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书院位于珞城西北,是大衡开国之初,由皇家出资,太学和翰林院一同执掌,四海鸿儒前来授课的一所官学学宫。也是大衡乃至中原各国最好的学府之一,与九灵山上的落英书院齐名。如若说九灵山诞育了无数游历列国的诗仙书圣,那太平书院则培养了无数朝廷栋梁。说太平书院是中原列国朝堂的基石锻造炉都不为过。 只是落英书院是民办书院,风气更加自由,于建立之初就允许女子和各级百姓入学。太平书院是今年才开始招收女学徒和寒门子弟。 李玄乙今天是入学第一天,昨儿个在门口学务司登记领笔墨纸砚和书生服的时候就又被书院的规模惊到,今天走进来才更觉震撼——这书院委实是太大了些。 太平书院虽名为书院,但不只是教读书的。先生们教的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所以针对不同科目,建有许多学堂,除此之外,书院还有自己的马场、猎场、演武场。 太平书院背靠白鹭山,过了书院的演武场,便到了白鹭山山脚的东山门,顺着五千长阶而上,可以陆续抵达书院建在山上的藏书阁、藏经阁、丹青阁和藏剑阁,登到山顶,可以俯瞰整个珞城的景色。 山腰处还有一席长瀑,长瀑落下,便是书院里的卧龙潭,卧龙潭边上,是书院的琴台,有许多有名的琴师会来这里演奏,丝竹悦耳,绕梁不绝,和着学子们郎朗的读书声,别有一番雅趣。 从琴台下来,就是星罗棋布的各个学堂,各个学堂由各地知名的梓人大匠设计建造,各具风韵,凑在一起却并不突兀。 这样的盛景之下,听说每年都会有仙鹤来此筑巢,也会有许多文人名士来此客居。 说完了景致,再说课程。 太平书院的课程还是很人性化的,分作两部分,六艺当中分别都有学子们的必修课程,但也都设有选修课程。 比如书院规定孔孟儒学是必须要懂的,但你同时又想了解下老庄和老墨,甚至还想尝试一下参禅修道,书院也不会觉得你不务正业,只要把上午的正经课程上完了,整个下午的时间,书院里的地方就爱去哪去哪。 喜欢老庄就听老庄,喜欢老墨就听老墨,喜欢爬山就去白鹭山,喜欢钓鱼就去卧龙潭,暗恋琴师就去琴台听他们弹琴,可以比武打猎蹴鞠,也可以和隔壁班同窗处对象……只要符合书院规定,不生事端,做什么都可以。 至于班级的划分,今年因为招生规模的扩大,便以十二岁为界,十二岁以上分作六组,十二岁以下分作六组,每组都是三十人,每日巳时开课,申时散学,逢二逢七为休沐日,年节有长假。 待到男子科考及第,女子嫁做人妇,就视作结业,书院会发放统一的文书,凭借这文书,哪怕仕途不顺,婚姻生活不幸福,还可以去别的小书院做先生。 此刻玄乙背着孟桃送她的书包,穿着白底粉披的书院服饰,和子规画眉一起,拿着昨天报到时学务司大人给她们的学堂地图,寻找自己上课的学堂,不久便在卧龙潭边找到了——丹桂堂。 她们到得不算晚,但剩余的席位已经不多了。 玄乙看了看来人,大概知道了学堂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将这些人分作一组——这些人的出身大都尊贵。 现下入席了的有五位王爷家的世子郡主,两位国公家的小姐,剩下的这些家里最次也是侯爵,唯有孟荷的身份低些,但也是翰林院掌院家的嫡女,要知道,这书院能开起来翰林院起码占一半功劳,孟荷出现在此处并不过分,只不过身为庶女的孟桃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玄乙正在打量着,孟荷一回头看到了她们,便走过来同她们姐妹打招呼。 “子规,画眉。”孟荷笑着说:“你们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孟荷只同她们姐妹于李府家宴上见过一回,之所以这般热络,无非是还打着李鸿鹄的主意。但她没提玄乙,大抵是瞧不上她庶出的身份,也有些隐隐恼恨那日玄乙打断了他与李鸿鹄的相处。 子规画眉同孟荷并不相熟,只是礼貌寒暄着。玄乙本身在生人面前就局促,孟荷不搭理她也是正好,省得她应付。 她环顾众人,发现一身熟悉的衣裳,不由惊诧:“小疯子……” 风静子闻言回头,和李玄乙四目相对。 怎么哪哪都有他啊……而且就他不穿校服…… 李玄乙她这几天也从青稞那里听来了这小道士的八卦,现下连官学他都进来了,李玄乙不禁感叹,有了这一手壮阳的本事,真是保了他一生荣华富贵啊…… 风静子便大方冲他摆了摆手:“你也来读书?好巧。” “呵……是啊……好巧。” 