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不喝也行。”秦蔓咬牙否认。 说完还是踟蹰着不动弹。 徐青澍轻轻笑了一下,呼出的气音在室内绕着圈地钻到秦蔓耳朵里,烫的她只想赶紧出去透透气。 她夹着胳膊一动不动。 徐青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带着一分了然的逗弄,云淡风轻地对她说:“害羞什么呢?” 鹌鹑不说话。 “我出去叫人。你自己拿出来吧。” 徐青澍终于发善心,从这个小隔间出去了。 秦蔓深深吐出一口气,把体温计拿出来。 转着圈看了一眼,37.8℃。 还好,低烧。 店员姐姐进来,拿过体温计看了一眼,温柔地对她说:“低烧,问题不大。先吃两粒儿布洛芬吧。” 秦蔓接过药,就着徐青澍递过来的水,把药吞了。 “你这一烧,可能得再烧个一两天,家里有药吗?需不需要拿一盒?” “家里也有,不过还是拿一盒吧,不知道过没过期。” 秦父和李金兰常年劳作,除了李金兰腰痛的老毛病之外,很少生病,弟弟和她也都身体素质不错,家里的药常年不怎么补充。 “好,那再喝点儿水休息一会儿哦。回家之后可以煮点儿生姜水,加快新陈代谢,退烧就会快一些。”姐姐温柔地嘱咐她。 她乖巧点头,“好,谢谢姐姐。” “小姑娘嘴也这么甜。”姐姐拿给她一盒药,听到这话弯着眼睛笑。 姐姐出去之后,徐青澍又到椅子这儿坐下来。 秦蔓看他,很真诚的说:“今天谢谢你,真的。” “小事儿。”他云淡风轻地应她一声。 再没有别的话了。 秦蔓犹豫着说:“你要不,先回去吧。外公应该等着急了。” 她觉得,他出来买个糖瓜,阴差阳错地跟着自己耽误一晚上了,不太好。 徐青澍听到这话转头看她。 秦蔓抿着嘴角,脸上是几分歉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很多了,一会儿我自己会安全回去的。” 徐青澍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 “我也冷啊,沾你的光暖和会儿再走,行么?” 秦蔓更加抱歉,他本来可以早早回家的。 “……当然行。” 说完又加了一句:“今天麻烦你了。” 徐青澍扭过头去不再看她,还是云淡风轻:“不用。” 小隔间里安静下来。 秦蔓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怪怪的。 明明不是她让他吹冷风冻着的,也不是她让他陪着来诊所的,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自己心里开始过意不去了呢,好像感觉欠了他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秦蔓微微拧着眉头,想不通。 * 暖和了一会儿,秦蔓觉得不太难受了。 她看徐青澍:“我们走吧?” 徐青澍胳膊架在膝盖上,在发呆,闻声扭头看她。 “好些了?” 秦蔓点点头。 “那走吧。” 他好像没什么兴致说话,站起来,微微活动了下肩膀,示意她下来。 秦蔓从观察床上跳下来,跟在他后面往外走。 到了柜台这边,付了药钱,和店员姐姐道了谢。 推开厚重的门帘,秦蔓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寒战,差点又倒退回屋里。 徐青澍跟在她后面,托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咬着牙裹紧大衣,低头往前走。 刚刚是个风口。 来到车子边,就好些了。 清冽的风让人清醒。 她骑上车,准备和徐青澍道别。 徐青澍想了想,觉得做人还是要积德行善,对秦蔓说:“我家近,你穿着我的羽绒服回吧。开学还我。” “不用不用。” 秦蔓受宠若惊,诚惶诚恐,连忙摆手。 “那个,我妈看到该问东问西了。这会儿风不大,我家也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徐青澍皱了皱眉,“随你吧。” 秦蔓觉得他这人,一旦混熟了,面冷心热。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跟他混熟了。 “谢谢你,徐青澍。” 她还是再次道了谢。 她这个人,总是不喜欢和别人产生什么牵绊。 虽然她性格好、人缘好,班里偶尔投个优秀学生什么的,总能最高票当选。但她知道,那主要是因为“学霸”加“班长”加“认真负责、待人友善”等等,这些正向的标签带给她的。 实际上真正算得上亲密的朋友,除了从小学就一起玩的杜心荔和马西婕,就再没什么其他的了。 但就算是杜心荔、马西婕她们,周末或假期约她出去玩时,她也很少去。 因为出去的话,免不了要花钱吃吃喝喝,她们都是很真诚的人,除了带她玩,还有一些平时送她的小礼物之类。马西婕人大方,并不在意,杜心荔大大咧咧,在意不到。 但秦蔓不一样。 可能是家庭氛围带给她的影响,她总是不想在一段感情中,和对方产生不对等的付出。 