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打得元满和小草措手不及。 元满猛然背脊着地,后脑勺磕在地上,痛呼声在喉间辗转变成呼吸不畅的气声,小草惊声喊叫,对着杜康一顿拳打脚踢,却不能奈他分毫。 元满用力扯着他的手,双方的力气悬殊,如蜉蝣撼大树。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她震惊过后,恐慌和害怕铺天盖地而来。 元满双眼充血发黑,已看不太清杜康狰狞的面目,但耳边还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他令人心惊胆寒的话语:“太子……他嫁祸给我爹……那个狗皇帝……丞相府满门抄斩……我要你偿命!” 他在说什么?元满迷茫地想着。 她很想挣脱杜康的桎梏,但力气和空气都逐渐从身体里流失,她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时,手上的力度忽然消失了,而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大量的空气涌入她的肺腑,激得她不断咳嗽起来。小草泪流满面地扶着她坐起来,惊慌失措地一遍遍喊着“公主”,还不停给她顺气。 元满头脑昏沉,喉咙和肺都感到闷痛。 “你疯了!”一声呵斥平地响起,语气里夹杂着惊讶与恼怒。 元满循着声音望去,模糊的视线里站着宁姒,她身前是倒地的杜康。 “我疯很久了。”杜康趔趄地站起来,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癫狂的神色。 他指着元满,对宁姒道:“她现在看见我了,不杀了她,难道放虎归山等她去通风报信?”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又钉在元满身上,两人视线相对,元满瑟缩了一下,心跳加快。 她转向宁姒,发现宁姒略微偏了偏头,但还是没有回头看她。 元满不由自主地抓住小草的手,小草也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仿佛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若杀了她,皇帝一定会追究到底。”宁姒的语气平淡,方才外露的情绪全部收回。 “呵,”杜康轻蔑地笑了一下,眼神却沉痛,“我一个家破人亡的亡命者,会在乎这个?” “好,那不说这个,”宁姒换了个由头,“你怎么跟徐清交代。” 杜康仍然没被踩住痛脚:“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是我杀的人。” “你以为他是傻子?”宁姒反问。 杜康道:“宁姒,我看你才是那个傻子。” 他敛了所有笑意,面无表情地说:“你难道还停留在过去,以为徐清还会像儿时一样护着她,他现在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元满一下子僵在原地,嘴唇嚅嗫着想问些什么,杜康却忽然朝她走来。 “你原本可以好好待在宋城留自己一命,现在竟回了京城,”他轻轻吐字,犹如毒蛇吐信,“你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徐清又避开你,想来你回京的意义大概就是为我偿命了。” 宁姒伸手拦住此时被仇恨淹没的杜康,两人动起手来。 杜康因为元满失去了理智,但面对宁姒,还是下手留三分。宁姒抓住这点,最后把他关进了屋内,并撂下狠话。 等处理好这件事后,宁姒转向元满,在原地停了一会。 元满已经被小草扶着站了起来,此时眼眶还残余着充血后的发红,脸色发白,雪白的颈项印上紫红的指痕,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破败的人偶。 似乎意识到周围安静了下来,元满默然地眨了眨眼睛,向宁姒望去,嗓音暗哑:“冒然叨扰,我现在便回去。” 宁姒没有立刻回话,站在那里巍然不动,静静地凝视着元满,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道:“公主受惊了,不如先去我那里梳洗一番,喝杯茶平静一下。” 元满听出宁姒没有立即放她离开的打算,也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她脑中一直盘旋着杜康的那些话——徐清不想见她。 原来那不是距离和时间造成的生疏,而是他有意识的躲避。 徐清为何要避着她? 胸口仿佛堵着什么,传来阵阵闷痛,鼻头发酸。元满用力地眨着眼睛,而后随宁姒来到了她的房间。 侍女端来温水,拿巾帕打湿了要为她敷一敷,小草不想假以他人之手,自己接过帕子为元满清洗。 元满垂眼静坐,两手在衣袖下捏紧,以克制自己。 “公主,今日的事情,希望你出了宁侯府后,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宁姒道。 