旁边的画眉实在是和孟荷没什么共同语言,听见小妹和旁人打招呼,顺着话头就过来了:“你朋友?” “算是吧。”玄乙凑近李画眉,低声说道:“是个脑子有些毛病的小道士。” 画眉笑了笑:“长得倒是挺清秀。” 又来了……李玄乙知道画眉素来是对玉面小生没有抵抗力的。 “你好!我是玄乙的姐姐李画眉。” 而且还是个人来疯……李玄乙扶额。 风静子则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回身继续看书了。 李玄乙担着“朋友”这个名号,自然要替风静子周旋:“姐姐莫怪,他也不是没有礼貌,他就是……” 话说到这里,玄乙根本不知如何继续解释下去,因为她觉得这个疯道士就是他娘的没有礼貌。 “蛮有个性的嘛。”画眉倒不介意,抱着胳膊笑着看那小道士的背影。 玄乙瞠目结舌。 正当此时,太学的学政大人带着三人来了丹桂堂,课堂里本来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望向来人。 这一望不打紧,众人心里都有些诧异。 “这三位,以后也是诸位的同窗。”学政大人笑容可掬。 在座的诸君听闻此言更是疑惑——他们仨……怎么来了…… 先是陈天忌。陈天忌的确是读书的年纪,也的确有很高的出身。但陈天忌自启蒙起,便被送往九灵山落英书院读书了,六艺出众,也习得一身好剑法,可以说是落英书院的活招牌。 他去年还以落英书院学子的身份化名参加了乡试,得了名次,文章还上达天听,陛下顺着查下来才知道答题的是陈天忌。当即让他入朝为官,给了起居舍人的职位。 凭借这位的才学家世,日后定是会步步入青云的。这都有了正经官位了,怎的反倒又回来读书了,读的还是其母校落英书院的对家,合理吗…… 陈天忌旁边站的是安王。 安王如今虽未及冠,但也是双九年华,平日里陛下也历练他多次,光接待外国使臣都有三回之多了。而且安王差事做得不错,陛下也信赖,凭着几次公干的政绩,早早就封了亲王。他怎么也来太平书院凑热闹…… 最后一位更是匪夷所思——太子殿下居然也来了。 太子殿下都二十二了,实在算得上是大龄书生,他来这里,会不会有点没有面子……还有,陛下去年头风发作病了一月,正是太子监国。监国的差事都做过了,还来书院读什么书…… 李玄乙倒不疑惑什么,只是望着来人,心中不可抑制地伤怀起来。 这三人此刻兄友弟恭地站在一起,最后却是你死我亡的结局。 李玄乙的目光停留在太子身上…… 玄乙不懂朝政,但也听闻过坊间的闲话,朝臣们对太子似乎颇有微词。 有人道他痴肥臃肿,有人道他无才无能……大家都说,安王之所以备受陛下宠爱,正是因为太子愚鲁,不堪大用。甚至在民间,也很早就有了些东宫易主的猜测。 可玄乙清楚,这位太子表哥即便有万般不是,却实实在在是个厚道人。也是玄乙活了两辈子,除了娘亲之外,为数不多真心疼爱她的人。 就说父亲和嫡母兄姐去了南境之后,京城里的闺阁之中有许多议论她的声音。可是每逢佳节,这位太子表哥都会差人送自己许多小玩意儿,一有出宫的机会也一定会来将军府看望自己。 内宅素来是女子的战场,无论出身高低、年幼与否,只要活在内宅,就要承担这份战火。 而玄乙在头上顶了那许多议论的同时,却在京城女眷的交往之中,没有受过太大的难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太子表哥的这份关照和庇护。 然而这样一个好人,却在夺嫡之争中惨败,没有得到善终。 玄乙听说他是在东宫横剑自刎的,太子妃嫂嫂赶到的时候,长剑已经落地,鲜血溅了她满身,她当场便疯了。 而人神共愤之事还在后头,安王登基之后,便强行将疯了的前太子妃纳入后宫。 再后来就是李家的覆灭,和她的三尺白绫…… 想到这里,玄乙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太子正巧这时看到了她,赶忙说道:“玄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落了金豆子?” 玄乙擦擦眼角,露出一个笑容:“许久未见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玄乙有些想你们了。” 太子憨然一笑:“表哥真是没白疼你。” 一旁的陈天忌望向李玄乙,心也跟着隐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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