了一身骑马的行装,跟着燕辉走小道穿过密林。 林间的树很高,虽然都落了叶,但依然遮住了视线。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明亮起来,尽头处是一片山谷,被皑皑白雪盖着,红梅大片盛开,在茫茫雪白中显得格外傲然。一阵风吹来,满面的梅花混杂雪的清香。 燕辉看见柳绰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艳,眼角眉梢都下意识地带上了笑意:“我练习马术的时候偶然瞧见的,猜想你肯定喜欢。” 空旷而又寂静的山谷让柳绰的心难得平静下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独留漫山的白雪和艳艳红梅。壮丽的景色有时候确实能让人放松和想开,烈烈寒风混杂梅香吹走了积压在柳绰心口多日的沉郁,她杏眼微阖,感受着缭绕在山谷中的冷香。 燕辉看着柳绰的侧脸,被毛茸茸的银白围领笼着,隐隐带着一种宁静的畅然,美得仿佛不似凡尘。 “殿下在练习马术?” 燕辉没料到柳绰会突然回头,他慌乱地移开目光,空旷的山谷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响声。 柳绰注意到燕辉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她也没有太过在意,反而是练习马术这件事更让她疑惑,“我记得殿下的骑射俱佳,是三位皇子中最为出色的。”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好端端地为什么会突然想着练习马术? “啊,哦,”燕辉咳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背手望着山谷,广袖飘飘,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嘛。” 齐泽林妹妹一家发生的事情给燕辉敲响了警钟,也让他再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时代。这不是一个人人与善的年代,混乱战争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才是这里的常态。随遇而安并不代表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其他人手上,既然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怎么也得掌握一点这个时代的保命技能。 “对了,我听说你的马术也不错,”燕辉笑逐颜开,“来都来了,要不要赛个马?” 柳绰看见燕辉兴致勃勃的模样沉默了,这人是怎么能把如此生硬的话题转得这么顺理成章?但赛马......不可否认,柳绰有一丢丢心动。 安京城繁华却逼仄,世家的姑娘更是有数不尽的规矩。自从她父亲回京任职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边塞,这些年的循规蹈矩让她都快忘记在辽阔的天地中策马的那种自在和舒畅了。 “来吧来吧,”燕辉难得从柳绰的脸上看出心动的情绪,再接再厉,“要不然再加一个彩头,若你赢了可以要我做一件事情,我能力范围内的,什么都可以。” 柳绰狐疑地打量着燕辉,这种承诺对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可不一般,燕辉是想算计她吗? “那若是殿下赢了呢?” 燕辉眉眼的笑意格外张扬:“没有悬念的事情还要什么彩头?” 这么嚣张?? 柳绰被燕辉激起了一点罕见的胜负欲,她翻身上马,回首一笑:“那殿下说话可要算话。” 燕辉被柳绰的笑晃了眼,皑皑白雪中的漫山红梅仿佛都失了色。待燕辉反应过来时——靠,美人计,狡猾啊,燕辉连忙翻身上马追赶。 猎猎寒风呼啸地迎面向二人刮过,带走了所有的枷锁和责任,天地间静得只有耳边的风声。乌骓的马蹄扬起飞雪,久违的恣意和自由充斥在柳绰的胸膛。没有人能在飞驰的马上看清柳绰的表情,所以她无需伪装,也无需虚与委蛇。 这一程明明很长,但柳绰却觉得短的只有一瞬。 柳绰拉缰制住疯奔的骏马,马蹄在马场前高高扬起,落下后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她将心中的意犹未尽勉强地压了下去,一呼一吸间已恢复平日的恭敬守礼。 林间赛马本就危险,燕辉说得嚣张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要真正和柳绰比,但柳绰的马技却着实让他有了些许惊艳。 “厉害啊,”燕辉长腿一迈从马上下来,他上次偶然听杜若提起柳绰会骑马,没想到这个“会”是这么会,他扶着柳绰下马,笑容可掬,“你赢了,想要我做什么?” 随性而为一会儿也就罢了,柳绰没有在燕辉面前太过放肆的打算,更何况她看得出燕辉并没有尽全力。 “殿下说笑了,妾身浅薄之艺,若不是殿下相让,怎么可能胜过殿下。” “这可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燕辉的眼睛很明亮,“你若觉得比得不尽兴,不如来年春天长草了再比一次?” 承诺一旦出口柳绰总会尽力做到,是以在这件事情上柳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殿下的承诺可有时限?” “三年之内吧,”燕辉怕时间说长柳绰说不定就忘记了。 三年?元平二十一年?柳绰思绪几转,但没有在表情上表现出来。 冬日天黑得很快,来回跑个马的时间太阳就沉入了山背,因为赛马激起的暖意在寒风的侵袭下已经散去大半,可是柳绰没有在燕辉身上看到打道回府的意图。这么晚了,还能在马场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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