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默,我的家乡在鹊郦湖边,清晨渡口的日出总是很美,自从我恢复记忆以来我总是想带着江离去看看那里的日出。” “你若是愿意……我也想带阿离去看看。” 宋挽知道玄默是想帮自己完成最后的心愿,鹊郦城在西南方,即使他们明天就启程出发至少也是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玄默是在给宋挽时间,让她能与江离有一段最轻松的时光。 “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我是皇朝宋安大将军的长女,而他是……” 宋挽想如果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是不是最后的结局就是皆大欢喜。这世间总有些生不逢时的遇见,总有些奈何情深、却不能在一起的苦楚。 他们初见那天,正是宋挽好友沈望的私宴,众人坐在席间饮酒作乐。 “宋小将军,今天这戏子可是了不得,这可是根据你漠北之战而作出的戏曲,他扮演的可是你这位女将军。” “我们家小挽儿是谁都演绎不了,她是独一无二的。”说话的人正是宋挽的好友沈望,沈望的父亲是兵部侍郎沈誉。因为父辈是好友的关系,所以宋挽和沈望在母亲肚子里就已经定下娃娃亲。随着宋挽和沈望相继长大,宋挽觉得这门亲事就是一个玩笑,因为她对沈望没有一点男女感情,而沈望对她更多的也是朋友情谊。 “无发钗无青丝委地唯携长剑,她一声铿锵许诺言,却覆江水东去流远。三年英姿万丈,旌旗荡,何处惆怅。” 好一句“何处惆怅”,宋挽目光注视着舞台上的这名戏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漠北的这三年士兵和自己对待这场战争是多么的无奈和伤感。国家的太平是用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当年沙场上自己许诺终会带他们回家,可是真正归来的也不过数万人而已。还有十万的魂魄都埋在了滚滚黄沙之中。百姓只知道他们英勇善战,却不知道他们背井离乡的苦楚,不知死于异地的悲愤,有谁是真的愿意手染鲜血呢? “挽儿——”身边的沈望明显感受到宋挽的异样,轻轻握住她的手。 宋挽嘴角微微掠起一丝自嘲,道:“要你笑话了不是,回到京城我都变得多愁善感了……”她回握沈望的手,发觉自己离开的这三年,是沈望变得更加可以依靠了,还是自己在这一刻变得脆弱了。 宋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是看着戏台上那妆容精致的男子,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有些寂寞了。 曲唱完了,戏也要落幕了。 “你叫什么?”她问。 “江离。”他答。 “他们说看戏需要打赏,可是今天我出门忘了带银子,这个欠条给你,我下次再来必还之。” 江离看着手上的欠条,向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宋挽从他的眼中明白江离并不记得自己,或许他的眼里从没有装下过谁。戏子无情,从他身上完全可以体现。 “爹。”宋挽回到将军府。 宋安坐在前厅喝茶,看到自己女儿回来向她招了招手,并吩咐家仆把棋盘拿了上来。 “挽儿的棋意越发长进,再过几年连爹都不是你的对手了。漠北之战,匈奴大败,可能这一两年不敢再进犯中原。你和沈家的婚事也可以定下来了。” 宋挽眉头微微蹙起说道:“爹,我和沈望是没有男女之情的。我们一起长大,有的更多的是兄妹之义。” 宋安看着自己女儿,叹了口气说道:“挽儿,你是宋家嫡女,你要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爹,我不怨你。我身为安家子孙而自豪。但是成亲之事可否缓一缓。” 宋安笑道:“你这丫头,可别让爹等太久,爹很想抱上孙子。” 江离看着手上的银子觉得好笑至极,今早自己一到戏班就看到两个士兵站在门口,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又要见到某人那讨厌的嘴脸,出乎意料的是…… “这是我们家将军欠你的银两。将军让我带句话给你,她说你的戏唱的很好,词编的更好。” 江离以为那个女将军也就一个玩笑话,没有署名的欠条他如何能够当真。 几日后,江离发现宋挽真的来了。她穿着普通,在女子中她的姿色也只能算是偏上一点,和那些追求自己的莺莺燕燕相比,她的肤色明显偏黑,但胜在她的五官精致,再加上常年习武的关系,身材保持的非常好。 “将军能来捧场是小生的荣幸。” 宋挽没有立即搭话,只是一直注意江离的腿脚,思索了一会,她把江离抱了起来轻轻放在椅子上,江离有些挣扎,宋挽轻声道:“别动。”她脱掉他的鞋,果然看到他脚踝处很是红肿。 “如果腿废了,戏你再也唱不了了,你人生的戏台也落幕了。”这一看就是骨折后自己强行接骨,连简单的包扎都没处理过的痕迹。这个男人该有怎样的忍耐力,才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把一场戏表演的如此完美。 江离有些发怔,乖乖的“嗯”道。 