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这样看我。”李蕙月正襟危坐:“试菜的小太监都好好活着呢,她又不是疯了,敢下毒后端过来。” 平日里皇帝隔三差五就会到瑶华宫用膳,宫人们对待餐食自是小心翼翼。 尚昀青先笑了出来:“公主啊公主,臣倒不是怕她下毒,只不过您没事惹她做什么,您的皇兄避着都来不及。” 李蕙月瞥了自家皇兄一眼:“他哪里有避,分明昨日表姐进宫,他却陪了那女人,我我……我是在替表姐出气!” 这话说的有几分气性,李蕙月说完也注意到不对来,想道歉但又拉不下脸。 这事情本就是她皇兄做错了,那姓秦的和她表姐孰近孰远,她皇兄居然掂不清。 布菜的高鸿被李珩一个眼神瞪到殿外,很快婢女太监全都走了。 “皇兄?”李蕙月觉得有些不寻常。 李珩夹了离自己比较近的芦笋放进李蕙月的碗里,淡淡地说:“并非喜欢才去,也并非不喜欢才不去。阿月,你若不能明白这点,便会被人利用。” 李蕙月觉得自己被亲哥哥嫌弃了,忙求助尚昀青,尚昀青夹了那烤鸭腿上一块肉放进李蕙月碗里,解释道:“您的皇兄是为了顾全大局,并不是凭借私人感情在行事,公主您以后也需这样,不要只凭自己的喜恶做事,还是莫去招惹她了。” 李蕙月低着头:“你们这些大人,都戴着副面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干着莫名其妙的事,我就是不懂!” 李珩指指她的碗,意思是让她赶紧吃:“不需要你一天就学会,慢慢来就好。” 那烤鸭做的很不错,李蕙月却没见她哥哥吃,想了想那女人虽然可恶,但是倒是挺会吃的。 尚昀青则好奇地问道:“您抢她东西的时候,她什么表情?” 李蕙月心情不佳,冷冷说道:“好像挺惊讶的,还能怎样,她敢不给?对了,这鸭子是她房里嬷嬷亲自送来的,我去的时候还没烤好。” 尚昀青听完后哈哈大笑,说:“她莫不是要贿赂长公主您吧。” 李蕙月白了她一眼:“就算拿她宫里所有的山珍海味贿赂我,我也不稀罕,要是拿命的话,我兴许能考虑一下。” 她从小看着她的哥哥在秦丘的控制下举步维艰,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小事情而放下仇恨。 一直从瑶华宫出来后,尚昀青还在回味那烤鸭的味道:“这玉楼阁小厨房里的人,莫不是御膳房调去的。” “你明知不可能。”李珩让他不要油嘴滑舌,“一天了,阴魂不散的,饭都吃完了,再不说点正常的话就出宫去。” 尚昀青笑眯眯的,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臣以为您再也不想看见那女人了呢,不过您昨晚留宿玉楼阁的事情整个前朝都盯着呢,臣冒死求问,咱们的陛下日后作何打算。” 朝中不少人都等着看秦家倒台,但看见李珩昨晚的动作,又偃旗息鼓起来。 李珩握着腰间的玉佩,这是先太子留给他的,先太子温文尔雅一生良善,更重要的是,在所有的手足里只有先太子对他好,却被秦丘那老狐狸谋划死了。 这笔账,李珩发过誓要报,更不用说如今秦丘已然盯上了他的下一代。 “高高捧起罢了。”李珩回道。 尚昀青耸肩:“别到时候您不舍得摔了。” 尚昀青被一脚踹出了宫。 后宫的眼线实在太多,连尚昀青都能在一天之内就听说他的行动,真是半分秘密都没有,估计尚昀青也是来告诉他这一点的。 由于烤好的鸭子飞走了,秦玉柔又实在想吃口鸭肉,于是缠着严萍最后做了红烧鸭子,好不容易见严萍要松口,却发现身边的人都跪了下去。 “鸭肉性寒,安嫔这几日还是好生养着,晚膳就红枣滋补粥吧。”声音是好声音,但这话让秦玉柔开心的心冷了一半。 本来还有几道素菜的,这么一句话,连菜都没有了。 “臣妾参见皇上。”她绝望地跪下去,不巧膝盖下有颗石子,便扭着身子挪了挪。 这放在李珩眼里嫌弃极了,怎么走没走相,跪也没跪相。 这想法简直和严萍不谋而合,她都快不想睁开眼睛了。 他让人起身,看着秦玉柔瞪了那小石头两眼,差点没憋出笑来。 怨人家石头啊? 她慢慢地捧着红枣粥喝,盼着李珩赶紧走,再不要留宿,这样多少她能再想办法吃上一口,但李珩却不急不慢地看她吃,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听闻蕙月下午顽皮,抢了你的鸭子。” 