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病了（1 / 1）

第一个寒假，叶希用自己存下的钱给家里的每个人买了礼物，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窗外随着火车前进飘远的风景都变得不那么美丽，他知道父亲和母亲一定带着弟弟妹妹早早的等在车站。

随着火车嘎吱的刹车拉响，叶希拿着行李穿过人群快速往车站外走去。远远的就看见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向他挥手。虽说分离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半年，所以思念之情尤为重。父亲戴了帽子，母亲也围着头巾嘴里冒着热气朝他呼喊。叶希跑到父母面前就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太想念母亲了，时刻都在想念。

叶希抱过母亲定睛的看了看问：“妈，你脸色看着不是很好，怎的没什么精气神，脸色看着有点黄。”秀珍拉着儿子的手说：“没事，天冷冻的，走早点回家，还要走一阵路呢。”一家人高兴的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叶希给弟弟妹妹讲述大学丰富多彩生活，叶希说这一学期我感受了什么叫眼界的开阔，视野的提升，思维的跳跃。

叶康说大学和中学是完全不一样的吗？还不就是上课下课。

叶希说：那可不一样，我出去以后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完整了，我真的很庆幸自己走出去了，大学的图书馆有各个方面的书籍，很多市面上都买不到的书，读了那些书我感觉自己站在伟人肩膀上看世界，他们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知识然后把知识写成书，我们之所以看的更远就是因为有前辈的付出。母亲，我觉得我内心变得更加强大了。”

叶康和叶鑫看着口若悬河的大哥心生羡慕，叶芳则在等待大哥能掏出什么让她兴奋的礼物。

叶建坤看着刚回来得大儿子心里高兴提出和老大出去校园了走走，谈谈学校的事。出门后叶希才知道，家里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在他心目中永远像铜墙铁壁的母亲生病了，还是重病，可以夺走母亲生命的重病。

叶建坤说：“母亲有天中午自己一个人在家晕倒了，等叶芳放学回家才发觉，送到医院医生当天就喊入院了，经过一系列检查，查血，查尿，能做的都做了得出了答案，肝硬化。住院了一段时间就出院了，现在就是在家吃药，中药西药一直没有停过，医生说以后会转成肝癌是早晚的事就是时间问题。”

叶希听完这一切脑子里翁翁的响，在他心里母亲永远是家里起的最早，睡得最晚得一个人，这么多年除了母亲那次因为流产生病过，其余的时间里，母亲从来都是这个家最刚强的人，像铜墙铁壁，从小到大母亲基本上连药没怎么吃过，怎么会突然就得了这样得大病。

叶建坤说：“人就是这样脆弱，平日里越是身体极好的人就容易突然出现不可逆转的疾病，俗话说，小病不断大病不犯。你母亲就是看似可以永远站着的人却突然的没有征兆的就倒下了。”

叶希心里难受极了问：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叶建坤说：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以为你们母亲就是严重的感冒，也没有给他们说，医生说你母亲保养的好还能有两三年。说着叶建坤的声音开始变的哽咽。

叶希也眼泪在眼眶里止不住滑过脸颊。

叶建坤说：“把眼泪擦干净，调整下心态，不能让你们母亲和弟弟妹妹看出来，早些回去，我们出来的太久了。”

在家里叶希每天都早起晚睡，每看见母亲要伸手去做什么家务，叶希赶紧抢先一步去。秀珍看着如此懂事的大儿子，想着自己的病情眼里泛起了泪光。

家里其他三个孩子都跑到邻居家去看电视了，自从学校里有人买了电视机，每天晚上门口像开大会一样挤满了人。非要等到电视里满是雪花没有看的才肯回家。叶康领着弟弟妹妹一路嬉笑打闹着回家，一路上和其他小朋友讨论今天的电视剧【大侠霍元甲】，叶康说霍元甲的武术真是厉害，我要是会武功就好了，叶鑫你喊父亲送你去少林寺学武术吧。

叶鑫说;我倒是想，可是我不敢回去说，要不你去帮我给父母说。

叶芳说霍大侠是为民争气为国雪耻的大侠，你们俩学了武术也学不会精武精神。

叶鑫说：哟，你看的蛮深的嘛，领悟能力不错噢。

三人一路上的谈论把中华武术界的团结，民族的危急存亡都说的面面俱到，一路上回家的小伙伴都被激发了中华儿女的民族自信心和爱国主义热情。感觉第二天都会相约一起去嵩山少林学武功，凭一身功夫打倒国外列强。

