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雪瑶等人都被惊动了，也围上来一群不明状况的宾客。 血气上涌令于琬整个头顶都是麻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也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她摸出手机，微抖着点开相机，“咔嚓”两声，拍下了那人的丑态。 “混蛋。”她哑着声一字一字道。 在把现场搅得更混乱之前，于琬抓过桌上的包，挺直背，迈着她积攒力气所能维持的最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越来越快，仿佛拨开迷雾般，挣脱了困她多时的梦境。 汪雪瑶只来得及急喊了声：“于琬！” “有没有人能跟——” 没等汪雪瑶和孙晓湾说完话，伴郎梁宇诚“喂”了一声。 “石头，你去哪？” 夜风很冷，慢慢压制住了胸口的火气，四肢百骸的血液得到了正常循环。 于琬的手脚在回暖，她快步向前走着。 绚烂的街景就铺陈在眼前，她的眼睛仿佛被晃到，带出一点湿润。 刚刚做得很好啊，于琬，混球说的话毫无意义，下次不要给敌人机会了。 她像以往的每一次，在心里鼓励自己。 手机铃声响了几遍，闷闷地从大衣口袋传出微弱声响。 于琬停步，喉咙滚过带出干渴的痛意，手指悬停了一会还是挂了电话。 然后，她给对方回了消息。 再次抬头望路，是一片不熟悉的社区公园。 于琬愣了一下，抬脚选了个方向。 “再往前走就是栅栏围墙，没路了。” 没有过分喧嚣的环境，身后人的声音听来特别清晰。 于琬缓缓转身，看到了穿着一身暗色西服的关默。 面对跟了自己一路的男人，于琬第一次有了除害怕以外的情绪。 “尾随行为，我可以报警。” 她甚至有了调侃的心思，只是声音沙沙的像是质问。 关默定在五步之外，路灯下的脸庞有一些意外，他正了正神色道：“抱歉，我可以解释。新郎是我的同学，我今天的任务是顾好出席宾客。” “你的脸色很差。”许久，他补上一句，想让解释听起来更合理。 于琬点了点头：“哦。” 可是一般没人会像他这么做。 她望着他被拉长的影子：“刚才没和你说声谢谢。”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郁意，垂下眸轻声道：“没什么。” 起初的那种别扭的抗拒在慢慢减淡，于琬都没有发现自己越发能自然地和对方对话了。 她在想关默这个人是个谜。她骑个车能遇上，路边闲聊能遇上，参加前同事的婚礼还能遇上。每次算不上什么好事，陈莎说的有缘大概前面带个负号，他们之前被按了什么吸铁石还差不多…… 一些可以但没必要的瞬间，次次能注意到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最后，于琬想到了徐慧珍。 对了，这位好好先生就是看在徐女士的那层关系上才对她照顾一二的啊！ 思索着这些，于琬把郭新的那点糟心事抛到了脑后。 耳边响起关默略低沉下去的嗓音：“下次遇到那种状况，可以向旁人呼救，也可以直接插对方咽喉，打他的左胸。” 于琬抬起头，略张着嘴：“啊？” 正直的语气，真挚的建议。 她看着他认真的脸，心里像泡了颗柠檬，怎么也没能很好地说出一句话。 也许是灯光太暗，视线所及有些模糊。 于琬努力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旁边树丛上被绑着的一颗纸星星上。 一闪一闪的泛着荧光。 “有错的是他，不是你。”他又补道。 大概算安慰的话，语调低缓，用词无技巧。 陈莎说得对，关默是个直得过头的好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去的路上。 于琬余光能看见关默落后的影子，始终在她的左手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关默在身后开口。 于琬停下：“不用了，前面就可以打车。” 关默也停步：“送别人也是送，送你也是送。” “那你去送别人吧，我一个人可以，不耽误你。” 关默：“……” 于琬微微颔首：“我走了，再见。” “等等。” 关默一直不咸不淡的语气有了一丝急切。 于琬侧头看他：“还有事吗？” 关默走上前来，停在她一步之外：“太晚了，这里离你家也不近，考虑下安全问题。” 于琬顿了一下：“正常来说还是安全的……” 说完还打量了他两眼。 关默怔了一下，幽幽道：“是我吓人吗？你……怕我？”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问是不是怕他，然而于琬的抗拒情绪不单是单纯的外貌言行劝退，对关默已不自觉让步许多。假如她真的有感到“威胁”，是不会给那个人机会的。 关默的直接，不确定的语气，配着他这张冷肃的脸，令他的问题成了有点可怜委屈意味的求问。 要是平时，于琬的厌烦要抑制不住了，此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不吓人，你回吧。” 关默微微叹了一口气。 