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老树摇晃,阳光透过枝叶扫进店内,落在白净的地板上。 而宋杳靠着门板,躲在阴影处。 她点开最上面的聊天框,加上标点符号,对方只发了三个字。 【周:价格?】 宋杳凝滞一会,被这公事公办、毫无感情的冰冷文字刺激到了。 她真怀疑周鹤归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干部,不然怎么会不懂得当下年轻人加微信的第一步应该是发个表情包——以示礼貌和友好。 好吧,宋杳估计他或许都没有表情包这种东西。 不知是不是周爷爷给她留下的古板印象过于深刻,她下意识觉得周鹤归也是这样的人。 想了几秒,她才回:【你猜猜?】 回完她自己又沉默地盯着看了一会。 好幼稚。 她敲敲打打,在对话框又编辑了一句,觉得不合适,再次删掉。 绞尽脑汁地想把自己的形象找回来,宋杳甚至打算直接向对方发具体价格,可转念一想,这样话题不就很快便结束了吗? 像普通的老板与客户。 简单地三个字,她不知道周鹤归也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干脆直接地朝对方转账300块。 看见聊天页面里的橙色框框,宋杳下意识回他:【多了。】 她做生意很随便,赚的钱足够她日常开销就行了,所以定价一般都算实惠。 手机再次震动,她低头。 【周:收下吧,也算你帮了爷爷的谢礼。】 宋杳的唇角微微上扬:【不用谢,提了你周爷爷才答应去深圳的。】 周鹤归低眉,回了个:【嗯。】 嗯。 聊天雷点。 宋杳忍,假装自己没看见。 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今日见到他宋杳便想问了,只不过碍于话题一直不在那。 【周:度数低,日常不戴。】 腿蹲得微微酸了,宋杳站起身,走回收银台的椅子上坐下,没话找话:【那是几度?】 【周:一百。】 确实不高。 宋杳一手撑着脑袋,江蓉女士给她回了信息,让她把花带回去,说她下午去卫生所上班的时候顺便拿给王阿姨,宋杳回了个OK的表情包。 退回去时,她才看见周鹤归又发了一句:【下次跑步尽量穿运动鞋,不然会受伤。】 宋杳:“……” 这是什么事后回忆? 男人言语正经,不知道是真信了她那天是去跑步的,还是故意调侃她。 宋杳咬着牙敲键盘:【知道了。】 发出去后,周鹤归没再回复,她也找不到其他的话题继续聊了。 不过为了给下次留个机会和畅想,她又给对方发去一句:【有机会带你逛逛川屿怎么样?】 过了整整五分钟,那人才回了一个:【嗯。】 行。 笑容逐渐消失,宋杳礼尚往来,也丢去一个:【嗯。】 …… 中午,周鹤归照例回奶奶家吃午饭。 许阿婆又烧了一大桌菜,生怕喂不饱他似的。周鹤归将钥匙随意放到桌上,去厨房洗手。 他对奶奶说:“下次别做这么多,只有两个人,吃不完。” 许阿婆倒是不嫌麻烦:“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做了些,吃不完便放着罢。” 周鹤归将奶奶的碗一并拿出来,不知道该应些什么。心里觉得吃不完的话奶奶下顿就会捡剩菜剩饭吃,倒不如一开始便别做这么多。 可他说的话,老人又不听。 “回来这几天还习惯吗,”许阿婆问他,“川屿的气候和深圳差得多,不适应的话记得跟奶奶讲。” 周鹤归:“还可以。” 说完,饭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良晌,周鹤归才又道:“书店阁楼的门锁着,钥匙在您那吗?” 许阿婆一脸疑惑,神态迷茫,似乎不知道这事:“锁着吗?那估计在你爷爷那,书店的事一般都是他自己做主。” 周鹤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要不让老头子给你从深圳寄回来?” “不用,我只是问问,没什么要紧事。” 吃完饭后,婆孙俩收到了周爷爷打来的视频电话。 背景是医院的病床,周爷爷满脸不适应,闹着要回家,被许阿婆板着脸说了几句后,才乖乖地妥协。 “阿鹤在旁边呢,要不要跟他讲两句?” 周爷爷努嘴,傲娇道:“我不要,这臭小子还能记得我这个爷爷?” 许阿婆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之前人没回来的时候你天天念叨,现在赌气个什么劲儿?” “谁天天念叨!”老头不承认,“现在回去有什么用?等我到时候回川屿了,他还不是拍拍屁股就回深圳,跟他爸一个样。” 视频那头又响起一个模糊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怎么还当着人面说坏话?” 周鹤归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听着。 洗完手,走到奶奶身后,手机屏幕内瞬间出现了他的脸。 他语气淡淡的,对着视频里头的人说:“您多听医生的话,到时候出院了我去深圳接你回来。” 周爷爷轻哼一声,不搭理他。 许阿婆笑眯眯的,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周鹤归的手:“怎么截图来着?” 周鹤归没反应过来:“嗯?” “截图,”许阿婆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年轻人懂这些,快教教我这老婆子。” 