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发生争吵的事情,仿佛没发生一样,谁也没有再提起,谁也没有因为那件事有什么变化,林南欢和盛弘瑞仍然是那样,非必要无交流。 准确的说,应该是林南欢对盛弘瑞,是非必要不开口,盛弘瑞反而有时会刻意的将话头引到林南欢身上。 可是其实还是有变化的,在有林南欢的时候,盛弘瑞变得比往常沉默了,也比往常更谨慎了。尤其是林复也在场的时候,他每句话都深思熟虑、字斟句酌,就怕自己随便的一句话,又引起林南欢的不满。 不仅如此,因为他知道林南欢对他的排斥,所以很少会单独往她面前凑,但是盛弘瑞会偷偷的躲在角落中,远远地望着林南欢,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 这日,他像往常一样从假山处经过,突然听到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他无意窃听别人的谈话,只是,这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嬷嬷,近日小姐夜里还是会梦魇吗?我看小姐最近脸色好了不少,是不是夜里已经不再惊醒了?”一个稚嫩的女声。 盛弘瑞脚步一顿,在林府之中,只有一个人身边有嬷嬷,因为府中只有一个女主子——林南欢,府中,也只有一个嬷嬷——方嬷嬷。 他想起来了,这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不正是林南欢身边一直跟着的语琴吗?她刚才说什么?林南欢会梦魇? 听她话里的意思,林南欢梦魇甚至不是一次两次,并且还很严重?盛弘瑞屏息凝神,想要听听她们的对话,看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小姐每天都会点上胡太医送来的安神香,梦魇倒是好了些,最近也没有再半夜惊醒了。”的确是方嬷嬷的声音。 语琴语气中带了些惊喜,“那嬷嬷也不用每天都守在小姐门外了。” 梦魇的事情是真的,但是已经好转了,盛弘瑞心下稍松。 而后,他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只是……小姐睡梦中,总是会无意识的将手臂露在锦被之外,天气渐渐的凉了,小姐却好像感觉不到冷,每天醒来时,手臂都在她的耳边……” “真是稀奇,小姐何时有了这样的习惯?小姐不是最喜欢将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了吗?” …… 交谈声渐渐的弱了,盛弘瑞却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他一手扶在假山上,指节都有些泛白,整个人僵硬的仿佛被钉子钉住了一般—— 何时有的这样的习惯吗?盛弘瑞眼底发红,这个习惯,是被他逼着养成的,是他造的孽。 可是——这是他前世造的孽。 为什么……为什么今生的欢儿,会有这样的习惯? 明明一切还没有发生,他还没有做那么多的错事,他们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为什么欢儿会有这个习惯呢? 盛弘瑞不敢相信,可是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既然他能南柯一梦,欢儿为什么不能重生呢? 难怪……难怪欢儿会认错,会认罚,会改了性子一般不再对他冷嘲热讽,只是处处避开…… 一切的疑问都有了答案,欢儿也有着前世的记忆,可是她不想重蹈覆辙了,所以对他处处避让。 “呵……”盛弘瑞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他以为自己能够弥补,能够重来,他可以不和林南轩比,他不奢求能跟林南轩一样的地位,只要欢儿的眼中能够分给他点点位置,他便心满意足了。 只是这一切都是奢求,欢儿避他如虎蝎,这才是现实。 盛弘瑞不愿意接受,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朝着林南欢的院落快步走去,他要亲眼看一看,欢儿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料的这样—— 不知是不是老天都在帮忙,往常侍从众多的院落中,竟然静悄悄的,盛弘瑞一路走过来,居然没有碰到任何阻拦他的人,他竟然一路顺畅的走到了林南欢歇息的房间之中。 心绪激荡之下,盛弘瑞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也不再顾忌林南欢对他的排斥,他一心想要一个答案,没想到巧合的是,这个时候的林南欢,正在午间小憩。 只是不用再问什么了,因为盛弘瑞已经看到了睡梦之中的林南欢,她侧着身子躺在那里,薄薄的小毯子盖在身上,右手被小毯子遮掩在下面,可是偏偏左手放在她的一旁,还偏向左边一些。 盛弘瑞心底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林南欢这个姿势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前世的他,用钝刀子磨肉的方法,在时间的熬煮下,一天一天将欢儿的习惯扭曲成了这样的。 