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满从佛堂回来的路上,见到今日有些宫人似乎不像往常一般谨遵秩序与礼法,脸上的神情精彩万分,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看起来是十分出人意料的事情,令她们在皇宫里连规矩都忘了。 或许皇后和其他人看见了会教训一下,但元满素来不在意这些,并未理会。等回到钟粹宫,发现自己宫里的侍女也是如此,见到元满后,行了礼便散开了。 “今日是怎么了?”小草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小草没过一会便知道了,她刚把手上的活做完,便有小宫女凑到她身边:“小草姐姐,你可知今日宫中发生了大事。” “发生何事了?”小草好奇心作祟。 “很严重的大事。”小宫女的小声确实显示出事情的严重性,感染得小草也不由自主往四周瞧了瞧,然后靠近小宫女。 于是小宫女便把元庭宣布的两件事说了出来。 小草瞪大了眼睛,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说不出哪件事情让她更震撼。 小草眉头皱了又皱,显得极为困惑:“那宁侯府的公主接旨了?” “当然接了呀,”小宫女似乎不能明白小草缘何这般问,“圣旨谁人敢不接?违抗圣旨可是杀头的罪过。” 小草缩了缩脖子。 小宫女又道:“而且已有前车之鉴,怎能不接圣旨。” “什么前车之鉴?”小草问道。 小宫女动了动嘴,又及时止住了,往四周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表情有些纠结:“将军府的那位公子今日在议事殿醉酒闹事,求娶宁侯府小姐,出言不逊,惹得皇上震怒,下令打了他好多板子,然后下狱了。” “下狱?!”小草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到最后都变了调,生生破音了。 小宫女被她吓了一跳,挥动双手向下压,示意她小点声。 “我听说,我们公主自小便和那位公子要好,小草姐姐,是真的吗?” 小草点点头,急忙问道:“他怎么就醉酒闹事了?” “听人说,徐公子以酒度日也有一段日子了,今日皇上下旨要宁小姐和亲,徐公子便冲进议事殿,让皇上把她嫁给他,不要去和亲。因此还顶撞了皇上,据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百官全都跪下来,而且不准任何人探望徐公子。现在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发落徐公子呢。” 小草听到徐清醉酒闹事求娶宁姒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愤怒,觉得徐清活该,咎由自取。末了还叮嘱小宫女不要在元满面前说这件事。在宋城时,小草从元满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元庭和徐清。元满每回收到徐清的来信整个人都亮了,就几张纸来回反复地看,别提多开心。后来却再也收不到他的信,而徐清这边倒好,直接将她的信当作废品扔了,封蜡都没启。 等她再重新干活时,这件事却一直悬在她心上,最初的生气过后,小草又开始担忧起来,她没有在皇宫里待过,对于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不懂,只是常识性地知晓不能触怒天子,否则后果不是自己能承当的。如今徐清言行举止不当,还当众下皇帝面子,想一想小草就腿软。 她越想越怕,徐清不会就这么被赐死了吧!而元满还被蒙在鼓里。 要不要告诉元满呢? 可一想到那日在山海殿的情形,小草便退却了。之前元满从将军府拿回信后,隔了几日又问了钟粹宫的侍从一些关于徐将军的事。接着没过两日元满便去了山海殿。一向和和气气相处融洽的父女俩爆发了最大的争吵,比上次佛堂更甚,毕竟元满还受了伤。 元满知晓了,这事便会好转吗? 小草心不在焉地擦着花瓶,擦着擦着整个人都静止了,最后猛地甩了下抹布,一转身便见到了元满,吓得抖了抖。 元满面色如常,瞧着十分温顺娴静,见到小草被惊吓到的样子,并未多想,毕竟谁也有过这种突然被人吓到的感觉,越过她给自己倒水。 小草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一口气在心里不上不下,呆呆地追着元满的身影。 元满倒着倒着,一丝异样忽然涌上心头,她缓缓转过身,慢慢地问道:“你有事要告诉我?” 小草蓦地噎住了,没什么动作。 “还是……你有事瞒我。”元满起先还是疑问的语气,说到末尾变成了肯定。 夜幕来临,出行本该打着灯笼,但只有小草在前面引路。 小草根本不认识天牢在何出,问了小宫女,然后牢牢地记在脑子,还生怕带错路。好在小草不负所望,把元满带到了天牢门前。 两人远远走去,便看见天牢门前站着三人,其中一人拉着一妇人,看样子想把她带走,另外一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放开我,我现在就去见皇上,让他放我进去。”