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回音大,怕吵到邻居,桂欢建议几个人进屋写。 若只是廖敛一个,桂欢就让他进门了,可还有王三饼二人在,于是桂欢提议道:“廖敛,去你家写吧,我家客厅太小了。” 廖敛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王三饼和光仔俩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到门口就停住了。 廖敛进门先脱鞋,从鞋柜上取下来一双软皮的米色拖鞋递给桂欢。桂欢打量了一眼,纯皮的,在这个年代很难得了。 王三饼和光仔有些拘谨地小声道:“还有拖鞋吗?” 不怪他俩战战兢兢,廖敛家进门就是光亮的地板,客厅中央摆着一个大型的猫爬架,仿真树藤惟妙惟肖,一看就价格不菲。 墙边放着一台进口彩电,对面是一套纯皮沙发组,中间是带有异域风情的羊毛地毯。 王三饼知道廖敛家有钱,在他的眼界里,一天能有十块钱的零花钱,就是顶有钱的人了。可看了廖敛家的装修和摆设,王三饼才意识到,廖敛家不是一般的有钱。 王三饼家里的电视现在还是按天线的那种,时不时就会变雪花。更别提地板了,纯水泥地面,全都穿鞋进屋。 廖敛从屋里拿出四个塑料袋,扔给他俩道:“鞋脱了,把这个套脚上。” 王三饼:“我穿袜子了,光脚也没事。” 光仔连忙道:“我也穿了。” 廖敛:“我嫌你俩脚有味,踩地板上有印子。” 王三饼二人:“……” 桂欢也是第一次来,屋内两侧的门都开着,她打量了一下,右侧是卧室,里面摆了一张大床,能睡下三个人的宽度,就是床脚有点矮,普通床一半的高度。 左侧是厨房,面积稍小,这房子应是把另一个房间和中间打通了,直接做成了一个大客厅。 桂欢歪了歪头,道:“你舅舅跟你一起睡?” 所以床才那么大? 廖敛把茶几拖到客厅中央,盘坐在地上道:“不,他在客厅睡。” “打地铺?” 廖敛:“他站着睡,不需要铺盖。” 桂欢:…… 不愧是廖家人,个个都是翘楚。 有能睁眼睛睡觉的,还有站着睡觉的。 “你家猫呢?” 廖敛顿了顿道::“出去玩了。” 桂欢:……散养啊? 屋里一天没通风,此时有些闷热,王三饼胖,在楼道里就出了一身汗,他怯怯地问道:“能开窗通通风吗?有点热。” 廖敛奇怪道:“热吗?” 王三饼二人点头:“热。” 岂止是热,屋里都赶上蒸笼了,要是去洗澡,直接就能搓灰了。 廖敛:“没问你俩,桂欢,你热吗?” 桂欢微微拉开校服拉链,里面是白色的短袖:“是有点热。” 廖敛起身,从墙上取下一个遥控器,对着电视上方的长方形盒子按下按钮,长方形盒子底部翘起,从空隙中吹出阵阵清爽的凉风。 王三饼和光仔两人只在电视里见过空调,这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恨不得上去摸两把。 廖敛把作业本“啪”地往王三饼面前一放,道:“继续写。” 桂欢刚才就觉得这个作业本眼熟,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这不就是廖敛的作业本吗? 桂欢:“……你让他帮你写作业?” 好啊,编都懒得编了,直接解锁新技能,找别人代写了。 再说王三饼这个水平,你也放心让他写? 廖敛:“不行吗?” 桂欢看了眼吭哧瘪肚,一字一扣手的王三饼,慢慢说道:“廖敛,学习是给自己学的,知识吃进你的肚子里才算是你的,他替你写,那些知识可不会跑进你的脑子里。” 王三饼一听高兴坏了,他不敢露出笑模样,只敢在心里偷偷想:还是这个小班长说话中听啊! 他也看出来了,疯驴似的廖敛,似乎跟这个小班长关系很好,小班长说什么,他都会听两句。 廖敛看了看桂欢,思考了半刻,把作业本拿了过来。 王三饼心里正放着烟花,就见廖敛又把本子放回了他眼前,说道:“我说你写。” 王三饼:…… 桂欢:……你是老领导吗?还找个秘书? 廖敛自己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点了点头道:“知识进我脑子里,他属于废物利用,很好。” 桂欢:“你从哪学的‘废物利用’这个词?” 廖敛:“安大爷说的,他用边角料垫板凳腿,说这就叫废物利用。” 不得不说,廖敛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但只限这些没什么用的邪门知识。 桂欢:“你家有水吗?” 廖敛走进厨房,不一会就拿出了两瓶汽水,冰凉凉的。 桂欢:“有瓶起子吗?” 她好多年没喝过这种玻璃瓶的汽水了,还挺怀念。 廖敛将两个汽水瓶口相互卡住,一用力,“嘭”的一声,两瓶盖就崩飞了,不偏不倚,打在了王三饼和光仔的脑门上。 桂欢:这个开瓶方式……很廖敛。 廖敛对两人道:“你俩喝水去喝自来水,想喝凉白开自己烧。” 汽水瓶上很快就结了一层水珠,廖敛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双手来回甩。 