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一场大雨带走了京城的炎热,天气逐渐凉爽下来。盛放了一个夏季的花抓住花期的尾巴积蓄所有力量为人们送去这一年最后的明媚风光,一场雨过去,悄无声息地凋零归于尘土。 平和的日子悄悄溜走,期间元芷来看望过元满一次。 两人聊的东西不多,元满面对元芷时,似乎才有了点灵气。 说到徐清时,元芷的语气有些费解,她说最近一段时日徐清每天都神清气爽,看起来很开心。元芷问起时,果不其然是因为宁姒。 她惊讶的点就在于,从徐清的话来看,宁姒没有像之前那般严词拒绝徐清,有时候两人反而还有点回到从前似的,相处比较融洽。 小草听到此处,特地留意了元满的反应,只见她神色平静,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道:“如此一来,姑姑就不用操心哥哥的终身大事了。” 元芷蹙着眉,看起来还是有些忧愁,不能完全放下心。 两人没有就着这个话题深入,聊了些别的后,元芷便出宫了。 元满的日子依旧平淡如水,去佛堂静心是她每日的唯一的活动。看起来徐清的事情并没有刺激到她,小草心中元满离红尘越来越远的感觉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日,元满的欲来到了她的面前。 今日元满胃口十分不好,是以没用晚膳,便和小草出来散步。 彼时落日余晖笼罩着偌大的皇宫,熙熙攘攘的喧哗声远远传来。 元满偏头看了一眼,欲换个地方散步。 这是小草小声惊呼道:“公主,快看。” 她顺着小草指的方向看过去。夕阳的光晕萦绕在他周身,染成橘红色,身材修长,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随着他的步伐晃动。 徐清手里拿着一方盒子,身后跟着石舒。 两人朝喧闹的方向走去。 元满驻足凝望了一会,小草先耐不住了,道:“公主,徐公子好像是要去送礼的。” 看着那方盒子,元满觉得也是,但她的脚步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钉在原地。细细算起来,他们许久未见。 她恍然想起当日在将军府醒来,徐清站得离元满有一段距离,细致的眉眼看不清,唯独那个眼神直直地看进了她的心里。 那双眼里含着一丝忧虑,还有些严肃,最多的仿佛是在探究什么。 时至今日,那种审视的目光还会不时浮现在她心头。 她不知道徐清想从她身上探究到什么,但下意识藏起自己所有的心绪。 就在元满愣神的时刻,徐清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莫名地松了口气,这时才敢迈开步子,却不是向着那方热闹之地,而是转向僻静的地方去散步。 小草诧异地看着元满转身,与徐清背道而驰,说不出话来。 元满今日的体力似乎比寻常要好,散步散了许久,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经过一座假山时,忽然传来刻意压制过后的争吵声。 元满停下脚步,她本来要走,不知听到了什么,示意小草隐蔽,从假山后往里看。 一位女子抓住男子的手,面有怒容,说到最后,两人似乎还是没有达成共识。 她愤然甩掉男子的手,说出一句话。 元满和小草骤然睁大了眼。 女子说完后,裹挟着一身怒气走了。 元满兀自震惊了一会,抬脚欲离开,不料一人挡在她的身前。 “……世子。”元满张了张口。 “公主,”李若对着她行过礼,脸上既不讶异也不生气,语气温和疏离,“请当作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吧。” 说罢,他转身走了,元满叫住他:“世子,你……你就这般放任不管?” 李若侧过头,平静道:“她说的,结束了。” 一股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元满道:“这明显是气话。” 李若不多言语,收回视线向前走。 “你们两人的事为何要卷进第三个人?”元满忍不住道。 但是他已经走远了,小草目瞪口呆地看着元满,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元满的脸上看到鲜明的愤怒情绪。 元满没多耽搁,立马转过头,对着小草道:“小草,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今日是宁姒的生辰,本应该在宁侯府大肆操办,但是自从先世子和世子妃去世后,元庭为表慰藉,每年都在宫中替她办生日宴,给予她足够的殊荣。 宁姒心里混着酸涩、难过、怒火等一系列情绪,那些负面感觉兜头浇来,包裹住她的思绪,把理智踩在脚下。 她离生辰宴的地方越来越近,扫视了一圈后,发现徐清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不时看着外头,不期然与归来的宁姒对视了,然后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 两人朝着彼此走去,徐清道:“你总算回……嗯?不开心?” 宁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盯着徐清看,仿佛要把他所有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看我做什么?”