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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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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男人声音自上而来:“宝娘子离开了。”

萧锁月不信,睁眼飞快扭头一望,堤岸柳道,果真空空如也,莫说马车,便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个鬼丫头。

还有裴行祐。

刚刚还在对岸热切抱着另一女子,救她上岸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不撒手。

冷冷看着男人,萧锁月愈发觉得自己色令智昏得不轻。

原他同平日里见过的男人亦没甚区别,除却脸好一些,都朝三暮四,一个德性。

她咬牙切齿,脑袋乱蹭裴行祐的胸膛,想要下来,却不料背上大掌忽一紧,炽热温度透过湿衣,他边走道:“别乱动。”

她动得更激烈,手脚并用:“姓裴的,放我下去……下去。”

挣扎闹腾间,柳树后陆陆续续来的路人用异样的目光投在她身上,议论纷纷。

萧锁月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湿漉后紧贴着皮肤,曼妙曲线一览无余。

吓得她脑袋又缩回裴行祐怀里,双手环牢,一动不敢动。

男人叹口长气,详装无奈要将她放下:“殿下要走,臣也不好违命。”

“你你你……敢!大,胆……”

放她下来,万一被熟人认出来,这副样子,往后她何来脸面出门?

于是她放狠话:“你胆敢丢在这里本宫试试,日后本宫有的是手段让你……”

话未说完,抱着她的忽然男人一抖,萧锁月猝不及防又撞上他胸膛里,舌头差点咬到。

“你!”

“刚才听殿下说话听得认真,不小心绊住石墩,臣失礼,还请殿下见谅。”裴行祐语调悠悠,似笑非笑。

公主被强行住口,气极又拿他没办法,于是不说话了,丧气地脑袋深深埋住。

他垂下头,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鬓角杂乱,露出白如玉的侧脸,安静贴在自己身上。

乱蝉嘶鸣,静滞无风。

就在裴行祐觉得怀里人安静得过于反常之时。

公主忽猛地仰起头,攀住他,找准时机,凶巴巴地朝对方手臂咬了一口,牙印浅浅,血丝瞬间随衣料纹理渗透。

报完仇后,某人又赶紧低下脑袋,事不关己闭上眼睛。

裴行祐:“……”

末了无奈笑笑。

“殿下这是以怨报德。”

萧锁月没理他。

忽一阵冷风透过纱衣,怀里的人颤了颤,缩得更深。

男人长睫敛下,墨黑眸子稍沉几番后,手将公主抱得更紧。看似清瘦的身子力大得吓人,落花迷眼,他步子稳如磐石。

两人就这么抱着沿蔡河岸边走了许久,楼阁半掩,柳色青绿,细细的风扬起千万柳絮,与夹道的梨花混杂,一时乱白如雪,簌簌落下。

萧锁月头一回发觉,原来长安城是真大啊。

从丹桂巷到公主府,竟也要走这么久。

中途她脖子发麻,换了一边脸枕。

一处柔软不慎触到男人胸口,裴行祐表情僵了僵,脖颈耳后迅速蹿红,坚硬的胸膛瞬间滚烫。

萧锁月逐渐察觉不对,纳闷举头:“你怎么了?”

裴行祐抿紧嘴,目光躲闪,没有说话。

脸这么红,不会……是水下受凉,染上风寒了?

算了,关她什么事。

萧锁月凉凉想。

他病了,自有小相好照顾。

*

喧阗人群中,湖蓝色衣裳的小娘子落寞低下脑袋。

她默默跟了一路,直到亲眼见着他将人抱进了公主府。

华阳公主萧锁月?前段时间这个堂姐强拐举子为男宠的风流壮举,她略有耳闻。

他怎么会同华阳有关系。

萧愠娴为难皱起眉头。

该不会,是被华阳公主淫威胁迫了吧……

她越想,越觉着有可能。

小娘子缓缓攥紧手里的锦帕。

正想着,大掌倏拍上她的肩膀,熟悉声音里带着些意外:“愠娴……你也在这里?”

萧愠娴吓得一颤,迟迟转过头,见徐磊今日一身暗绣长袍,脸上露出少见明朗,笑嘻嘻看着她。

“近日南宫学堂,也好久不见你来了。”徐磊踌躇片刻,问:“是病了吗?我……”

萧愠娴摇头打断:“我没病。”忽然想到什么,认真板起脸来:“还请令尊莫要再往王府送名贵人参了,安王府不会收的,”她顿了顿又道:“我……亦不会嫁给你。”

徐磊脸瞬间黑下来,末了,他笑笑,话语发狠:“不会嫁给我?萧愠娴,希望你两个月后还记着这句话。”

言罢扭头就走。

萧愠娴不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两个月,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

公主府门口,宝萍手捧着披风,伸长脖子不知在望些什么。

看到裴行祐的身影后,她眼睛一亮,几快步迎上去接过公主的手,笑得热切:“多些裴公子照顾殿下了。”

裴行祐微微颔首。

宝萍见他面色通红,诧异扬声:“呀,公子莫不是为了救公主染上了寒气,脸这么红……”说着她回头望向公主,眼神闪烁示意:“殿下要不要……”

谁知公主脚刚触地,就气汹汹径直走进公主府,末了吩咐卫从道:“关门!”