盛弘瑞再也无法面对,他猛然转身,想要退出门外。 只是就在他刚想要离开的时候,正好与门外的语琴撞上了视线。 “殿下?”语琴惊诧的唤了一声,她抬眸看向盛弘瑞身后仍躺在小榻上的林南欢,瞬间变了脸色。 “殿下为何在小姐房内?”语琴是从小跟着林南欢的,自然知道近日林南欢对盛弘瑞的不喜,虽然有时候,她并不是十分赞同林南欢的做法,可是如今失礼的是盛弘瑞——男女有别,无论盛弘瑞是什么身份,都不应该未经林南欢允许,擅自闯进一个女子的卧房。 盛弘瑞一时无言,他的冲动莽撞让他得到了答案,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如今面对着语琴的责问,他失礼在先,无言辩驳。 更让他头疼的是,身后传来的林南欢带着慵懒的声音:“语琴,怎么了?” 林南欢一向浅眠,何况这是午间小睡,在语琴出声的时候,就渐渐有了意识,她本来没多想,只以为语琴是有事要禀报,抬眸却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那里。 刚醒过来的林南欢意识中还有些朦昧,男子又是背对着她,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想来,这府中也只有林南轩会这样肆意,于是她开口道:“兄长?” 只是意识渐渐回笼,她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兄长是习武之人,穿惯了劲装、短打,从来不愿意穿这种繁琐的长袍,林南欢一下子冷了脸,“你为何会在这儿?” 盛弘瑞避无可避,却并没有转身,仍是背对着林南欢,解释道:“院中空无一人,在下以为林小姐出了什么事,所以……” 林南欢认出了他,自觉被冒犯,并且向来不是好脾气的她顺手抄起小榻一旁的几案上放着的茶杯,就要扔过去—— 茶盏中的茶水已经放凉了,林南欢还未扔出去,在动作之下茶水激荡,先撒在了她的手腕处,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林南欢打了个哆嗦,“滚”字在她口中转了一圈,到最后,也只是说出了个“出去!” 盛弘瑞没再纠缠,刚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语琴断断续续的劝慰。 他沉重的望了望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深秋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照的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可是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阳光太过刺眼,竟让他想要落泪呢? 失魂落魄的盛弘瑞回到青陵园,只觉得他与林南欢之间再无半点希望,什么重来、什么弥补,都不过是一场虚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欢儿与他渐行渐远,然后再无瓜葛。 可是,他不甘心啊…… ----- 盛弘瑞怎么想的,林南欢并不知道,她知道这或许只是意外,因为但凡盛弘瑞在院子里被任何人阻拦,她都不可能毫无知觉的让盛弘瑞进入她的卧房。 只是心中烦躁无法消除,她意识到自己和盛弘瑞是无法在府□□存的,林南欢当即让方嬷嬷给宫中递了消息,她明日要进宫。 林南欢隔三差五就来看皇后娘娘,所以皇后娘娘并没有太过意外,只是今日的林南欢心中存了心事,殿中只有她和皇后娘娘二人,于是她直言道:“娘娘,那个人……在府中住了很久了,陛下有没有召他回宫的意思?” 皇后娘娘顿时领会了她的未尽之意,“你想让他回宫?” 对着亲如母亲的皇后娘娘,林南欢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娘娘之前说过让我收敛一些,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娘娘知道,我性子实在不好,不想在自己府上还要时时注意言行。” 皇后娘娘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笑道:“欢儿的性子哪里不好,本宫觉得好得很。此事本宫记下了,若是有了消息,会告诉你的。” 这便是答应在陛下面前提一提此事了,林南欢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之前说陛下对盛弘瑞的态度有些变化,那么想来应该不会让他一直在林府住着吧。 到底是一个皇子,在臣下府上住着,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当初是因为她冲撞了盛弘瑞,所以奉命将他带回府中养伤,以作赔罪和弥补,如今莫说当时的伤,前些日子落水的伤寒都已经好了,可是却没有人再提起他回宫的事情了。 或者陛下已经忘记了此事也说不定,皇后娘娘提起,陛下可能顺势就答应了,她也不用再面对盛弘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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