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城郊马场。 江云岫穿着一套漂亮利落的黑色骑装,窝在玻璃房内喝咖啡。 暖洋洋的日光晒得人昏昏欲睡,她眯着眼慵懒地看着窗外纵马驰骋的袁佳慧。 江云岫对骑马不感兴趣,许久不见的袁佳慧却突然添了这么个喜好,看来国外几年的经历,着实让人变化不少。 “江姐姐,你试试这个点心,是这里的招牌,甜而不腻,可好吃了呢。” 一只白色餐盘被推过来,江云岫微抬眼皮,瞥了对面一脸殷勤的女人一眼。 赵成兰笑得比点心腻人多了,话虽是对江云岫说的,一双眼睛却似长在了她身旁坐着的男人身上。 被盯得浑身难受的付博文早已贴着座位边缘退无可退了,再次感受到那股灼热的目光后,又赶紧往扶手上靠了靠。 不过,显然没什么效果,赵成兰又推着另一只盘子凑到付博文跟前:“学长,你也试试吧。” 付博文整个上半身往后仰,赶忙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好歹是自己邀请来的客人,江云岫出言为他解了围:“付老师,辛苦你跑这一趟了,我听说小欣最近需要调整学习计划?” 付博文立刻坐正,点点头道:“小欣是个小天才,学习的速度很快,原来的计划已经不适合她,还有,我近期打算带她出去参加一些国际竞赛,也算是实战了。” 江云岫认真听完,沉吟片刻:“可以,不过小欣毕竟年纪还小,不要给她太多压力了,一切以她的想法为准。” “小欣是谁啊?”赵成兰不甘冷落,硬是要插句话,却半晌无人理她。 特别是付博文的态度,对江云岫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对她却一个字也没有,赵成兰恼怒地抿抿唇,忽而灿笑道:“江姐姐第一次邀我出来,我还以为是陪着未来嫂嫂选婚纱呢?” 说着,不动声色扫了身旁低下头的付博文一眼:“嫂嫂的婚纱选好了吗,婚期眼看就要到了呢?” 江云岫面容淡淡,应道:“还在选。” 赵成兰笑容一滞,颇有些热脸去贴人冷屁股的难堪,于是偏过头招呼付博文:“学长,我们也去骑马吧,今天天气也好……” “你留在这儿。” 江云岫淡淡开口,不容置疑的口吻:“都走了算什么事儿,你让你学长去骑马,你留在这儿陪我。” 鱼饵就应该待在垂钓者身边,不然拿什么钓鱼。 江云岫半阖着眸子,冷冷清清地瞥过来,赵成兰满腹的不甘不愿便立刻似是被一桶冰水浇灭,只剩下一点黑烟。 赵成兰一双手在桌子底下扭成了麻花,也不敢出言反驳一词。倒不是她怕江云岫,江氏都是他们赵家的囊中之物了,她怕江云岫什么? 只是,家里长辈耳提面命,一定不能在结婚前得罪江云岫,不能让婚礼出现一丁点儿差错,等结了婚,江云岫彻底变成了赵家的媳妇,江氏的钱才算是真正入了赵家的口袋。 在这之前,她得忍。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哪里是说忍就能忍下的,赵成兰心思几转,作势起身,刚离开座位,突然脚下一扭,整个人扑进了付博文怀里。 与此同时,赵成兰扬在空中的左手乱抓,打飞了桌上的一只咖啡杯。 深褐色咖啡液直朝江云岫面部扑来,江云岫眯了眯眼,还未做出反应,倏然,眼前一黑,她被人护在了怀里。 那人的背挡住了泼来的咖啡,急促的呼吸吹拂她的发顶。 江云岫愣了一下,勾唇笑了。 耳旁是很多人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付博文的关心,赵成兰假惺惺的道歉,还有很多陌生的询问声。 江云岫闭着眼,感受到紧抱着她的这具身躯在慢慢变僵硬。 “黎检!没事吧?!咖啡烫不烫,你怎么样?” 周梁刚跑过来,黎潜便松开手,大步退后了三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侧过身,似整理衣物的动作,将两只袖口、领口、衣摆全部拽了个遍,拒绝了周梁递过来的纸巾,黑着脸开口。 “赵成兰女士是吗?你涉嫌参与赵成锡行贿案,现在传唤你配合调查。” 现场一秒噤声,赵成兰惊得呆住,被周梁往外请的时候,她无助地四下环顾,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她,她脚一软,这下是真的扭了。 “嗤。”江云岫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所有无处安放的视线便齐刷刷落到了她的身上,只一人除外。 黎潜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注意力去了哪里,连看到动静匆匆跑进来,和他正面遇上的袁佳慧都没发现。 “黎潜?”