别人对她好五分,她就一定要还五分,别人对她好十分,她也要还十分,她永远都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善意。 因为,哪怕是爸爸妈妈的爱,她从小就意识到,不能心安理得、不知回报地接受和索取。 于是,“要报答养育之恩”这件事,在秦父和李金兰的教导下,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小小的她,自然而然也把这种心态延伸到其他所有感情中,不管是友情,或是其他什么情,“要回报”就是她的规矩。 一旦受到了别人不求回报的善意或爱意,她心里总会诚惶诚恐,总会想,她怎么配呢? 这样一来,牵绊多了,她心里就会有负担。 于是,慢慢长大的这些年,她不怎么和人交心。 但徐青澍这个人,让她觉得有些不一样。 他对她的好,并没有让她害怕和惶恐。 因为他的善意里,总带着些“顺手而为”和“别想太多”的意味,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秦蔓,他不会吃亏的。 于是秦蔓没有负担地和他接触,并不担心自己会突然被迫接受过度的善意和付出。 这感觉让她很轻松。 很多年后,秦蔓再想到这一茬,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天生冷漠又凉薄,她天生没有接受爱的能力,这样的两个人能遇到彼此,不知道是老天对他们的善意,还是一场恶劣的捉弄。 但是此刻,听她再次道谢,徐青澍眉头皱得更紧:“别再谢了我说。我就是无聊、顺便。” 秦蔓忽然心情很好,在路灯下笑着说:“那拜拜!” 徐青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对她的情绪表示无语和无聊:“走了。” 他推了车,长腿跨上,往昌平街里钻进去,拐弯的时候,背对着她扬了扬手。 果然背后长了眼睛。 秦蔓笑着推上车,回家去了。 * 那天回到家,弟弟已经睡下了,李金兰在客厅看着电视,锅里的饭菜还给她温着。 她一进门,李金兰站起来,看她出去只穿了那么少,到了嘴边的“你还知道回来”生生没说出口,变成了:“怎么出去那么久?冻着了?” 李金兰把她拉进屋,塞杯热水到她手里,端了饭菜出来。 母女没有隔夜的仇,看妈妈不再提之前的事,还给自己台阶下,秦蔓也不再别扭,就当之前的争吵翻了篇。 “妈,我有点儿低烧,去社区服务站拿了药吃了,还能吃饭吗?” 秦蔓不太确定会不会影响药效。 “发烧了?” 李金兰惊讶地站起来,伸手摸她额头,摸到热度,开始数落她。 “你这小丫头!不让人省心!量过体温了吗,吃的什么药?” “吃的布洛芬。” 秦蔓掏出外套口袋里的药递给李金兰。 “量了,低烧,不到38℃呢。” “你还挺骄傲是吧,还不到38℃。” 李金兰白她一眼,“之前晚饭都没吃多少,相当于空腹吃药了,你怎么想的。布洛芬的话吃饭不影响药效,快现在再吃点儿吧。” 李金兰唠叨着把饭菜往她面前摆了摆。 她知道在生活常识这方面,妈妈一向是专家。 之前诊所的店员姐姐应该是默认自己吃过饭了,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才觉得有些饿了。 看李金兰紧张地开始忙前忙后,她忽然觉得很幸福,笑着开始吃饭。 * 寒假里,秦蔓每天帮着妈妈做点儿家务,采买年货,空闲时候写写自己的假期作业,偶尔也给弟弟检查作业,日子过得很快。 秦父一直到临过年才歇班。 除夕这天,一家人在这套小房子里,热火朝天地准备年夜饭,守着电视看春晚包饺子,零点过后吃饺子,听着远处近处的鞭炮声,安宁又幸福。 秦蔓的家乡在中部平原,在这个北方滨海城市里,并没有亲戚要走,初一初二电话联系了一下七大姑八大姨,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忙了。 这几天,秦父喜欢下午叫秦蔓出去打羽毛球,晚上叫姐弟俩一起下围棋或五子棋,上午呢,秦父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让李金兰好好地歇一歇。 一年以来都没有关心问候过姐弟俩几次,秦蔓知道,爸爸这是在弥补。 平时偶尔和他说过的学习进度,过几天他还会再问一遍,月考什么的,秦父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只是和李金兰不一样的是,秦父会在听到秦蔓期末的好成绩之后,惊喜而骄傲地夸她真用功,说她是爸爸的骄傲。 秦蔓有些鼻酸,她知道爸爸每天在外面很辛苦,也心疼爸爸只能错过自己和弟弟的成长。 于是她也尽量地陪着秦父,这几天把这一年错过的时光,尽力、尽力地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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