元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止住小草为她擦拭的动作:“杜康公子怎么了?” 宁姒双手环抱,靠着椅背:“丞相府被抄斩,他逃出来了,成了朝廷重犯。” 听到“抄斩”二字,她睁大了眼,很难想象杜康会经受这样的事情。 “丞相犯了什么事?”元满问。 宁姒却不再多言:“事情已经发生,不必追究缘由。况且皇上不是一直让公主不理世事吗?所以,公主就别拿俗世使自己烦忧。” 元满明白从她这里是问不到什么了,最后只得表明自己不会乱说话。 但宁姒和元满相互不了解,就算得到了元满的口头保证,宁姒也无法彻底放心,毕竟包庇朝廷重犯的罪名不小,何况她还与宁侯府息息相关。 基于这点,宁姒继续道:“公主,我希望你能明白,杜康一事牵连甚广,连徐清也不能置身事外,与其说你是在替我保守秘密,不如说是在替徐清隐瞒。” 元满拧眉:“哥哥也知道杜公子在这里?” 宁姒不置可否:“你如果想要过得安生,知道的越少,想得越少,就越好。你应该懂得‘无知者最幸福’这句话。” “那方才杜公子说,哥哥对我避之不及,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抄斩丞相府,一定要得到皇上的首肯。 宁姒看着她眉头皱紧的模样,摊了摊手:“徐清如何想,我自然不知道。但是杜康说的话也未必是真话。” 说罢,宁姒又手撑下颔,问道:“倒是公主缘何来找我?” 原本是要把宁姒带去将军府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将军府是去不成了。元满的状态也不适合在人前露面。但她还是实话实说:“我来是为了请姐姐去看姑姑办的赏花宴。” 宁姒仿佛被这话逗笑了:“那哪是赏花宴,分明是相亲宴。” 她接着说:“徐清让你来的?” 元满听她的语气,既不开心也不生气,是那种无关紧要纯粹看戏的心态。 她并不在意那是相亲宴。元满想。 “不是哥哥让我来的,我只是看着他闷闷不乐,也许你去了,他会开心些,”元满答道,末了还是多问了一句,“姐姐去吗?” 宁姒皱了皱眉,元满觉得她就要拒绝了,没成想竟听到她说要去。 元满惊讶了一瞬,说:“那姐姐便去吧,还请劳烦姐姐转告姑姑和哥哥,就说我有些累了就回宫了。” “你不去?”宁姒问。 “不了,我现在的样子怕也不适合去那,还是回宫为好。” 说罢,她便站起身要走,忽然摸上自己的颈项,道:“可否借姐姐的脂粉遮一遮,以免徒惹麻烦。” 宁姒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神色一顿,然后挥挥手让侍女从旁边的卧房拿些脂粉来。元满道谢,侍女的手还未触碰到卧房的木门,那门便自己开了。 一只骨节匀称的手扶在褐色的门上,衬得手上的肤色雪白,而后一位如玉的公子走出来,另一只手上还托着妆匣。 众人立在原地,似乎都被这人的出场弄得措手不及。 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从女子闺阁中出来,惊得元满和小草直愣愣地看着那位男子。 男子淡然地看了元满一眼,颔首:“李若见过公主。” 李若是李候府的世子,而元满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宁姒的卧房中。她立即收回打量的视线,欠身回礼:“世子。” 宁姒耳尖红了,似要责怪他,见到李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又闭嘴了。 这一幕都落在元满眼里,宁姒的欲言又止就像是发觉对方不开心后的无奈放纵,两人间流转着旁人无法插足的暧昧气息。 她忽然明了,宁姒不去赏花宴,不单单是因为对徐清无意,更重要的是已经心有所属。 元满最后坐上马车回了皇宫。 到了钟粹宫后,她便和小草两人待在寝殿内,小草拿来上好的膏药帮元满敷伤口。为了更好地发挥药效,小草不得不揉着她的皮肤:“公主,您忍着点。” 元满安慰地冲她笑道:“没事,我不痛。” 小草不满道:“如何不疼?公主不过是自小遭过的病痛太多了,忍痛能力才比常人强些罢了。” “不怕痛很好啊。”元满道。 小草无话可说,便尽心尽责地帮她揉着膏药。 元满渐渐发起了呆,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情。杜康以后会怎么办呢?难道一直藏在宁姒府上吗? 她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在宋城被绑架的那几天,郑朝生说太子有秘密在他手里。而她自回宫后就发现太子被禁足于东宫。宫人们的说辞都指向太子惹怒了皇上从而被禁足。宁姒抓住了郑朝生之后呢? 她为什么要找郑朝生? 脑子想得越来越迷糊,她知道得太少,根本不知其中是否有关联。 或许就像宁姒所说,她不应该在意这种事情,毕竟她也无法做些什么。 那么宁姒下午去找徐清说什么了呢?元满觉得她许是去把话说清楚。 徐清一定很难过,但是总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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