周鹤归挪了挪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按住这两个。” 许阿婆照做,“咔嚓”一声。 因为不熟练,截图里还保留着显示在屏幕的音量大小。 周鹤归不明白奶奶的举动,沉默半晌,忽而瞥见老人家神情温柔地盯着截图里的三个人——爷爷、奶奶和他。 搭在椅子上的手渐渐垂回身侧。 “这下记住了,上次小杳教过我,都怪奶奶记性不好。”许阿婆说,“你改天要是碰见人家,记得请人来家里吃个饭,奶奶下厨。” 视频已经挂断,周鹤归将防蚊罩盖在剩饭剩菜上,浅浅出声:“宋杳?” “是啊,”许阿婆把老花镜取下,“人姑娘可热心了,知道我买了智能手机不会用,上回还花了半天时间教我。” 周鹤归记得,以前爷爷奶奶都不用智能手机,每回想联系他们,都得用原始的打电话方式。 家里人都在深圳,有时候嫌弃打电话看不见二老,就催着他们买把智能机,但每次都被爷爷用“不爱玩年轻人的东西”给驳回了。 古板又顽固。 思绪拉回,周鹤归评价道:“是个好姑娘。” - 周六,宋杳满足地睡到了十一点。 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江蓉和宋平一前一后地端菜上桌,而江柏奕一手拿着一根筷子嗷嗷待哺。 画面温馨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呢。 江蓉瞧见她还不忘唠一句:“快去洗手吃饭,哪家姑娘像你这样懒懒散散,天塌了都不忘睡觉。” 宋杳心情好,决定不和她斗嘴。 她走到餐桌旁,拿起早上家里人吃剩的、已经冷掉的馒头啃了一口,碰了碰江柏奕,嘴里含糊不清:“你姐呢?” 江柏奕举着筷子,从上到下指了她一遍:“我姐不是在这吗?” 宋杳一把收起他的筷子:“说你亲姐。” “她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带学生们去研学,这周末就不回来了。” 点点头,宋杳贫了一句:“江老师可真忙。” 江柏奕傻笑着附和她:“是挺忙。” 宋杳:“柏悦姐没回来你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江柏奕毫不掩饰,“她在家,就意味着我要被限制人身自由,我晚上还和同学约好了去海边烧烤呢!” “你这高中过得还挺滋润。”宋杳评价。 厨房里又传出江蓉女士的声音:“洗手吃饭了啊!” 一碗绿豆汤下肚,宋杳满足。 她是舒服了,但她亲爱的父亲就没这么滋润了。 宋平匆匆扒了几口饭,站起身收碗。目视他一顿行云流水的动作,直到家门被关上,宋杳才转回头问她妈:“这么急干嘛呢?” 江蓉给姐弟俩分别夹了一个红烧肉:“最近陆续放暑假,你爸活又多了,一天接游客不知道得接多少趟。” 宋平是川屿县的司机,平日里还好,但到了旅游旺季,工作量难免会增多。 宋杳“哦”了一声,在心里心疼她亲爱的爸爸三秒。 “小奕什么时候放暑假?”江蓉问。 “差不多了,我们下周就期末考。” “最近学习上还可以吧,”江蓉言语关切,“柏悦平时住学校没回来,要碰上不会的题尽管问你二姐,你二姐懒是懒了点,脑袋倒还可以。” 宋杳:“……”怎么还踩她一脚? “别叫二姐,多难听。” “你比柏悦小,不叫二姐叫什么?” 宋杳咬着筷子撇撇嘴。 她这个妈妈,传统得要命。江柏奕刚会讲话那会,就一个劲地教人家要叫江柏悦大姐,叫宋杳二姐。 姐妹俩嫌弃这两个称呼,便偷偷让江柏奕叫两人都叫姐,硬生生地“改邪归正”。 但还是改不动家里话语权最高的江蓉女士的口。 “姑,”江柏奕夹在中间当和事佬,“我姐觉得叫二姐听起来老。” “哪里老,都还没嫁人呢就老了?” 得,话题又到这了。 宋杳默默扶额,已经预感到江蓉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 “你说你都这么大了,男朋友也不找一个,人王阿姨的女儿都在谈婚论嫁了,你倒好,对自己的事一点儿不上心,”江蓉敲敲她的碗,“到时候成了大龄剩女,可别指望我跟你爸还养着你。” 宋杳扒拉完最后一口饭。 “亲爱的妈妈,您女儿我,今年芳龄二十四,距离您刻板印象里的大龄剩女,”她伸出大拇指和小指,“还有六年。” 江蓉:“六年很快就过去了。” 一旁的江柏奕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决定不参与这可以算是自己引起来的“战争”。 宋杳咬咬牙,使出她的终极绝招。 她下嘴唇一撅,声音放软:“妈妈,那也要慢慢来嘛,您难道忍心看您的黄花大闺女为了完成任务而结婚,不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吗?” 江蓉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她面色稍霁:“你就会这套。” “姑,您也不用太担心,”江柏奕终于出声,“上回我还看我姐和一个男的在她店里聊天。” “我姐魅力四射,那人指不定在追她呢。” “……?” 这臭小子什么在乱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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