接连几天,宋挽都会去戏班看戏,但是江离却都没有登台。宋挽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可她还是有丝愉悦的,因为那个男人有认真的听进去她的话,没有人能比宋挽明白在战场上身体的健康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宋家的女儿从不会比男儿差,有战争了就想到我们宋家,上战场就不分男女;国家安定了,就说女子不得参政来敷衍我们,圣上是把我们宋家当作了什么。”宋安看着此刻有些过于安静的宋挽,有些自责的继续说道:“挽儿,终是爹爹要你受委屈了,好好的美娇娘现在却落得如此尴尬的地步。” “阿爹,这句话我只再说最后一遍,我一直以是宋家子孙为荣,上战场冲锋陷阵、保国家安定本就是我宋家子孙的责任。” 宋安看着女儿,老泪纵横。宋安想如果挽儿的娘亲看到一定很是欣慰。 江离准备去面馆吃完晚饭后去街上逛一逛,这几天在家养伤有点闷得慌。说起脚伤好的这么快江离还真该感谢宋挽,她送来的跌打药是真心好用。 “江离,你的腿看样子好了很多。” 江离可没有宋挽见到他那么愉快,这几天难得出来逛个街还遇到这位女将军,江离其实私下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那也是因为将军的跌打药的缘故,江离在这里再次感谢将军。” “江离,既然脚伤好的差不多了,陪我喝一杯吧。” 江离很难想象现在在街上耍酒疯的人就是皇朝鼎鼎有名的女将军宋挽。当江离背起宋挽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女将军是有多轻,而宋挽安静的趴在江离的背上低着头看着地面发呆。宋挽上一次被人背起时还是因为她在战场上受伤的时候,那时她是战场上的主帅不容许自己软弱。可是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她允许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男子面前哭泣。 她很少会哭,因为她是宋家的子孙,只可流血不可流泪。在家,宋挽要面对宋安,她不可以把委屈说出来,那样只会说明宋家女子不如男;在战场上,宋挽要面对士兵,她不可以把伤口露出来,那样只会证明自己领导的无能。但是在这一刻,她谁也不需要面对,只需要袒露自己就好。只是在那时宋挽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江离,为什么她会允许自己在他的面前如此肆意。 “小挽儿,今天我爹问我想不想娶你,你猜我怎么答的。” 宋挽没有说话,她知道以沈望的性格一定会自问自答的。 “我说我想娶你。” 宋挽刚喝的一口茶全喷到了沈望的脸上,沈望并没有生气,还有些得意的说:“我和你也认识十几年了,你屁股上有一块胎记我知道,我胸有大痣你也知道。我们既然都这么熟悉了,为什么还要找一个陌生的异性去过下半辈子呢?你放心的去前线打战,我会在后方为你加油鼓励。” “等我打战回来,发现我都成为别人的大娘了。”宋挽拿起茶又喝了一口,压压惊才说道自己对于沈望的风流韵事。 “小挽儿,如果你愿意给我生孩子,我也可以忍痛放弃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毕竟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宋挽看着沈望那捧心的耍宝动作,笑着打趣道:“我可舍不得你为了我如此痛苦,如果我二十岁还孤身一人,朝廷和战场也不再需要宋家的时候,我就勉强嫁给你。” 宋挽今年19岁,她14岁就已经陪父亲在军营训兵,16岁在漠北战役中成为主帅,当京城的文武百官向圣上谏言宋挽能力不足以胜任此战役时,是宋安以宋家的名誉和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担保,宋家的女儿怎会比男儿差。 沈望和宋挽一起长大,他非常明白宋安对宋挽的严厉。他记得那一年冬天,宋挽因为帮助重病的乞丐看病,因此未完成宋安布置的任务而被罚跪在大雪中。宋挽就跪在那一声不吭,她没有向宋安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她什么都习惯一个人承担。那一天,白雪也被一抹红色染了色彩,宋挽来了葵水,沈望以为宋安会要宋挽回屋休息,可是宋挽那一跪就是一夜。 沈望是怨过那日宋安的冷漠,在如此情况下他竟然还忍心让宋挽罚跪。可是多年后,在漠北战役中,他们都明白了宋安的良苦用心,在战争中敌方不会因为主帅来了葵水而不进攻的。 “宋挽,一言为定。”沈望很少会叫宋挽的全名,他多数都会叫她挽儿,宋挽明白沈望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对于他很重要。 也许只有宋安和沈望会认为宋挽还是一个女儿家,这一声“挽儿”唤起了她身为女子那柔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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