徐清并不反感她这样的眼神,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谁惹你生气了?” 说罢,他脸色一变:“是李若……” 宁姒打断徐清的话,开口道:“别提他,不认识。” 徐清有些惊讶,刚想说什么,便看到井然有序的人群里忽然跑出来一个人,是面色焦急的小草。 恰逢这时,宁姒道:“徐清,你敢不敢违抗圣旨娶我?” “什么?” 宁姒看到徐清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垂下头看着她,目光疑惑,那双拧着的眉彰显着他分神的思绪,显然还在为方才看到的挂心。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徐清有些歉然道。 宁姒动了动唇,身后响起一个少女声音:“宁姒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回头一看,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这是谁。 “奴婢是元满公主身边的侍女。”小草自报家门。 宁姒颔首,然后对徐清道:“去入座吧。”不等他回答,便跟着小草来到一个角落。 小草跟她说了些什么,宁姒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然后丢下一众给她庆贺生辰的人离开了。 宁姒在皇宫里穿梭,一颗忽上忽下的心渐渐镇定下来,穿过一个拐角后,前方便是皇上的书房山海殿。目力所及虽然很近,但实际丈量起来还要走上不少时间。 但是她却停下了脚步,前面的人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恭候已久。 “公主?”宁姒不明白她为何在这里候着自己,缓缓走上前,离她还有一臂的距离停下。 元满开门见山道:“是假的。” 宁姒眼神一凝,如刀般扫视着元满。 “李若世子没有向皇上请旨娶你。”元满道。 听到两人假山的吵架,元满才知道杜康当时说她和李若掰了是怎么回事。 皇上表面对宁姒好得胜似亲女儿一样,实则暗地里忌惮宁侯府。宁侯府的小世子也就是宁姒的弟弟现已十岁有余,而老侯爷身体依旧硬朗,虽然不问朝廷之事,但是庇护侯府绰绰有余,等到小世子羽翼丰满,自然承袭祖荫。宁侯府世代积功累德,而宁姒又有当初封太子妃的旨意。这不能不令皇上猜忌与提防。处于同样境地的还有李候府。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两府联姻,说不定就是等着他们开口提“太子妃”一事,届时违抗圣旨的罪名一下,必然给了皇上把他们压得不能翻身的机会。宁侯府和李候府背着功高震主的名声,外表光鲜,实则如履薄冰,不能被皇上抓住一丝一毫的把柄,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奈何宁姒近几月总是心有不安,仿佛风雨欲来。她直觉此刻就要把眼前大事解决,她要把“太子妃”的封号摘掉,向皇上赐婚给她和李若。李若却认为此时不能贸然行动。两人就此争执,乞巧节前几日两人大吵一架。这时李若又被皇上派往外地,直到今日才来,结果一见面,两人还是为此争执不下。最后宁姒才说两人到此为止。 元满从假山出来后,便要小草告诉宁姒假消息,说李若去向皇上请旨。 “世子所言有理,你为何在此时执意要去触怒父皇呢?”元满问道。 “什么触怒?”宁姒冷笑一声,“我的婚姻大事被他一锤定音,可问过我的意见?我不求什么太子妃的荣华富贵。我只想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想和喜欢的人在一处,而不是随随便便嫁给谁。你父皇在高位上坐得太久了,习惯了操控他人,可我很厌恶。” 元满只觉得这番话非常耳熟,一瞬间想起了看过诸多的女强话本,她很理解宁姒的想法:“你说的在理。这是你和李若世子之间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评说。” “但是,我还有些话想说,”元满顿了顿,“依我浅见,李若世子并非不想和你成亲,或许只是你的言辞之间,给了李若世子一种你拼了性命也要做成这件事的想法。他在意你,自然十分在意你的性命。不希望你为此受伤,希望你在做一切事情之前,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元满娓娓道来,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出来,然后轻声道:“世子该是很喜欢你,很喜欢。” 她的这些话道出了两人症结所在,事实上,宁姒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听到李若去见皇上的一刻,她想到的全是李若会不会触怒龙颜,伤及自身。 当初在宁侯府,元满要求掩盖伤口时,她便高看她一眼。 如今这一出,宁姒再一次感到讶异。 “那么,方才的话恕我冒犯,请见谅。”元满欠了欠身,对于插手他人事件表达歉意。 “现在,我想说一说徐清。”元满站直身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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