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南汀终于接受了自己来到一个未知年代,更甚者可能是异世界的事实。 她的历史知识相当贫瘠,但是根据最基础的历史教育基础,她倾向这是一个和她原本所在世界相近,但是世界线出现偏差的地方。 天啊,她大概率永远不能回家了……如果那间首都的潮湿地下室算她家的话。 希望有好心人能收养她的岩蜥蜴,让它安度晚年。可怜的伊万诺维奇,这个世界上最不让她放心的小东西,一想到它可爱的黑色大眼睛因为饥饿而亡蒙上白翳,她简直痛苦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她从崩溃、绝望到平静接受。最后抓了一把头发,眼眶发红地对尤嘉说:“能来根烟吗,我需要冷静一下。” 值得一提,她的通用语说得不错,只是带点口音。 “烟草吗……”尤嘉抱歉地摊手,“除了矮人之外,这里没人抽烟,来点酒可以吗?”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酒瓶,剥掉上面的木塞,把酒液倒进墨绿玻璃方杯,热情地和南汀分享了今年的樱桃酒。 酒液是浓郁的暗红色,丝绸一样从瓶口倾泻,和她涂成红色的指甲十分相衬,雪白的手掌握住深色玻璃瓶的样子赏心悦目。 南汀在她面前感觉有些拘谨,忍不住想起那些早已灭绝的珍稀奇幻物种。 她在生活的年代,隔着屏幕见过许多天生丽质,又从头到脚经过精细打理的女演员,再加上一点滤镜和魔法,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不可方物。 但是眼前这个异世界的女孩子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是超凡脱俗的非人造物,每一个线条都经过最精细的计算,如果有神的手捏造躯壳,一定是这个样子。 几杯酒后,借着醉意和迷茫,南汀倒出了全部老底,她的来历、身处的时代、历史……” 尤嘉十分捧场,语气温柔地回应。 “探索到星球外宇宙的时代,真是了不起。” “诶……两千年后的历史上完全没有我的商业帝国的记载吗。” “居然让你全年无休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还是最低薪资,确实太过分了,这种人就该上绞刑架扒皮抽筋。” 她贴心地靠着南汀,轻拍她的背部,“以后留在这里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尔弗烈德对这个魔女吃小孩不吐皮的场面感到十分不适,为了防止自己冷笑出声,选择转过头不看。 南汀觉得她真是可爱动人,像是壁画上走下来的小天使。她又累又醉,在大哭一场后,小孩子一样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阿尔弗烈德挑了一下锋利的眉毛,“你给她下安眠药还是吐真剂了?”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大概有些人就是很容易放下心防吧,或者我就是这么值得信赖。”尤嘉礼貌地微笑。 她把南汀带进附近的房间,替她盖上被子,关好卧室门,和阿尔弗烈德一起离开。 走廊上有盏煤油灯灭掉,没有来得及报修,不被光照亮的地方像是藏着鬼影。 尤嘉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阿尔弗烈德不赞同地开口:“所以你相信她的每一句话吗?” “为什么不相信,我之前表现得很多疑吗?”尤嘉有些意外。 她自认为是个宽容仁慈的主人。 阿尔弗烈德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绿眼睛湖水一样沉郁。 “你应该把她看管起来。” “她的魔力少得可怜,放到现在根本钻不进魔法学院的大门,”尤嘉并不在乎,也不喜欢被管教,“你难道还害怕她能翻出天吗。” 她嘲笑阿尔弗烈德,“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你年纪大了,老年人是这样的,总是疑神疑鬼。” 阿尔弗烈德语气温柔:“婴儿的大脑确实处理不了太多的信息,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尤嘉在心里计算把他套麻袋摁在地上打一顿的可能性,最后忍痛放弃,哼了一声离开了。 她还挺喜欢南汀的,一个新奇的玩意,来自未来,又弱小得能被她捏在手心。 地堡的温室和工厂每天低耗能地产出资源,虽然紧张,但是依然能维持居民们的生活。 可是不是每个地方的生活都这么宽裕。 随着灾季的日子越拖越长,结束的日子遥遥无期,一些情况窘迫的避难壕开始向外界打主意。 抢劫是一桩无本万利的古老生意。 尤嘉是很赞同这点的,只要不抢到她头上。 站在地底,能听到石板上的马蹄轰鸣,这是一群来自东南方向的骑兵,破墙而入。他们可不像瑟罗的商队一样礼貌,闯入城中后立刻随意地翻箱倒柜,劫掠物资。 