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箭将要射中的那一刻，大蛇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它的下半截还寄生在李念的体内，但上半截却极为灵活。不过因为身躯过于庞大，虽然大蛇避开了致命的一箭，可箭矢还是射中了它的左眼。 “啊！” 瘫倒在地的李念发出了惨叫。 明明射中的是大蛇，可溢出鲜血的却是李念的左眼。 陆圆手抖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犹豫，反应过来的大蛇朝着陆圆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她的脖颈就狠狠咬下。 陆圆下意识抬起弓箭抵挡。 可用拓木做成的弓箭明明在陆圆手中是那么坚硬，面对大蛇的尖牙却只抗衡了短短几秒就断裂开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弓箭的阻挡让大蛇的方向有些细微的偏差。这一下并没有准确地咬断陆圆的喉咙，而是咬在了她的右肩上。 “咳……” 陆圆被巨大的力贯到了地上，强烈的冲击使得她弓着背向上弹起，然后又被大蛇死死地按在地上。 “小圆……救我……” 李念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她手脚并用，艰难地向着陆圆爬行过来，血迹在她身后拖长，就像是蛇移动时刻下的印记。 直到这一刻陆圆还心存幻想，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或许只要自己拉住了李念，梦就会醒，一切就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然而，幻想破碎只在刹那间。 紫色的剑光从眼前闪过。 “扑通——” 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声音。 李念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碰到了陆圆的小腿才停下。 她瞪圆的眼睛紧盯着陆圆，似乎是在向她控诉，质问她为什么不及时救她。 “你是她的同伴吗？”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少年手持长剑，身形挺拔，身后是已经浓郁成血色的晚霞。紫色的长剑上血迹还未擦去，如此妖冶诡谲的场景，却更显得他整个人透出一股淡淡的清冷疏离之感。 陆圆呆呆地看着死不瞑目的李念。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在今天之前，李念都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她那样乐观开朗，到底是什么让她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还有从李念身体里钻出来的，吃人的大蛇。 随着刚才那一剑，大蛇也被斩断身体，化作黑烟消散在了空中。 陆圆张了张嘴，想喊李念的名字。 可喉咙却干涩得可怕，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将她口腔中本就不多的空气挤出。 最后，她也只是佝偻下腰，将李念的脑袋埋进怀中，另一只手向前摸索。 在触碰到李念的指尖时她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顺着李念还温热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 持剑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 他手中凝聚出真气，将紫剑上的血迹消去。然后又重新举起剑，剑尖直指陆圆咽喉。 足以划破黑夜的金光凝聚在他的剑尖，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抱歉。” 他说。 虽然从他不带感情的声音中听不出来什么歉意。 【检测到宿主面临生命危险，将为您重新规划逃跑路线。】 【规划失败。】 【检测到宿主面临难题——从裴誉的除魔剑下逃离，计算当前难度数值为20，请宿主掷骰进行点数判定，本系统将为您解决一切问题。】 系统的声音让崩溃边缘的陆圆稍稍找回了一点理智。 “我不要逃走。”她沙哑着声音，“我要在这里杀了他。” 【检测杀死裴誉所需数值——数值过高，请宿主完成系统任务提升自身数值后再进行判定。】 原来是自己太弱了吗？ 陆圆仰起头，逆着光看向裴誉。 她看不清裴誉的脸，但却能从他身上清晰地感觉到杀意。 因为自己太弱了，所以哪怕是带着金手指穿越来的“主角”，也只能看着同伴死在面前，然后灰溜溜地逃走。 【如果宿主一开始就接受系统，去做系统任务，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像是知道陆圆所想，系统开口道。 【但你现在醒悟了，知道回头的孩子总是会得到神的额外眷顾。】 【掷出你的骰子吧，陆圆。】 【你的命运，将永远只握在你的手中。】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无数墨绿色的光点飞进了陆圆的掌心，组合成了一枚造型奇异的二十面骰子。 随着她重重向上抛去的动作，骰身在空中以肉眼不可辨别的速度旋转。黑色的线如蛇一般，配合着骰子的旋转细细勾勒出骰子的边缘。 当线游走回起点，与之汇合后，骰子停下了。 它坠入回陆圆的掌心，灿金色的“20”流淌在墨绿色的骰面上。 【判定宿主掷骰数值——判定为“20”，大成功。将带宿主逃离去往安全的地方，并额外为宿主发放一次奖励。】 【系统，将为您解决一切问题。】 