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庙会之期。 今夜果然热闹非凡,离得老远就能听到喧闹声。 花灯沿鹤向街一路蔓延出镇外,似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莫荇荇之前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花灯。月兔灯是雪白玲珑的兔子坐在一弯新月上,灯笼纸上的纹理似毛发,栩栩如生。还有猴子偷桃、双龙戏珠…… 她一个个仔细地看去,只觉个个都好。 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梁孟在石板路的尽头等他。 只是站着,并无不耐,也不催促。 见她看来,微微一笑。 原本漆黑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竟有些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她一时愣住,回过神后立马垂下了头,将自己微红的脸隐在黑暗中。 世间竟有如此美好之人。 莫荇荇突然没了看花灯的心思,她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我们走吧。”经过他时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声音低低的。 梁孟看她明显不对的情绪,皱着眉头跟上。 转过一道弯后,喧闹繁华乍现于眼前,琳琅满目。 原本宽阔的云象街被挤得满满当当,让人惊讶于这个山边小镇竟有如此多的人。 各式花灯挂于檐下廊柱,将夜色辟出了明亮的一角。 “你小心些,别撞坏了我女儿的花灯!” “娘,我的兔子尾巴不见了……”小女孩委屈地说,句尾已经带上了哽咽。 她的娘亲正要抬头找肇事者问罪,结果发现对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但是身子一扭就汇入了人潮之中,不见了。 “哇——”小女孩捂着眼睛哭出了声。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再给你买个新的。买只小猫好不好?”她抱起女儿轻声安慰。 小女孩哭声顿止,偷偷从指缝里看她娘亲的脸色:“真的吗?” “就你会搞怪!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她嗔怪地捏了把女儿的脸,顺便把她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 莫荇荇展眉一笑。 围观了全程的梁孟本面无表情,见状温声道:“你想要兔子花灯吗?我去买一只?” 莫荇荇转头看他,半晌后摇了摇头:“不用,谢谢。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 “猜字谜猜字谜,猜中免费送花灯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姑娘,来猜个字谜吗?”多看了两眼的莫荇荇被叫住。 她有些犹豫:“我不太会这个。” “哎哟,这有什么要紧的,甭管猜中猜不中都不收钱!难得今儿这么热闹,我拿了平时消遣做的一些小玩意儿,让大家都开心开心!只是别嫌弃我手艺粗糙就好。” 莫荇荇抿嘴笑了笑:“这些花灯都很好看的。” 他更开心了:“哈哈哈哈,姑娘这话我爱听!你只管猜,就算没猜中,这儿的灯也任你挑一只!”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声道:“那我试试。” 莫荇荇伸手扶住挂在灯下微微飘动的字条。 “水火相容为宜。”梁孟站她旁边,念了一遍上面的字。 他自己也捞了一张字条看:心的逃亡。 “你有想法么?”梁孟问她。 “嗯……要么三点水,要么火字旁……” 突然她眼睛一亮,跟摊主道:“是‘淡’么?” “对对对!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姑娘真厉害啊!” 莫荇荇眼睛弯弯。 原本显幼态的眉眼在绚丽的灯火下看上去竟有些妩媚。 梁孟移开视线。 “这位公子不猜一猜么?”摊主问道。 莫荇荇起了兴致,朝他手上的字条瞧来。 不经意间挨得有些近,梁孟忽然闻到了一股微妙的味道,像是雨后清晨的迷雾,非常淡,且转瞬即逝。 他想再进凑近点探究,但理智促使他后退了一步。 “你能猜出来么?”莫荇荇抬头问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刚刚那位被告知能拥有新花灯的小女孩。 梁孟回视,摇了摇头。 她更开心了,转头问摊主:“是‘忘’对不对?” 摊主比她更开心:“可见姑娘刚刚是谦虚过头了,连猜两题,今晚你可是头一位呢!” “来来来,这儿所有的花灯你都可以选,看上几个拿几个!” “谢谢大哥,我要那个六角琉璃灯就好。” “真的只要一个吗?” “有了它之后,其他都是逊色的。” “哈哈哈哈姑娘好眼光!这个琉璃灯确也是我的得意之作,今日送给姑娘了,日后还望你好好爱惜它。” 