夫人挣扎着说道,声音焦灼里带着些哽咽。 拉着的那人并未多么粗鲁,一手始终环在她腰间,怕她挣扎间摔倒。 听这声音,元满认出了那是谁。 看到徐正礼,元满不禁停了一步。 “姑姑,姑父。”元满过了一会开口道。 拉扯的人停下动作。 元芷转过身抹了抹眼角。徐正礼叹了口气,对元满道:“公主为何来此?” 元满没有先回答:“姑姑和姑父是想去看他吗?” “皇上下令不让任何人来,但你姑姑一听根本坐不住,一没留神就来了,我也是方才赶到。” 在这个节骨眼上,求情或许会火上浇油,而徐正礼对此顺从皇上的命令则是最好。但元芷毕竟身为人母,忍不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姑父带姑姑先回去吧,”元满看了看元芷,然后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石舒,道,“若你们有什么话想说,不如让石舒转达,他可以扮作太监和我一起进去。” 说到此处,元满顿了顿:“狱卒认识你们,怕是不好乔装打扮。” 元芷立即上前一步:“皇上让你进去?” 元满握住元芷冰凉的双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认真地点点头:“嗯,我求了他,他便答应了。姑姑知道的,父皇一向拿我没法子。” 元芷信了,眼里浮着层水光,面上又显怒容:“不要关心他,不要把他当作兄长,好好骂醒他,看看他脑子是不是被狗啃了。” 元满不禁轻笑了一声,道:“好。” 待石舒装扮好之后,元满便带着石舒和小草来到天牢门口,果不其然被拦下了。 “来者何人?” 小草上前一步:“元满公主来此。” 侍卫听后对元满行礼,问道:“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元满拢在衣袖的双手用力交握,咽了咽喉咙:“传皇上口谕,准许元满公主今夜探望徐清。” 侍卫一听徐清之名,立即看了元满一眼,犹疑道:“不知……公主可有证明?” “皇上口谕便是证明。” “这……来天牢向来须得相关令牌,若是皇命,属下也只见过圣旨。” 元满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我知晓口谕不似圣旨和令牌这般的证明,倘若你不信,可以亲自问皇上,向皇上求来证明。” “你也不必怀疑我假传口谕,我不会拿自己性命来作假。” 元满说的不像作伪,侍卫一时拿不住主意。这时元满又道:“你还需想清楚一点,父皇为何让我在黑灯瞎火时来。” 元满点到为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 侍卫倒是发散了自己的思维,白日里皇上震怒是事实,可徐清背靠将军府和长公主也是事实,皇上保不住是打一个巴掌给个枣,又拉不下面子让所有人都知晓派人来探望徐清,所以既无令牌也无圣旨,只一道“口谕”。 侍卫握住刀柄的手紧了又松,反复如此,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朝元满一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元满边走边道:“这事不要声张,莫要传出去。” 石舒和小草并排跟在元满身后,内心既有可以看望徐清的喜悦,又有担忧。 侍卫带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后,便让他们一直朝前走,尽头就是徐清所在之处,并且懂事地退出去了。 石舒本能地跃过元满,疾速往前走了两步,忽地顿住,回身郑重地对元满道:“多谢公主求得口谕。” 末了,他咧开嘴角微微笑了笑:“公主真厉害。” 元满摇了摇头:“快去看他吧。” 这时石舒撇到了小草,见小草眉头皱得紧紧的,垂着眼,眼睑不停地颤动,放在身前的一只手死死扣住另一只的前半掌。 他觉得小草十分紧张和害怕,若不是地方限制,她一定会走来走去。 “怎么了?”小草自然没来过天牢这种地方,所以石舒理所当然的以为原因在此,便道,“小草,你若怕这鬼地方,不如先出去等着吧。” 说完,他又对着元满道:“公主,您怕的话……” 小草好似突然被踩住了尾巴,怒气冲冲地低吼道:“你和徐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元满立马回身按住了小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感受到元满的动作和充满歉意的眼神,惊惧、愤怒、替元满感受到的委屈化作泪水,瞬间盈满她的眼眶,沿着脸颊流下来。 “你……这、这是怎么了?”石舒乍然见到小草哭,不知所措起来。 “无事,你且快一些,这里不宜久留。”说罢,元满把带来的伤药一并交给石舒。 石舒看着手中的玉瓶和药膏,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嘴唇蠕动了半天,愣怔地看着元满和小草。 根本没有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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