砰的一声,金钉红漆大门被重重关上,将裴行祐隔绝在外。

宝萍愣住,结巴:“公主,为何……”

萧锁月不说话,只拢着披风扫她一眼,冷笑半刻后,走了。

留宝萍一人伫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往日那么些男宠,也有沾花惹草的,怎今日就公主如此失态?

而门外,裴行祐缓缓敛起眼帘。

她在生气。

今日是他唐突了,他知道。

可事出紧急,当他看清落下水的人是她时,来不及细想便直接跳下去救她。

至于为何?他也不甚清楚。

头顶两只青灰色鸟雀在凌霄藤深处交耳叽喳,扑腾辗下几朵落花,轻轻落在他的头上肩上。

抚上唇角的伤口,血意早已结痂,痛觉不在。

想起适才水下萧锁月死寂灰暗的眼神,他便烦躁地拂去落花,内心无端杂乱。

“青澹?可算是找到你了。”

一道声音猛地在巷后响起。

他转身,是沈间。

沈间不知何时戴了张昆仑奴面具,到裴行祐跟前停住,仰头望了望公主府的匾额后,面具下眼睛缓缓眯起,笑道:“喝酒喝到一半,怎么忽没影了,可让我一阵好找,你去做什么了?身上湿成这样,还有这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裴行祐扫一眼伤口,用衣褶掩去,淡淡道:“猫咬的。”

沈间大笑:“野猫家猫?会咬人可不好。”

裴行祐没有说话,只是弯唇。

两人回到酒肆,雅间里,纱屏后的乐妓悠悠地拢袖拨弦,歌声秾软。

桌上众人早已喝得烂醉,瘫倒在桌上,几个勉强能站起的还在推杯举盏,口中嚷嚷呓语,不停地臭骂着刑部两个长官。

沈间摇头:“一喝酒就没个正型。”

原酒桌过于狼藉,沈间只好挥手让小厮再摆上一个方桌,折屏将众人隔开,新的酒菜又源源抬上来。

沈间刚坐下,便朝裴行祐敬酒:“来,今日高兴,咱俩不醉不休。”

裴行祐喝了一杯后见他还要倒,便以下午尚有要事拒绝了。

沈间笑:“有事?那是不能多喝。”顿了半刻,他侧瞥了眼屏风后醉意潦倒的同僚后又收回目光,不露痕迹悄声问:“前几日长安那几起凶案,不知……进展如何了。”

“我听闻,尚没眉目,很是棘手。”

裴行祐晃着酒盏内的酒液,闻言诧异抬头抬起头:“沈兄亦关心这个?”

沈间斯文呷口酒,摇头:“听说犯人是抓着了,可陛下却迟迟未将人公开处死,让咱们这些住在城里的一天天人心惶惶的,睡不安宁。”

“不必担心,”裴行祐道:“他是为着寻仇杀的人,灾祸惹不到常人头上。”

酒盏哐地声跌落在地上,沈间讪笑挥来小厮收拾:“一时没抓稳,不甚抖了手。”

裴行祐将长巾帕递给他正想说无事,垂眼思索一番后却倏猛变了脸色。

待沈间收拾完后重新坐直,裴行祐又变回淡定的模样,没事人般同他谈笑饮酒。

走出酒肆,裴行祐侧头问李小蛮:“沈间同朝中的那位吏部侍郎沈大人,是什么关系?”

李小蛮想都没想便道:“沈间是老沈大人的长子啊,大人,您好歹来长安有些日子了,不会这都不知道吧?”

前头忽然走出一个挑菜的老伯,裴行祐猛地拉紧马绳避开。

他舒口长气,缓缓攥起眉。

沈间和沈牧的父子关系,他还真不知道。

若不是今日沈间失态,他还从未将池梧的事同沈间联系在一起。

他想起前些日子,沈间错将工部的文书当成国史院的错送给他,在他提出疑问后,慌忙收起文书的表情。

池梧,究竟是谁劫走了他?他现下究竟是生是死?

还有圣上,长安出了这些事,除却李柄血溅宣德殿那夜发了怒,其余时都没甚么动静,池梧消失,圣上对大理寺也未有训斥。

他感到所有事,联联串串终将走成一个闭环,甚至隐隐感觉,杀人案不重要,不过只是一个引子,而后头,将会发生更大的事,上面的人,都在秘而不宣等着这更大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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