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之后的第二天,黎潜便再次变回之前无视江云岫的状态。 每一次,袁佳慧吃午饭硬要拉上黎潜,与江云岫一同三人行的时候,江云岫总是低着头,任由他们两人谈天说地。 仿佛那天空无一人的走廊,昏黄灯光的背后,轻微颤抖着肌肤相贴的时刻,只是一场反常而虚假的梦。 他不曾记得,她只想忘记。 倒也算,殊途同归。 只是偶尔,江云岫会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可当她抬头去寻时,又总是不见。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时间,三人行的时间久了,也引起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 江云岫一个人的时候还被相熟的同学打听过,是不是班级里的年级第一正在和年级第二谈恋爱,不然为何日日形影不离。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也没有答案。 高三枯燥乏味的生活里,这么一点小八卦轻松点燃了同学们消遣的热情,事情八卦着八卦着就传到了班主任耳朵里。 李老师犹豫再三,还是把两个学霸叫到了办公室,打算侧面了解一下事情的真实情况,再稍微提点一句让他们注意学习。 那一次谈话,似乎阴差阳错提醒了袁佳慧什么,她是红着脸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 江云岫沉默地看了假装镇定却拿着笔杆迟迟未落笔的好友一眼,抬头又恰好瞧见了面无表情走进教室的黎潜。 他看起来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无事人一般。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或许是没机会去找人,又或许是为了避嫌,等大家趁着体育课后半截自由活动的时间去提前用餐时,袁佳慧没再拉上黎潜一起。 不过一餐饭还没吃完,袁佳慧看了眼手机后,神情忽然就多了点儿欲说还休的扭捏。 磨叽到一顿饭吃完,她才断断续续说清楚是和黎潜约好了去操场看台上讲题,等午休时间结束再回教室。 江云岫没说什么,只随意地点了下头,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初春的风,透人心脾的沁凉,校园内大大小小无数棵植株均已抽芽,一片鲜嫩的新绿。 这会儿时间还早,教学楼内几乎无人,江云岫慢悠悠上楼,行至楼梯转弯处时,忽地,停了脚步。 她低眉垂眼,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抬头时,却瞧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黎潜。 他站在楼梯拐角后二三级台阶上,眼眸半阖,目光沉沉地俯视她,已不知看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儿?”江云岫有些诧异,他不是在操场吗? 黎潜皱起眉头,走下楼梯:“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 他的身高比江云岫高出不少,她要扎个丸子头才堪堪到他锁骨的位置,一走近,压迫感就上来了。 她抿着唇,没有回答。 黎潜等了一会儿,倏然开口:“云岫。” 江云岫猛地抬头,一张白净的芙蓉面上满是不知所措,连眸光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不安地颤动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除去姓氏,只称呼名字,轻轻地含着嘴里,温柔缱绻似最亲密无间的爱侣。 无措完,紧接着就是慌张,江云岫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检查了一遍周围,确定无人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黎潜暗了眸光,漠然与讥诮一闪而过,顿了顿,才又道:“你想清楚了吗?” “嗯?”江云岫仰头,看不懂他的表情。 黎潜的唇边挂着一抹不常见的笑意,看上去不怎么正经,恶劣而浅淡。他微眯着眼睛睥她,神态举止像极了暗夜街头上调戏女孩子的不良少年。 以强势逼迫的口吻问道:“你喜欢谁?” 江云岫怔住好一会儿,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煽动几下,眼底漫上湿意。她低下头,抬手,用力去推眼前少年的胸膛,却根本无法推动一分。 “黎潜……” 女孩似被欺负地狠了,细软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哭腔,“你不要这样。” 话音未落,一颗晶亮的泪珠从她的右眼滚落,划过少女白皙的脸庞,挂在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尖儿上,摇摇欲坠。 黎潜愣了一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反应过来后,他低下头皱紧眉头,仔仔细细地瞧她的表情,脸上原本的一点调笑已消失干净。 “哭什么?”他一贯有点凉凉的声音,却不再咄咄逼人的紧迫。 黎潜伸出拇指,指腹按在江云岫下巴尖儿上,微微一动,把那颗碍眼的水珠抹掉了。