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备下了许多猎物,每日都是定量放进猎场的,朝臣官眷们的兴趣高涨,可本事却未必有多厉害,故而几日下来,猎场里的猎物愈多,夜猎又一向是猎物颇多时最寻常的选择之一,这也是皇帝忽而来了兴致的原因。 口谕方才送到各营帐之中,付泠鸢瞧着外面天色尚早,披上外衣便要去山林附近走上一圈。 京郊大营的人得了叶相域的示意,在山林之中穿行,以确保林中除了猎场放入的猎物,不再再有其他猛兽和不该出现的人存在。 这些人都识得付泠鸢,见她来了自然也要及时报给上官,她在林中转了不过一会儿,叶相域便踏着傍晚洒在山林中的最后一点儿余晖,出现在她的身后。 “殿下这身衣裳在暗夜里甚是亮眼。”夜猎的规矩,凡是入场之人,皆需穿着一眼变可分辨的外衣,以免天色昏暗叫人误伤,“若有人想在暗中伺机而动,实在是最方便不过。” 她闻言轻笑一声,“防君子不防小人地手段罢了,入了猎场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不到最后一刻,是分不出来了。” 付屿宸当下应当是不会动手,不过有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人站在一旁,实在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皇帝的安危是重中之重,暗卫,护卫,随侍是一样都少不了的,还有在四周准备的□□手,不论是遇见怎么样的危险,总归都有应对的法子。 她一样样地嘱咐,叶相域也都一一点头应下,等着她说得差不多了,才从袖袋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火折子来,“旁的也就罢了,这东西殿下可千万收好,若遇猛兽,多少是个威吓。” 火折子被捏在指尖来回搓揉,手指般细长的大小的确更便与携带,但也更容易遗失。 “威吓?”她低声重复了一声,又轻笑着问他,“都安排好了?” “殿下吩咐下来的事,自是要好好安排的。” 他只早了一个时辰将消息告知,付泠鸢吩咐下来的事,自然只能紧着处置。他冲着西北的密林微抬了下巴,示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此举危险的很,一时不慎……” “会有不慎?”她漫不经心地打断叶相域的话,对他的提醒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既准备着要做,能否做成便比是否危险更加要紧。 “不会。”山林里偶尔会有幽森的异响,听在耳朵里恐惧更甚,他眼瞧着付泠鸢手中的火折子,缓声道,“臣会替殿下挡开所有不慎。” …… 待到天边没有一丝光亮,付泠鸢才从林中回到主帐之前,几位皇嗣宗亲们皆是心照不宣地穿上了一模一样的斗篷,那料子还是早前皇帝赏下去的,远远看过去压根分不清谁是谁,这也是最易预防不测的法子之一。 烈烈燃烧的篝火光中,斗篷的颜色越发晃眼,而付泠鸢与皇帝的外衣却与他们全然不同。 “怎得就你一人穿得与他们不同。”夜猎最忌入场的人中有特别扎眼的,他自己也就罢了,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总也出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即便是出了事,皇储尚在,也出不得什么大乱子。 可她却是不同的,世上再没有一个元妻嫡子女可以承继储君之位,可供他推脱了,届时前朝内宫同时乱起来,可就真是社稷动荡不安了。 “儿臣也只带了这一件罢了,好在这围猎场上都是可靠之人,父皇也不必太过担心。” 她自己不愿去换,皇帝也不勉强,只瞧了离着她远远的叶相域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点点头道,“那便下场罢。” 得了皇命的夜猎虽少了许多小心,但也缺了不少提心吊胆的乐趣,一众人呼啦啦地往山林里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深夜的山林之中马蹄声不绝于耳,幽静的黑夜生被炸出了不输白日里的热闹,这般喧闹,只怕是会收获寥寥。 付泠鸢依旧不紧不慢地骑着自己的坐骑,慢悠悠地在其中的一小块地方来回转圈。她身后的随侍不多,也还是第一日跟在她身后的那几个,他们似乎是习惯了皇太女特别的狩猎方式,跟在距离适中的不远处,耐心安静地候着。 