天气越来越寒冷了，年关将近，秀珍给叶建坤说:\"建坤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个电影，年轻的时候没有看过生了孩子一直都在为家庭忙碌，万一后面病情严重了我就走不去了。”

叶建坤和秀珍撇下了叶希他们，两人买了现在上影的电影【寒夜】的票，两毛钱一张的电影票，还买了瓜子。秀珍挽着叶建坤的胳膊，幸福的两人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浪漫的相依着看完潘虹和许还山主演的寒夜。

秀珍喜欢潘虹，也喜欢原著巴金的小说。解放前知识分子的复杂情感和心态他们两人或许能感同身受，看到感动处，两人都流下泪来。叶建坤笑话秀珍说：“看戏流眼泪，替古人担忧。”

秀珍笑笑的说：“曾树生和汪文宣的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怎能得到祝福呢，尽管他们勤恳，忠厚，善良，但是病态社会的黑暗腐败，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痛苦呼声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能看见和感同吧。”

剧中汪文宣早早的就死于贫病，秀珍或许又代入到自己身上。叶建坤拍拍握着的秀珍的手说：“我们会幸福下去的，别把剧中的人物联想到现实社会中，艺术虽然来源于生活，终究还是戏剧。”

秀珍说：“建坤，过年我们回老家去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爬爬后山吧，像年少时那样，你陪着我一起坐在山上俯看山下，我喜欢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心里会变得豁达开朗，我现在急需开阔心胸，我怕我自己陷入自己狭隘的思想了，过多的去想不好的事情。”

叶建坤何尝不是呢，他和秀珍一样，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也无数次的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可是谁又能控制得住自己得思想呢。想着假如秀珍走了他们一家老小该怎么办，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寒假就是这样短暂，白驹过隙一样眨眼就又翻过了一年的篇章。叶希的寒假之行结束，又是该提起行囊开始追梦的日子了。母亲叮嘱叶希好好保重身体，叶希抱着母亲瘦弱的身体轻轻的在母亲耳边小声的说了句：“妈，我爱你。”这是叶希第一次以西洋人的模式表述了自己的情感，看了那么多国外的书籍，第一次表达了自己对母亲的爱，虽然羞于开口，但是母亲听了好高兴，心疼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大儿子。

叶康已经开学了所以没有来送大哥，叶鑫和叶芳倒是交代了一堆自己想要的东西，希望大哥下次回来能够带回来。叶建坤给孩子塞了些钱就沉默的看着远去的大儿子的背影，父亲严肃刻板的形象叶建坤表现的淋漓尽致，秀珍气恼的说：“孩子都走了，你也不说句关心的话，我要是以后走了，你和孩子们就没话说了。”

这句话被耳尖的叶鑫听了去，脑瓜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各种分析，以至于老师上课提的问题都完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老师说：“叶鑫，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上课都不带耳朵的，我问你的啥问题，你给我复述一遍。”

叶鑫云里雾里也没有回答出个所以然，晚上老师就找到叶建坤说了叶鑫在学校的表现。

吃过晚饭，叶建坤想着怎样批评叶鑫，一天读书不用心，随时都在请家长，学校每次惹事的没有少了他的份。

叶建坤把叶鑫拉进小屋子里，还没有开口询问，叶鑫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问叶建坤：“我母亲是不是要死了，他是不是生大病了，她为什么说她要是走了这种话。”

叶建坤本来准备批评教育一番叶鑫却被弄的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这一哭，他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怎么给孩子们解释了。毕竟他们年龄不大，理解能力有限。叶建坤得想想怎么跟孩子们说。在叶建坤想好之前早早打发叶鑫睡下了。

叶鑫这孩子的聪明真的是体现在各个方面，就这一句话他脑子里过了一百零八种可能，最后他选择了最严重的一种去质问叶建坤。憨憨的老实孩子叶康都还没发觉母亲的变化，叶康这孩子心思单纯实在，脑子从来不多想什么，像个泥地里的土豆一样。

周末得天气格外的好，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到处鸟语花香。叶建坤和秀珍周六带上家里的锅碗，装了些菜要带叶康他们上山去野炊。一是春天迷人景色确实迷人眼，二是叶鑫和叶芳这周的作文就是春天景色的描写，所以叶建坤带着他们设身处地的观察春日的明媚。