袁佳慧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黎潜这才注意到了人,顿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袁佳慧笑了笑,随即越过他往后瞧了一眼,目露担忧:“没事吧?” 江云岫撑着下巴,懒懒地摇了一下头,袁佳慧嗔了她一眼,又转回去和黎潜说话:“我刚刚在外面都看到了,还好你替她挡住了,多谢啊。” 再次相见,一切和预想的都不一样,袁佳慧坦然而真诚地与黎潜对话,没什么特别或奇怪的情绪。 黎潜这些年倒是时常为自己曾经不成熟的算计可能造成的伤害感到懊悔,如今看到袁佳慧生活的很好,成长的也很好,方才松了一口气。 也才有了类似朋友间的寒暄:“什么时候回国的?” 袁佳慧大方回道:“也就一两个星期吧,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参加云岫的婚礼,等婚礼结束后,我还要回去,国外的学业还没结束。” 说到这儿,袁佳慧似乎想起了曾经在学校的教学楼上看到的那一幕,眼神在黎潜和江云岫之间飘了两个来回。 江云岫笑嘻嘻地回视,不见半点心虚,黎潜却是偏头,避开了好似打趣的目光。 “黎检,人已经带上车了。”周梁把赵成兰带出去后又回来了。 黎潜闻言,便向袁佳慧告别,转身快步离开。 一场闹剧结束,周围看戏的人散了,付博文也因为还有事要办先走了。袁佳慧挨着江云岫坐下,往她怀里扔了个东西。 江云岫垂眸一看,笑了:“你把马鞭拿进来干嘛?” 袁佳慧重新叫了饮料,把她的手按到马鞭上:“你来马场一趟也不骑马,总该摸一摸马鞭,也不叫白来了一趟。” 江云岫没有拒绝,真的摸了一下,然后嫌弃道:“不好摸,粗糙。” 饮料重新上桌,袁佳慧端着一杯冰柠檬水,一口气灌了大半杯,舒服地叹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有了八卦的心思:“黎潜是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江云岫觉得有些好笑。 袁佳慧啧了一声,表情像极了国外的人情绪激动时眼睛瞪大,生生挤出两条抬头纹:“你看看他,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那一套靠和我说话吸引你注意力的招数。” “这六年,他就只长了身高和年纪吗?” 江云岫中肯地回答:“应该还长了阅历和地位吧。” 迎着袁佳慧不解的眼神,江云岫解释道:“你在国外可能不清楚,黎潜是历年以来,绝无仅有的最年轻的检察官。” 袁佳慧惊讶了一下,又觉得合理:“他本来智商就高,天才的人生和普通人进度不一样,也能理解。” “不过,”袁佳慧侧过身,看向江云岫,“都在一个城市,你们真的六年来从没联系过?” “……也不算。” 江云岫抿了一口柠檬水,顶着袁佳慧好奇得不得了的目光,缓缓道,“他给我寄了很多东西。” “嗯!?”袁佳慧一下坐直了起来。 玻璃杯外壁冷气遇热凝成水珠,江云岫用指尖轻轻戳破一个:“六年里所有的好成绩、成就、奖杯,他都给我寄来了,但从来没有只言片语。” 江云岫轻笑了一声:“所以,他可不是你口中说的只长了年纪,他现在心思可多了。六年前不懂的事情,不代表人家现在也不懂。” 袁佳慧听得一头雾水:“他懂了什么?” 六年前的黎潜,满心仇恨,情窦初开,他连自己心中的两种极端的情感都无法平衡,更别提面对江云岫了。 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 两人断联不过半年,江云岫便第一次收到了黎潜的奖状。 “他懂了怎么吊住我。”江云岫漫不经心地说道,“像种树一样,把一件件奖状当做种子撒到我这里,再任由时间去生根发芽。” “他在赌总有一两颗种子能活下来,就算最后都没活成,也终归留下了痕迹,让我没办法把他忘个干净。” “他这个人啊,极度骄傲自负,不愿意跟我低头,不愿意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又极度别扭自卑,既无法放下过去,又害怕再相见时我会当面拒绝他。” “我也是在他选择再次出现时才发现,黎潜比我想象中更了解我。”江云岫微蹙眉心,淡哂了一下。 “这把戏玩得太久,我没耐心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接手了赵成锡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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