林中即便有猎物往来,也实在看不清什么,她侧耳静听了一会儿,才松手送出手中的那只小箭,远处的草木晃动,听着也的确是有箭矢射中的声响,只是不知到底落在何处。 “都去帮着找一找。”她抬着下巴去看箭落下的方向,“说不准是只灵巧的兔子。” 与第一日略有些不同,今日叶相域却是实实在在地跟在她的身边一动不动,身边的那些随侍因着有他在侧,四下散开找寻猎物与失落的箭矢也都显得放心不少。 付泠鸢今日的运气尚佳,收获颇盛,其中虽也有叶相域替她辨明方向的功劳,可她到底还是觉得是自己骑射进步了的缘故。 “将这些都送回去。”她伸手勾住挂在马背上的箭袋,瞥了一眼里面的寥寥无几的几只箭矢,“也只剩下这么一些了,总归得去射只大些的才算完满。” 随侍的这些人很是谨慎,即便手中有满满当当的猎物,又还有叶相域在身侧,也都不敢在此时离开,只僵在原处不敢动弹。 “鹿,獐这些总得往深处走一走才能碰见。”叶相域看向更幽远的山林深处,“里间人多,殿下或许可去碰碰运气。” “那便走。” 两人同时快马扬鞭,直往山林深处而去,身后的那些人跟不上,自然也就只能先行回去。 …… 林中深幽,想要摸黑找到旁人不算容易,好在早前做好了安排,一路顺着记号前往,很快能找到付屿淇的所在。 上回在围猎之中不得上风,这回他依旧积极不减,身边也依旧没有多余的人在,叶相域从怀里掏出一只竹哨放在唇边,清亮之声随即响起,不大不小的声响在林中刚好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是能引来花鹿的哨音,自然,也能引来一些受过训练的其他东西。 付屿淇颇为警觉地往她这处走动了两步,恰巧能看见停在远处不动的付泠鸢。 她状似不经意地冲着付屿淇打了个招呼,“五弟也在此处。” 他身边随侍手中的猎物不多,他又追得这样深,看上去是目标明确,“山深林密,五弟可要小心一些。” “皇姐身边一位随侍也无,皇姐才更要小心。”付屿淇对她的突然出现很是警惕,尤其叶相域也在一边,说着话他便要往别处去,却又在此事听见了起伏悠长的狼嚎。 这样的声响他并不陌生,每岁都能听见这样的声响,每一声嚎叫背后,都藏着一条人命。这样的事瑾妃做过,他也见过。 从前他是布局之人,只觉得这每一声嚎叫都甚是悦耳,现下他怕是成了局中人,这声响听着便也不那么好听了。 “皇姐这是要做什么?” 林中宗室颇多,他说话的声音稍大一些,便能引来不少人,虽是这般,也掩盖不住略有颤抖的问话。 付泠鸢定定看着他,略等了一会儿才呵斥他身边的随侍,“都还愣着做什么?是听不见林中动静,还是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他身边带着的人倒都是些熟面孔,看上去应当是他的心腹,被这般呵斥了两句,也都不甚在意,只围在付屿淇的身边不为所动。 “大约是点他们来的人,从不曾教过他们如何护主。”叶相域轻巧地搭了一句话,熟稔地配合她将矛头重又指向付屿淇,“远处或有狼群活动,五皇子还不下令他们护卫储君吗?” 皇储的身份比他高处一截,即便是他的贴身随侍,也不得不在此时听从付泠鸢的安排,付屿淇被储君的身份压着,不能不低头以免日后被拿住把柄。 “叶把总若有吩咐便直说罢。”他讥讽一句,似是这般心中便能畅快不少,“再慢一些,我们三个只怕就要被狼群生吞活剥了。” “五皇子身边的人多,自然是一位先行出去报信,一位去林深处探看情况,另一位在此处生火用以恫吓狼群。” 他安排得甚是妥当,甚至没有一点儿不宜,看上去也的确像是自救的手段,他们这一群人,呆在原地等着人来救,总比被狼群追得四处逃窜命丧黄泉的好。 付屿淇仔细打量着他们两人的脸色,看他们神色如常,心中也略有动摇,疑心是自己想得太多,又见余下的那人捡拾枯木有些费力,便一跃下马也去帮忙。 “许久不曾见过五弟俯身拾柴的模样了。”付泠鸢也一同下马,捡起脚边的一枝枯木扔去付屿淇的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僵在原地,“上回还是你与老四一起罢。” “皇姐究竟想说什么。”他猛然起身,手中紧握枝条,许久不能将目光移开。 “若当日不曾出事,老四或许现下也能在这围猎场中驰骋骑射,对吗?” 她漫不经心地提起四皇子,每一句话都在往他的痛处戳去,“罢了,早没了的人,说起来也是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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