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我揣着银子牵着马就去找苏子域了。 一路上我都后悔着,苏子域万一真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也不知道上哪里找他,我就想,去我们原先住的那家客栈找他,碰碰运气。 大中午的客栈居然没什么人,之前那个小二在柜台前打盹。 “伙计,醒醒。”我敲了敲柜台。 “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位叫苏子域的公子,半个多月前住在这里的?” 伙计看着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您等着哈,我瞧瞧。”说罢,他一边打哈欠一边翻册子。 “花小鱼,苏子域,十月初六入。” “对对对,那位苏公子还在么?” “就他一个在,押金都要用完了,再过两天我们可要赶他走了。“ 我听小二说完立马就奔向原先的房间。 “苏子域,你在么?” 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这人那儿去了。就在我着急上火的时候,门开了。 “苏子域……” 他衣衫单薄,样子清瘦了不少,脸色也比从前苍白许多。 “小鱼,你来了。”说罢身子就向下倒去。 我连忙扶住他,他的身上很烫,大概是生病了。 额头太烫了,我真怕他会病傻了。 “这是你夫君?不是我说,这要是晚了,人怕就废了。” 大夫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不好辩解,只得点头称是,这次我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好在我来得及时。 送走大夫,我就托着腮,坐在床边看着苏子域,他的睫毛轻颤,嘴里还在轻声呢喃什么。 梦中的他双眉紧锁,手也像是要在虚空中抓紧什么。他的眼角有泪缓缓滑落,大约是梦魇了吧。 “苏子域,苏子域!”我赶忙摇摇他的胳膊,试图把他从梦里拉回现实。 “苏子域,你做噩梦了?” 苏子域慢慢转过头来看我,眼中还氤氲着一层水雾。他只是看着我,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一双眼似是要将我吸进去。 “苏子域?”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样子真是奇怪。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无声地落泪。我真是有点慌了。 不久,苏子域就睡着了。 我心里直打鼓,这,苏子域该不会真受什么欺负了吧,真是越想越慌。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苏子域正看着我,他的眼里有温柔和愧疚。 真是奇怪了,我才是心虚的那一个,苏子域为什么要愧疚呢。 他见我醒了,弯弯嘴角,有点委屈。 “小鱼,你来了。” “那个,苏子域,对不起,说好了带你回家的。”我一边安慰他,一边从床上起来,我俩这样算怎么回事?看他病了,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苏子域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我看了他一眼,他又立刻放开,仿佛刚才抓着我的人不是他。 “我怕你着凉了,所以……”他大约是看出我的想法,向我解释。 “苏子域,明天我就带你回家。” “可是我病了。” “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病了,多待几天行么?” “你们家都报官了!” “可是我真的病了。” …… 行吧行吧,病人最大。 苏子域病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了,我让客栈的厨房单独熬了小米粥给他。大约是没什么力气,他连勺子也拿不起来,我只好一点点喂他。 “小鱼,你现在快乐吗?”苏子域突然问我。 我实在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我有什么不快乐的,唯一不快乐就是替他担惊受怕了些日子。 “你真奇怪,怎么突然这么问?莫不是病糊涂了?” “小鱼,你,你有没有恨过的人?” “恨一个人多累啊,我还不如多睡一会子觉呢。你快喝呀,快点好起来,我们就回家。“ “如果你恨一个人,你……” “我要是恨一个人,那我就变成女鬼,然后吓死他,哈哈哈。” 我突然想起从前的话本子来。 里面讲的就是一个书生背叛了爱人,结果那小姐也是狠角,变成女鬼,屡次破坏书生姻缘。 书生每欲与新夫人洞房花烛,便会看见那女鬼的容貌,次次瘫软。终其一生,书生再无所爱之人。 苏子域怔怔地看了我好久,若不是我提醒他,粥就要凉了,我的手也酸了。 大夫说,他的病问题不大,但还是让我时刻看着他。 于是,整日整夜,我都和苏子域待在一个屋子里,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自从喝完粥,他再也没说过话,问我奇怪的问题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发现自己又和苏子域躺在一张床上了,这真的不大好,他还没醒,我一个人轻手轻脚先爬起来了,坐在桌旁发呆。 如果去江南,我大概以后都见不到苏子域了,还是挺遗憾的,其实我可能是有点喜欢他的。 可我并没有小红和小绿说的那种春心萌动,心怦怦跳啊,反而昨日,苏子域说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很是烦躁。 好在今日的苏子域正常了,昨日好似抽风了一样。 “小鱼,我们去买新衣服吧,上次你说给我买的。” “你病了,还是……”我话还没说完,又被苏子域打断了。 “若是有了新衣服,我会好得快些。” …… 成衣铺的老板格外热情,倒不是对我这位付钱的主,而是长相俊俏的苏子域。 “哎呦,公子,瞧瞧,这衣服您一穿上都得涨价呀!“老板娘极尽夸张之能地吹捧苏子域。 “小鱼,你觉得呢。” “公子真是贴心,还要问小娘子的意见呀!“老板娘又是一副苏子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男人模样。 “那就这件吧,不用包了,穿着吧。多少钱?”我转头问老板娘。 “哎,公子穿得好看,我也高兴,便宜些,一贯400文怎么样?” 我掏掏荷包,摸出钱来给老板娘。 老板娘一看是我付钱,对我态度立马不一样了。 她估计以为苏子域是和我混饭吃的小白脸,再也不夸苏子域好看了,反倒是夸我长得美,是个有福气的。 苏子域倒不在乎,他似乎,e乐意当我的小白脸。 “小鱼,我都听你的。”又是这副讨好模样。 在老板娘一脸复杂的目光中,苏子域拉着我走出了铺子。 “小鱼,你真不愿嫁我么?”苏子域声音有点闷闷的。 “苏子域,你看,那里的花灯好漂亮啊!我们去放花灯吧!” 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苏子域也没再追问我。 “小鱼,你许的什么愿望啊?”苏子域伸长脖子要看我写的字条,我把手一捂,不想让他看。 “若是别人看见就不灵了,我不是也没看到你的么?” “你看吧,我不介意的。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啊。” “我想你闭嘴。” …… 我和苏子域走在大街上,正准备四处逛逛,天却突然下了雨。我只好和他在就近的茶馆里避雨。 茶馆里很热闹,我和苏子域找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台上正在摆座,准备说书。 周围的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讨论着昨日的内容。 我挺兴奋的,苏子域倒比我从容。 他让小二给我们上了两碗姜茶,先暖暖身子。小二的托盘窄,只给我们先上了一碗。 苏子域一面细细替我擦拭发上的水珠,一面把姜茶推给我。 “小鱼,快喝了姜茶,别过了寒气。”说罢,他自己先咳了起来。 可别再病了!我可不想我这几天的照顾要白费。 “你先喝吧。”我又推给他。 他却笑着摇摇头,把姜茶推给我。 “哟,这年轻小夫妻就是甜蜜啊,一碗姜茶还要推来推去,依我看呐,一人喝一口才是真甜咧!” 隔壁的大爷抱着胳膊靠着椅背,打趣我们。 虽然他没有恶意,但我立刻一口气把姜茶全喝了。 “哎,开始了!要开始了!”一阵叫嚷,那大爷就被台上的说书先生吸引过去,留下我对着苏子域尴尬。 苏子域像是没有听到大爷的打趣,一点尴尬的意思也没有,自顾自剥起橘子来。 今日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他的性格应该非常高兴,并吵吵嚷嚷地和我说,你看,都说我们般配吧。 “我猜啊,这公主一定是死了!” “不会吧,这么轻易就死了?” 周围讨论的声音很大,算了,我别尴尬了,还是听故事吧。却见一只剥好的橘子出现在我面前。 “啪”的一声,说书先生一拍桌,扇子一开,就开始讲故事了。 “话说这公主,也是可怜,徒但两月虚名,就国破家亡啦。皇后自知大势已去,将襁褓中的公主托付给亲信的嬷嬷。但……” 说书先生故作悬念,放下扇子端起茶杯,喝起水来,茶壶盖一撇一撇的,挠的人心痒痒的。 众人也不说话,瓜子都先不嗑了,竖着耳朵等着下文。 “但,这嬷嬷自知这孩子是个烫手的山芋,把这娃娃呀交给了敌国的皇帝。皇帝倒也奇怪,没杀了这孩子,大约还好吃好喝的养着。” “嗨,这皇帝能有这么好,昨日那些个妃子死得多惨呐。”底下的人纷纷议论。 “好了,这个故事就说到这里了。下面啊啊,我们来讲玉面书生的故事。” ”怎的就没了呢?” “嗨,这故事听到这里不错了,再要往下听,可是皇家秘闻喽。” “故事嘛,怎的还扯上秘闻了?” “我们家里有人当过兵,这故事讲的八成是真事儿……” 又是一阵阵的讨论。我也很好奇,这个故事我就听了个尾巴,前面到底讲了什么呢。 可是我刚要问,苏子域却拉着我要走。 “苏子域,你干嘛呀,外面下着雨呢!” “回客栈!” 他突然来了脾气,也不听我说话,我没想到,他生了病,居然还这么有力气,我就这样被他一路拉回了客栈。 “苏子域,你为什么突然生气啊?”我俩都淋湿了,我也挺生气的。 苏子域却说,“故事不好听。” …… 衣服都湿透了,我得先去洗洗。 沐浴以后,我决定还是先睡一觉,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隔壁的苏子域,我可不想管了。 …… 红烛罗帐,温柔浅笑的新郎掀了盖头,那新娘似是娇羞,却又满眼含笑,如同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他笑得可真好看,嘴角两个小梨涡,仿佛盛满了桂花酿,一直醉到人的心底。 罗裳轻褪,红烛帐暖,鸳鸯交颈,一室缱绻。他翻过她的纤腰,大手在腰间细腻的肌肤上反复摩挲,然后重重一掐。 那里,有一朵虞美人,似乎是天生就有。 她又羞又恼,轻声说疼,声音软绵。他似是说了抱歉,再掀起一阵红浪。 云收雨歇,却只有她一人独守,他似是再未出现。 …… 又是这样的梦,我心中只觉恐慌,那样真实的画面,已不是第一次出现。 这次,我看见了清了“他”的容貌,那样的梨窝,是苏子域。梦里的二人分明是我和他。 而我的腰上也有一朵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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