留在地上的东西少得可怜,尤嘉听见他们粗鲁地询问粮食和女人的去向,爆发出肮脏的笑声。 她偏过头,漫不经心地嘱咐摩拉:“等到太阳落山之后,让其他地堡全部静默,一到三号大门打开吧。” 摩拉抬头看了一眼石板天穹上的缝隙,温顺地点了点头。 阿克曼是个身材壮硕胡子茂盛的中年男人,皮肤惨白,带着一只牛角头盔。 他来自东南方的绿蝰蛇兵团,是高级将领之一,军团占据着三座城镇,拥有广阔的训练营和数不清多少层的地牢,虽然没有牧场和农田,但是劫掠四边的村庄和过路的行商已经足够他们过得很滋润。 而灾季毁了这一切,害他不得不带着男孩们出来讨生活。虽然到哪里都是抢劫,但是在家躺着等兔子自己撞上来更合他的心意。 他命令手下们原地修整,派出斥候查探情况,搜寻人类的踪迹。 斥候们牵着寻血猎犬穿行在小巷里,大狗把鼻子贴在地面上,嗅闻人类的气息,企图找出避难壕的藏匿之处。好在矮人工匠在选址时把位置处理得相当隐蔽,它们暂时还一无所获。 一条猎犬路过阿克曼,被他烦躁地踹了一脚,在淤泥里四脚打了个滑。 它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小兵,连忙抱住它的两条前肢,小心翼翼地拖离了大将。 夜幕降临得很快,奔腾的火烧云和昏黄天空褪去,只剩下孤零零的、盐霜似的月亮。 劫掠是一件无法容忍耐心的事情,尤其阿克曼的军团穿过一片沼泽,忍受瘴气和天降淤泥,狼狈地来到这里。帐篷里的气氛焦躁、紧张、疲倦。有些人沉沉睡去,在梦中拧着眉心。 阿克曼拄剑站在草丛里,神色阴沉。 躁郁让他的牙齿隐隐作痛,喉咙像是堵着一团火,不断向上冒。 他闭上眼睛,想象猎犬找到避难壕的入口,他的骑兵们踏碎入口,一个一个把尖叫的女人拽着拖出来,声音响彻天宇,忍不住露出微笑。 别人的痛苦总是让他格外快乐,女孩子恐惧的尖叫在他看来比上等的竖琴还动听。 阿克曼喜欢不那么年长的女孩,这个“不那么年长程度”的解释权在他自己。就像有人喜欢开得最盛下一秒就要衰败的丰润艳丽之花,他喜欢小巧的、稚嫩的、还没有指肚大的花型,甚至没有张开的花苞......在这个被污染的世界,孩子是相当宝贵的,即使以他所在的群体,这也是个非常不堪的爱好。 但是对一个站得够高的男人来说,这一切都无伤大雅,即使教廷令人尊敬的大人们也会理解他...... 摩拉坐在控制室里,拉下联通一到三号地堡的总闸,听着令人牙根发酸的吱呀声,轻轻呼了一口气。 地堡的大门轰然洞开,等待许久的魔物们挥舞爪牙,群蛇般奔涌而出,教廷的经书里灭世的情景也不过如此。 它们潜伏在草丛里,姿态轻盈,奔腾的速度却比人造机械都要快。 如果在这个时候,神的眼睛从天上注视,就能看见数不清的嶙峋魔物潜藏在黑暗中的草丛,包围着圆心的人类营地,越缩越近,直到猎物无处可逃。 阿克曼听到了风的声音。 夜风从草丛树林岩窟呼啸而来,或许这注定是个风暴之夜。他揉了揉眼睛,却被草丛里一闪而过的光线吸引住,“那是......” 那是一条长长的透明丝线,隐藏得非常细致,如果不是月光照在线上,反射的光芒落尽他的眼睛,根本无从发现。 一镇鞭子抽打般的战栗爬上他的后脑。 在理智还没来得及回笼的瞬间,野兽般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地抽出火铳,对着丝线的方向射击。 完美的回应。 但是他失败了。 真正致命的不只丝线,而是它两侧面目狰狞的魔物,锈金的骨骼上覆盖鳞甲,头顶尖角,行动间骨骼咯咯作响。 就是这样两只魔物,以阿克曼无法抵挡的速度冲上来,和他擦肩而过。 他甚至什么还没感觉到,下一刻就跪在了地上,血像是喷溅的瀑布,热气一瞬间蒸腾,让他眼前被水面似的猩红覆盖,在短暂又漫长的时段里失去了意识。 疼痛很快就重新唤醒了他。 阿克曼低下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血泊,还有从膝盖为界,整齐的切口,露出血肉、骨骼、筋脉……出于惯性,失去的那半截小腿被留在了他的身后。 无数魔物从他身边穿过,奔向没有察觉状况的军团士兵,厮杀声海潮一样翻涌。 但是阿克曼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双腿,已经被那对魔物用材质不明的丝线截掉,这个念头让他头疼欲裂,浑身骨头都被抽掉一样散在地上,肩膀耸动,发出了困兽般的哀嚎。 远离战场的山巅上,尤嘉正静静地观战,她的眼睛里映着冲天的火光,但是没有得意,也没有悲悯,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一切。 摩拉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安静地像是一座雕像。出于直觉,她意识到现在不应该打扰这位年轻的魔王。 片刻之后,尤嘉回过头,兴致勃勃地说:“你有没有听到野猪的叫声,好特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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