于琬：“……” 还是第一次见这人有明显的情绪表露。 关默望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你大概不记得了，我现在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远。免费的车驾也不要搭乘吗？” 见鬼，她怎么感觉这男人在撒娇，那略带失望的表情和陈莎跟她打闹的时候一模一样。 于琬不自觉揉了揉自己的小臂。 “其实，你不用因为我妈妈的关系做这些。那就麻烦你了。” 于琬想，她还是有些心疼打车费的。 关默好像愣了好一会才去取车。 当他开车过来时，于琬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在哪见过这样的白车。后来一想，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车型，路上挺多见的，似曾相识不奇怪。 她打开车门，见后排有东西，就轻轻放到一边，自己坐在了靠右的位置。车内有股淡淡的柠檬清香，她放松下来，头靠在了车窗上。 关默打方向盘转向，将车开到大道上。 于琬：“麻烦你，在社区门口的水果店把我放下就行。。” 关默“嗯”了声，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她。 于琬单手抱臂，侧着头看着窗外霓虹。落在颊边的长发被她别至耳后，面色比刚才好了许多，仍有些苍白无力。 关默收回目光，状若随意道：“座椅背篼里有牛奶，你可以喝。如果口渴，也有矿泉水。” 于琬应了声：“哦，谢谢。” 车子驶出一会，关默在镜中瞥了几次，都不见于琬有任何动静。 在等红灯的间隙，他打开了蓝牙，从歌单中快速浏览，挑了一首点开。 舒缓的钢琴弹奏声渐渐响起，车内的两人都保持沉默，静静欣赏着。 只是几分钟后，于琬稍稍坐直身体，向关默投去一眼：“那个，抱歉，可以的话能换一首曲子吗？” 开头温柔的音乐渐变忧伤悲怆，如此循环往复，于琬有些坐不住了。伤心的人别听慢歌，心情不佳的人也不想听悲歌。 关默几乎是瞬时切换了一首。 《水边的阿狄丽娜》轻快悠扬的琴音就此传来。 “抱歉，没注意。” “没关系。” 于琬其实有些讶异自己向关默提要求，好像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开了，比陌生人间近了一步。 她从后方瞥了眼关默端正的侧脸，虽然依旧是冷冷的酷哥脸，与第一次见面时大相径庭。像是一副单冷色调的油画上被涂抹上了一点橙红，慢慢晕开，色彩变得丰富，画面有了其他意义。 于琬嘴角勾了勾，再次转头看向窗外，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像星星般，点缀着这个夜晚。 三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 于琬道了谢，看着关默的车驶离才往里走。 后视镜里的人影渐渐远去消失，关默收回注意力，接通了来电。 梁宇诚大叹了口气：“石头，怎么才接电话？你去哪了？” 关默回道：“送了一个人。” “哪个？婚宴上那个女的？” 关默：“是婚宴上的。” 既没承认又没否认。 “跟我打哑谜呢？”梁宇诚嗤了声，“汪雪瑶说有人送那个女生回家了，是你吧？人家刚一走，你就屁颠儿地跟上去了，认识？” 关默顿了两秒：“见过几面。” 梁宇诚轻咳了声：“无事献殷勤，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关默立即道：“我妈朋友的女儿，不要乱说。” 顿了一会，他补充道：“也是上次相亲见面那个。” 梁宇诚怪叫声：“这就有点复杂了……” 关默及时打住：“别乱想。婚礼那边还需要帮忙吗？” 梁宇诚：“差不多都散了，没啥事。” 关默：“那就好。” “对了，既然你认识那个女的，我告诉你，汪雪瑶后来提溜着那个男的去醒酒。你是知道的，孙晓湾他老婆那个脾气，估计人都被她吓出阴影。” 关默冷声道：“那不是他该的吗？” 梁宇诚叹了口气：“也是，好在对方好像没干太出格的事。你那朋友没事吧？” 朋友？ 关默在心里忖量了会，自己在对方那里大概是够不上“朋友”两个字的。 对于于琬当时的反应，他还有点在意，不像只是被吓到的样子。 跟梁宇诚随口答了几句，关默挂了电话回家。 停车关门时，他记起车后座上还有一包干洗过的衣服，于是又重新开门去拿。后排车座上除了他的东西，还有一个粉色的小礼盒。 这是孙晓湾他们的结婚回礼。在于琬之前，他不记得有谁把东西落在他车上了。 他盯了一会，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动，看着微信通讯录上干净的页面，迟疑了会便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关默关上车门，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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