他没有收手,将她的下颌微微抬起,望进她水洗过澄净的眸子中。 而后,缓缓凑近。 “你们在干什么!?”楼梯下方传来一声惊呼。 江云岫偏头,看见了捂着嘴一脸惊愕的袁佳慧。 …… 一天后,袁佳慧出国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课桌都没来得及收拾,人便已经去了国外,只留下班主任的一句简单告知。 同时,江云岫开始疏远黎潜。 少了袁佳慧,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找黎潜一起共进午餐,在教室内外不小心碰上了也只装作没看见。 哪怕之后,黎潜重新恢复了去孤儿院的频率,两人也时常在院里碰见,她仍然能躲则躲,不能躲的时候也是尽量避免过多的接触。 这一回,黎潜没有步步紧逼,他觉得是时候给她一个缓冲期了。 到目前为止,虽然袁佳慧的离开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使事情变得更加顺利了。 一则,至少在学校里,江云岫的身边空出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二来,她对他不是无动于衷,她与那个订婚对象之间并没有坚不可摧的爱情,在她无法回答他的瞬间,便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黎潜不急。 城堡中娇养的玫瑰,怎么可能轻易被摘下枝头。 他要做的应该是用自己去填补上城堡围墙缺失的一角,重新为娇妍的玫瑰筑好温室。 他要用自己困住她,再慢慢地圈地为牢。 袁佳慧离开半个月后,又是周末。 这天,黎潜早早来到孤儿院后才得知,今日孤儿院的全体师生都要去医院做体检,他帮忙把孩子们全都送上大巴车,等车走了,不一会儿,江云岫也来了院里。 她显然还不知道体检这事儿,站在院门口与院里唯一留下的黎潜遥遥相望许久,就是不肯踏进门内。 默了一刻,黎潜主动走过去,不见丝毫别扭,熟稔地问道:“吃早餐了吗?” 江云岫愣了一下:“吃,吃了。” 他笑了下:“那你进来坐会儿吧,他们都去医院体检了,估计一两个小时就能回来。” 许是对话太过自然,全不像会发生在两个好似冷战的人之间,江云岫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一步步跟着黎潜走进院里。 她被安排坐下,黎潜则是在她对面削起山药来。 江云岫看到山药,条件反射地开始生理不适,总觉得两条手臂又开始奇痒无比,也就顾不上面对面与黎潜坐下时,心里冒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儿怪怪的说不清的感觉。 她使劲儿揉了一把手臂,悄悄把凳子往后挪了挪。 黎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等到江云岫都坐得无聊了,才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聊起来。 对话多是黎潜一人在说,江云岫偶尔回他几个字,只是这么回着回着,两人之间好似寒冬回暖,有了一些破冰的迹象。 江云岫还发现,虽然黎潜本身性格沉闷寡言,但若真要他说,他也能找到有趣又可以无限延展下去的话题,只要他愿意。 就如同现在,江云岫原是不想笑的,却还是被逗笑了一瞬。 黎潜瞥了一眼,不经意问了句:“你最近来院里的时间好像变少了?” 江云岫收起笑,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最近在找家教老师,周末多是去见他们了。” “家教?”黎潜放下手里的活儿,“补课吗?” “……嗯。”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呢?” 他问得理所当然,江云岫怔了怔:“你?” 黎潜点头:“我。” “我的成绩是全省第一,没有短板,从小到大也一直被叫做天才。”黎潜的眸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然后慢慢地,一股熟悉地不容忽视的灼热感再次出现。 不过一刹,他撇开眼,道:“我应该有给你补课的资格。” 不过一个眼神,江云岫手心全是汗,她手足无措地正襟危坐着,面色出现了一丝迷茫——她当然知道他有这个资格,他的成绩有目共睹,只不过…… “云岫。” 江云岫懵懂地抬眸。 这是黎潜第二次这么叫她,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次微微叹息着,好似失落又无奈:“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卑微的恳求,全没有天才的傲气,但同时,他身上一直存在的‘独’的感觉消散,就好似这个人倏然间,完全敞开了心门,全部设防地邀请她进去。 “你难道不想有机会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吗?” 江云岫歪了歪头,似是不解黎潜这句话的意思。 黎潜再次笑起来,唇边一点恶劣浮现:“我觉得你也喜欢我。” “那天晚上,我差一点就能亲到你了。” “云岫,你没有躲开。”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躲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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