桂欢从兜里掏出手绢,方便的柔纸巾还没有普及,桂欢只能找几块手绢,洗了来回用。夏天经常容易出汗,有个手绢会方便很多。 “把手给我。” 廖敛这孩子似乎特别讨厌水,昨天喝刨冰水的时候也是,喝两口,手就在校服上擦两下。 廖敛伸出湿漉漉的掌心,他个子不高,手却不小,五指修长,跟桂欢差不多大。 桂欢帮他擦干净手心的水汽,说道:“你备一个手绢,别总往校服上蹭,水还好,带颜色的蹭上去很难洗干净。” 廖敛母亲不在家,舅舅又是个脱线的。廖敛的校服大到拖地,裤腿都磨破了边,连给他收拾的人都没有。 廖敛定定地盯着淡蓝色的手绢,桂欢的手很白,指甲干净饱满,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桂欢特意看了一眼廖敛前两天血肉翻飞的左手心,这会儿结痂都脱落了,比旁边的皮肤粉一点儿而已。 刚擦干净,廖敛就抬起手,舔了舔自己的手心,还凑近嗅了嗅,道:“你用这个擦汗了?” 手上有淡淡的桂欢味道,不冲鼻,一般人根本闻不到。 桂欢:“……你去洗洗手吧。” 廖敛一点不介意,又舔了两口道:“你的汗味,不臭。” 桂欢:舔手这个毛病……不是,是什么都用舌头舔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廖敛,等你舅舅有空,让他带你去检查一下,你是不是缺什么微量元素。” 有的孩子喜欢嗦手指,舔石头,很有可能就是缺了点什么。 王三饼看他俩喝汽水眼馋,没忍住,去厨房烧了水,放在空调下放凉。 几个人在屋里异常和谐地写着作业,准确地说是一个诸葛亮,带着三个臭皮匠。 廖敛就不用说了,光仔和王三饼也是一问四五六,看啥都不懂。 三个人半斤八两,廖敛甚至还略胜一筹。 见王三饼连最简单的化学题都写不出来,廖敛颇带嫌弃地道:“你这个人,真是一无是处” 王三饼:……至于吗? “我,我有其他的长处。” 廖敛瞥了他一眼,道:“你说说。” 王三饼想了想,他本来想说他打架厉害,可在廖敛面前,他说不出口……他想啊想,然后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能让人信服的长处! 廖敛:“你还是有长处的。” 桂欢正在做题,闻言支起耳朵,就听廖敛道:“你这人欺软怕硬,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装孙子。” 桂欢:…… 审时度势,也算是优点吧。 光仔倒觉得廖敛这话没错,王三饼就是有舔臭脚的本事,不然怎么能巴结上南哥呢? 学了半个小时,廖敛的专注力就不够了,王三饼这个代笔也有点累了,他得模仿廖敛的字迹,简直比写自己的作业还要难! 桂欢也休息了一会,喝口汽水道:“你们初三生要备战中考了吧?” 王三饼对桂欢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桂欢在她妈面前帮他说过好话,再加上廖敛这一层,他规规矩矩地道:“我不打算考了。” 王三饼上辈子就是初中毕业,桂欢一点儿不意外,个人自有个人的路,她不会对别人的选择多说什么。 将来是吃苦还是享福,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了他人。 一旁的廖敛却开口了,说道:“不行,你得去参加,还得去念高中。” 桂欢诧异了,没想到啊,廖敛天天欺负王三饼,在大事情上,还挺替他着想的。 高中毕业肯定比初中毕业要好,毕竟以后大学生可是遍地都有,初中毕业找工作都困难。 王三饼也愣了,喃喃道:“我,我学习不好……” 他心里忽然有点感动,廖敛这孩子是畜生了点,居然还打算劝他进学。 廖敛端起汽水喝了一口,攥了攥手心里的水,掌心冲着桂欢一摊:“你帮我擦擦。” 桂欢掏出手绢,刚擦干净手心,就听廖敛道:“你不去上高中,肚子里这点知识两天半就得忘光,等我上初三,你怎么帮我写作业?” 在廖敛眼里,王三饼就是个单纯的代笔加大怨种,他要是把初中这点知识全忘光了,以后写起作业来肯定不顺手! 他还得跟他解释知识点,得浪费多少时间! 不念是不行的,王三饼必须得去念,还得帮他写作业,至少在他初中毕业前,王三饼必须得是个学生。 王三饼:“……” 廖敛仰起下巴,微垂眼睑,启唇道:“你必须去念,要是敢不念,我就去找你妈,说你天天在外面混,抢别人钱,为非作歹。” 桂欢:“……” 难得,居然没用暴力威胁。 当事的两人都不会知道,因为廖敛的一念之差,王三饼走上了一条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道路。 桂欢不由得想,这对王三饼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高中毕业,总比大混子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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