莫荇荇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手提着琉璃灯转动,灯火在她脸上折射出七彩光芒。 “好看吗?” 梁孟笑着点了点头。 莫荇荇小心翼翼地护着灯,和梁孟继续往前走。 “快走,快点,这会说要打铁花呢,晚点说不准就没了。” “来了来了。” 后边赶上来两位姑娘,着急往前去。 莫荇荇正疑惑什么是打铁花。 “我们也去看看?”梁孟问她。 她欣然点头。 沿街往前走半炷香的时间,月河拐弯处有一片空地。 此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莫荇荇踮了踮脚试图去看里面在干嘛,结果几次都未成功。 但是下一秒,人群发出“哇”的一声,四散退开来。 她被撞了一下,没站稳就要向后倒去。 一双手横在她背后,稳稳拦住了她。 她没来得及站稳,从人群缝隙里看到一位呈黑色剪影像的人,舀起一勺东西,用力一甩,在空中甩出火花万点。 像是星辰落九天。 又像是末日前的盛宴。 莫荇荇眼也不眨地看着,情不自禁感叹了句:“真好看呀!” 回过神来后发现有人挽着她的背。 她一惊,离开一步后抬头看去,是梁孟。 他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半晌后咳了一声:“你刚刚要摔倒了……” 她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哦。” “梁孟哥哥!”有人从河对面的酒楼窗户探出头来。 莫荇荇望去,那是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 她梳着垂挂髻,同色系的发带被风吹到胸前,珍珠发簪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少女的活泼与清丽如春风般拂面而来。 “莫姑娘,梁公子,可有空上来一坐?”是那天早市那位中年男子。 梁孟低头以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莫荇荇默然点头。 “刚刚那位是苍云镇镇长秦象和他女儿秦云灵,你叫他秦叔就好。不用怕,就是寻常吃饭聊天。” 梁孟见莫荇荇似是兴致不高,宽慰她。 莫荇荇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上了酒楼后发现房间里除了秦象和秦云灵之外,还有一位身着墨蓝圆领袍的男子。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何为何公子,精通医术。” “莫荇荇,莫姑娘。” “莫姑娘,久仰久仰”,何为举杯示意,“二位看起来倒是般配。” 他狭长的眼睛里是看戏的笑意。 莫荇荇心里一跳。 梁孟坐到桌旁,举杯回敬:“般配与否与公子有何干系?” 莫荇荇默默在梁孟边上坐下。 何为在她隔着一个位子的左侧,梁孟右侧是秦象与秦云灵,也隔了一个位子。 “吃饭吃饭。”秦象笑呵呵道。 “梁孟哥哥,你刚刚是在看打铁花么?” 梁孟点了点头。 “我们刚刚在这也看到啦,真是太美了!” 她说着话,干脆坐到了梁孟旁边的位子上。 “回来!像什么话?”秦象轻声呵斥。 秦云灵无动于衷,还把碗筷都移了过去。 秦象尴尬一笑。 “秦姑娘倒是真性情。”何为笑道。 “都是我给她宠坏了,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秦象向梁孟抱歉一笑,“还请多多包涵。” “云灵确实还小。”梁孟道。 莫荇荇吃了两口菜就放下了筷子。 味同嚼蜡。 “我去更衣。” 梁孟闻言也放下了筷子,正要一同站起。 “让林雨给莫姑娘带路吧。”秦象道。 梁孟颔首。 他目送着莫荇荇离开房间。 “今夜倒是不错。” “能得尊上一句夸奖是我们的荣幸。”秦象恭敬道,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雾气。 莫荇荇不想回去,打发了仆从,一个人闲逛着出了酒楼,在河边的台阶上托腮坐着,看月光下粼粼漾动的水。 “砰、砰、砰”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天上炸开,将今晚的喧闹烘托到了顶峰。 人群纷纷驻足。 美好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开心。 她撑着下巴,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 余光不小心瞥到旁边的酒楼,二楼的窗户敞开着。 他们也在看烟花。 梁孟左手支在木栏上,右手随意转着酒杯,姿态闲散。 完全不似与她独处时,好像总是绷着一根弦。 莫荇荇慢慢低下头。 一时冲动想去问问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却好像根本没有资格。 她在这盛大的欢宴里陡生无边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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