原来是替妹妹上门当和事佬的嘛。 秦玉柔忙回道:“公主能喜欢,是臣妾的荣幸。” “可朕记得,华京城里的烤鸭并不长这样。” 看来不仅是当和事佬的,还见过她的鸭子,不会他也吃了吧。 秦玉柔委委屈屈:“那鸭子是臣妾问过厨子后改良过得,要是宫中有梨木的话会更好吃。” 本以为说到这里便算完了,却不料李珩还在追问为何用梨木更好。 秦玉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果木燃烧产生的芳香物质能让烤鸭更好吃,绞尽脑汁后回答:“因为燃烧后味道不一样,果木燃烧后的味道更柔和,陛下试过就知道了。” 李珩点点头,他只是想知道秦玉柔是真的如她父亲所说的好吃喝,还是秦丘欺他,如此听来她确实有几分研究。 本以为聊完鸭子的事情就差不多了,结果李珩话锋一转:“朕听说京兆尹冯家大姑娘与你交好,入宫前她曾去过秦府,后来拒不入宫,这事你可清楚?” 尚昀青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想见这眼前人,这与之前那晚所见所闻有关,闲着也是闲着,他倒要听听她怎么回答。 秦玉柔立马被问住了,她向她爹打听过,礼部对外说的是冯思思“染病”,可不是“拒不入宫”。 李珩既然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把话说出来,大概也想到了冯思思不入宫的原因与她有关。 父亲对她入宫的嘱咐里最多的就是言多必失,可有时候她却觉得,或许皇权对他们秦家忌惮的原因里,必定有一条是“不言”。 又或者,她想告诉李珩一些事情,这样更多像她二姐和冯思思一样的人就可以平平淡淡地追求幸福。 于是她立马正色起来:“其实很多人家呈上适龄女子名单的时候,是从不会过问女儿家意见的。” 李珩颔首:“不想进宫,好,继续说。” “倒也不是不想,只不过若这女子心里有他人却还要入宫,陛下觉得这样合适吗?”秦玉柔瞧着李珩的神色,试探着开口。 李珩想也没想,反驳她:“有婚约者不得进宫,但心里有没有他人,朕做不了主。” 他也清楚,这些人进宫不全是倾慕他,他们可能想要的是权势,想要的是家门荣光,而他接受这些人,则是为了稳固和平衡前朝。 若是他父皇在的话肯定会笑话他如此想,说女子是附属品,是胜利品,于是像他母亲那样普通的官家女子,喜欢了就宠一下,不喜欢了就可以连利用都懒得利用。 秦玉柔低着头:“这些女子的父母大抵是清楚他们女儿心思的,但却因入宫是庇佑一族的事情,便生生拆散后再隐瞒。” 她这一句话算是把外面各家族的龌龊心思说透了,牺牲女儿幸福往上爬的人也不在少数。 李珩大约猜出了,秦玉柔是想说冯思思亦是心悦他人,淡淡说道:“他们若真想隐瞒,朕觉得自己也是受到欺骗的人,说到底,朕阻止不了他们这样做,朕也不是强娶。” 秦玉柔轻声回答:“让这样的人进宫,陛下大概也不会幸福吧。” 人人都道一入后宫深似海,但李珩自己身为皇帝,这种话他懂,但是却不能由他说出来。至少在权利动荡的现在,真心这种事情,他给不起也给不了。 “朕的幸福,她们也说了不算。” 秦玉柔是绕不过李珩的,也觉得他绝情。她丧气地觉得,这种事情太过小家子气,一国之君大概是不想管,毕竟正如他所说,皇帝也是被迫接受罢了。 这座宫里,净是些不快乐的人。 见秦玉柔忽然间焉了,李珩又扣了下桌子:“安嫔是觉得,只要朕下令,这种事就会杜绝吗?那你可太天真了,所谓寡人,从来都是被人塞住耳朵蒙住眼睛的,能听到能看到的不过一二。” 秦玉柔并没有因此振作,李珩叹了口气:“你且说回到冯家姑娘去。” 她思绪有些涣散,说话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冯家姑娘便是已有两情相悦的男子,所以我……臣妾就劝说了她,让她去求冯大人。这事情是臣妾怂恿的,与冯家没有关系,您若是现在想罚了,罚臣妾就好。” 这还是个仗义的。 李珩到底没想吓唬她,只是这话虽然滴水不漏,但是却不能解释那晚她说的所有话。 “你这样做,只是想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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