在系统的声音中，陆圆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好像脑海中有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着。 “只有系统才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的所有烦恼、忧虑、痛苦，都将由系统接收。只要你全心依赖系统，系统将会是你永远最忠实的伴侣。” * 林伯匆匆赶到柳树下时，正好看到裴誉慢条斯理地将除魔剑收回到剑鞘中。而地上除了血迹外，已经没有任何尸体了。 “裴师兄。”他有些心虚，不敢走过去。 裴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没有说话。 林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脸上原本那张憨厚老实的面孔就如水溶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年轻带着点傻气的脸。 “裴师兄，都是我的错。”慕流光犹豫了下，还是乖乖地低头认了错。 “我就是觉得天海门来这个小村子挑选弟子实在是有些问题，而李念和陆圆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我就先去跟踪司空瞻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但是当他看到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哭出声：“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监视她们两个，才让她们害死了村民。裴师兄，我以后再也不会被穿越者的外表蒙蔽了，我知道错了！” 裴誉叹了口气。 “好了，你先回宗门向宗主禀告此事。我无权代替这里的村民断你的对错，你如果心中有愧，就好好修炼去斩杀更多的妖魔吧。” “是！我都听裴师兄的！”慕流光连连点头。 他掐诀就要遁走，却见裴誉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裴师兄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裴誉摇了摇头：“逃走了一个，我得追过去看看。” “哦，逃走了……什么！逃走了一个！”慕流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跟着裴誉除魔以来，从来没有见裴誉失过手。无论是拥有多么强大金手指的穿越者，最多也只能在裴誉手中撑过三招。 见裴誉神色冰冷，慕流光以为他是被打击到了，连忙捂住嘴，撒起脚就跑远了。 …… 裴誉闭上眼，脑海中少女最后的抬眼仍然清晰可见。 他本是感知到魔化的气息才赶来除魔的，可明明能确定陆圆就是已经魔化被诛杀的李念的同伴，那她也应该是穿越者才对。 除魔剑能斩杀李念，却对陆圆毫无反应。 裴誉不愿意伤害无辜之人，但临时前，师父严肃嘱咐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小誉，你知道一个魔化的穿越者会对人间造成多大的危害吗？曾经师父就是因为对一个穿越者心软，而最终酿成大错，被他找到机会屠戮了一整座城的人。” “我们修仙者尚且有自保之力，可那些信仰我们的凡人呢？他们的人生没有试错机会，一旦被穿越者蒙骗过去就只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小誉，答应师父，万万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穿越者。” 裴誉一开始也没想过陆圆的。 他只是因为陆圆的泪水恍惚了片刻，但这并不影响他将除魔剑对准她。 可这一次他失手了。 女孩用手背重重地抹去眼泪，一个墨绿色的骰子凭空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她将骰子重重地往上空抛去，无数黑色的虚影从她的脚下尖叫地伸出手，扼住她的四肢，企图将她拖入脚下那深不可见的泥沼。 最后那骰子落回到她掌心，金黄色的数字“二十”似血管般在她的咽喉上凸起。 女孩抱住同伴的尸体，那双朦胧的，盛满泪水的眸子最后看了他一眼，便随着虚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心软会酿成大错的。 裴誉再一次告诫自己。 他伸手轻抚过自己腰间的除魔剑，然后便向着与慕流光离开时相反的方向追了过去。 * 此时，一处小山顶上。 陆圆将李念安葬，又为她立好了墓碑。 在她带着李念的尸体成功逃离后，系统就为她提供了这个世界的衣物换上，免得她继续穿着现代的服饰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为什么不在我一开始穿越过来时就给我？” 等脱离了当时的环境，埋葬了李念后，陆圆也逐渐恢复了平时的理智状态，能摆脱系统进行独立思考了。 【……】 系统那边传出了一阵电流音，没有回答陆圆。 陆圆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再继续质问下去。 亲眼目睹李念的死亡后，陆圆重新思考了自己应该如何对待穿越的事情。 原本她是想着先跟李念一起在修仙世界生活下去，然后再慢慢找到回家的方法。如果李念愿意回去，她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不愿意，她就跟李念告别。 虽然现在，她仍然想要回家，可一个更紧迫的问题逼得她不得不去重视。 在回家前，陆圆得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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