上山的路途中，路边的树丛中盛开的七里香，有白的，粉的，很是漂亮。叶建坤摘了最漂亮的一朵插在秀珍的头上，叶建坤说:\"你还是当初我第一次见你时那样美。”

秀珍笑着：“我脸上这深深的皱纹你倒是假装看不见。”

叶建坤说那是岁月雕琢的美。

叶芳给叶鑫说：“你看他们像不像灌了蜜的糖，腻人的甜。”

叶鑫不想和叶芳贫嘴，他心里有了解不开的谜团，这谜团这几天搅的他心烦意乱。对母亲身体的担忧，他一直在等待父亲给他解答，他希望答案不是他想的那样。

叶建坤在山顶处找个平坦的地方铺上在家带来报纸和毯子坐下，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平坦的位置旁边有颗大树可以遮掉春日刺眼的阳光。前面视线也是相当好，可以远眺连绵起伏得山峦，可以看见山下郁郁葱葱的嫩绿色。

叶康和叶鑫忙着在旁边挖锅窑，叶芳弄在家里带来的菜。三个忙碌的孩子看着坐在那欣赏风景的父母，他们多么希望时间在一刻停止。父母依偎着的背影印在三孩子心目中时，这一幕是他们多少年都不能忘却的幸福写照，父母相爱养出来的孩子情感健全，也更懂得爱别人。

这样的一家人围坐的野炊处处欢声笑语，叶鑫因为自己挖的窑不通烟，吹火吹的像卖炭翁一样满面尘灰烟火色，还自己不觉得。叶康炒的菜也只有他自己能下的去嘴，叶芳说二哥炒的菜猪都不吃。然后叶康为了证明硬是自己把黑黢黢的一盘炒黄瓜就着饭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纸牌，秀珍拿起毛线给叶芳织毛衣。叶芳笑母亲这天气刚热就开始织毛衣，还织的那么大，估计她要十几岁才能穿的上。

秀珍说:\"我早点给你们织好，一人一件，免得以后你们要穿的时候我不能给你们织了。”

叶康突然后知后觉，母亲确实这一段时间都一直不停的在忙着给我们织毛衣，做布鞋。他问母亲你是要远行吗？

秀珍温和柔美的笑着，给孩子讲述了她生病的事情，具体什么病，现在什么情况，医生说的大概能活多久都一五一十的给孩子们说清楚了。叶建坤和秀珍商量过，他们家的教育一向都是开明式的，面对生死的话题也一样，人生固有一死，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不必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和孩子讲述明白，然后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才是应该做的，而不是伤春悲秋不愿提及，那样猝不及防的离开对孩子们的伤害更大。

叶建坤就爱秀珍这样的奇女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坦然面对，哪怕是生死。秀珍就是用这样细腻又温情的爱感染身边的每个人。当初刚得知病情的时候，叶建坤在医院腿都软的站不住，而秀珍硬是强忍着等医生说完病情再一脸平静问生命的周期。走出医院大门，秀珍的眼泪才夺眶而出，他们相互搀扶着抱头痛哭。叶建坤都不知道他们俩是怎样从医院走回家的，那一条路当时像一个世纪那样长。

叶芳和叶鑫听了母亲的病情颤颤巍巍的哭泣，肩膀跟着抽动，秀珍也跟着哭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孩子，只有把两个小人儿使劲的搂在怀里。得给他们一个接受得过程。叶康要大些，中学生了闷着头，手攥得紧，指甲掐的手心生痛。叶建坤看着他攥着的小拳头，过去轻轻拍了拍叶康的肩膀。总算是给孩子们摊开说了，以后就一家人共同守护秀珍，共同面对老天爷给他们的考验。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着，叶康过完暑假就进入初三了，他想毕业就去找个厂子工作，早早的开始挣钱为母亲治病。

家里越发的拮据了，秀珍每周都得去医院一次，几个孩子又要上学。叶建坤已经写信给建峰在叶建峰那里借了些钱。建兰也托人给叶建坤们送了一些钱来。秀珍身体更消瘦了，吃不下饭，医生说药物的原因肯定会没胃口。叶芳和叶鑫放学就去学校的河边采野菜，母亲最近只能喝些粥，所以采点野菜给她做下饭菜。

叶鑫和叶芳这一年非常的懂事，两个人都能独立的煮饭洗碗，洗衣服。秀珍每天也耐心的教他们炒菜，做面条。叶芳连包子都会蒸了，叶鑫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然得早早得学会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