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七六年的夏天，今年格外的热，上午秀珍洗好孩子们的衣服便躺在院子里休息，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一楼的房子，是个套间，单位房的后面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挖了一块土种了菜。秀珍的菜地里种了黄瓜，四季豆，还有些空心菜。秀珍把孩子们的衣服晾在院子里后，就掐了一把青菜准备中午煮点面。肚子越来越大了，估计都快要生了。

今天的天黑呼呼的，感觉要下大雨，闷的很，蜻蜓一直飞的很低，孩子们一直在院子里撵蜻蜓玩。老二叶康一直喊，妈妈，我们抓住蜻蜓了。秀珍出去看他们跑的满头大汗，叮嘱他们小心点别跑摔跤了。午间，上完课的叶建坤在食堂里打了饭菜回来，顺便把读书的老大接回来吃午饭，最近秀珍身子越发的沉重，洗衣做饭的事情本是叶建坤回来做。叶建坤看着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说到：“你又不听话，自己在家洗什么衣服呀，累着了怎么办，过几天母亲就过来了，就可以照顾你，最近奶奶身体不好，母亲说晚几天过来，这看着你也快要生了，我得催一下她。”秀珍说：“你可别催母亲，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奶奶身体又不好，时常咳嗽，这都夏季了奶奶还穿着棉裤，可见身体基底损伤了，怕冷生寒，我这又大着肚子，要不然我也回老家去照顾奶奶一段时间，带着两个小孙子，她整天看着他们心情能好些，病也好得快些。”午饭过后，秀珍便躺着午休了，叶建坤收拾完碗筷就把俩孩子带到办公室去了，下午没课，就是在办公室备明天得教案，俩小的带到学校看小人书，免得打扰秀珍休息。

今天的夜，感觉气压很低，闷的让人喘不过气，天上没有一颗星星连若隐若现的光都没有，雨一直都还没有下，秀珍看着黑压压得天说：“这老天要干嘛，下雨又不下，弄得人焦躁得很。”叶希喊妈妈，“快看，外面菜地里好多青蛙，”秀珍出去看了一下，的确好多青蛙，大的小的看得人头皮发麻，叶建坤拿着蒲扇给两个儿子扇风，给他们讲故事，讲守株待兔的故事，这虽然是个教人勤奋的故事，但是叶建坤以前和爷爷一路的时候真的碰见了兔子撞死在树上，讲到这里，秀珍和叶建坤会心的笑了，哈哈哈，没有那个兔子做见面礼，娶不到这漂亮的老婆呢。”

半夜，外面滴滴答答的下起了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每一滴感觉都有声响，吵的秀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凌晨也不知道是几点，突然，感觉床摇了几下，秀珍觉得有点不对，喊醒了叶建坤，然后房子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大地不停的颠簸，感觉就像在有节奏的晃动。

桌子上的水杯一下就掉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外面听到有人喊地震了，叶建坤立马跳下床，去隔壁一把拉起熟睡的孩子们，秀珍鞋都没穿拉着老三叶鑫，叶建坤一手拉着一个飞奔出屋，还好他们家在一楼，跑的比较快。站在外面空坝子里，看见楼上的方老师他们连滚带爬往下跑，摇晃的楼让人跑几步都要摔跤，大家都惊魂未定的站在楼下的空地上，一时面面相觑，惊魂未定，大家好像被施了定身咒全都看着自己的房子在自己面前摇摇晃晃，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们都吓哭了，叶建坤紧紧的拉着秀珍的手，三个孩子抱着爸爸妈妈的腿瑟瑟发抖。

方老师看了看秀珍，“小顾呀，幸好你们住在一楼，要不然这摇晃的劲且得把你摔着，叶老师你把小顾拉稳些，这地晃动的人头晕。”叶建坤拉着秀珍的手撰的更紧了，叶建坤等稍微停的时候，一下子跑进屋子里飞奔着拿了一把凳子出来，黑的夜又下着雨差点摔得一个狗吃屎，秀珍说，“你不要命啦，等会房子踏了把你埋里面，我们几娘母怎么办”，焦急得差点留下泪来，本就被地震吓的惊魂未定，叶建坤说，我想去拿个凳子让你坐着，这情况，看来要在外面呆一夜了，夜不知道是哪发生了地震，看情况其他地方应该很严重，也不知道老家怎么样了。

外面湿哒哒的，又不敢去屋檐下躲雨，也不知道是哪里发生了地震，胆子大些的男同志快速跑着回去拿了伞出来，这黑天湿地的，孩子们也不能在外淋一夜雨，最后大家商量去一楼的大教室，哪里空间大，门敞开着，有事可以很快的跑出去，叶建坤回家里拿了凉席和被子把孩子们和秀珍安排在大教室里就和学校其他老师一起去安排学生们，校长带领着大家一起穿着雨衣在学校里穿梭，安排学生们在礼堂里搭地铺。叶建坤和张爱国，老孙一起巡视学校，在黑暗中就可以看到学校一片狼藉，到处是落下的瓦片，青砖，电线杆也横倒下来。张爱国说：“这幸好地震的一瞬间就停电了，要不然这倒落的电线又下雨，真是危险。”

忙碌了一夜，天渐渐亮了，大家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学校的空地上，看各处的损失情况，大家都衣衫褴褛，互相问候也互相讲述昨晚的惊心动魄。也不知道远方的亲人怎样，没有通讯的年代里，一切都是未知的，现在连究竟哪里发生了地震都还不知道呢，我们这里是震中还是波及都不知道。

下午新闻就出来了，报纸也贴到学校的公告栏上，原来是河北唐山发生了7.8级地震，我们这是受到波及，不是震中区。学校召开紧急会议，学生们也放假了，所有老师都统一在学校搭棚睡觉，不允许在家里睡觉，我们学校都是老旧的房子，怕引起坍塌，夏季雨水就多，现在又遇到地震，家家户户都在院子搭棚。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都在空地上睡觉，反倒是高兴的欢呼雀跃。

秀珍最后还是在搭的棚子里，顺利的生下了小女儿，叶建坤高兴坏了，总算生了一个女儿，虽然生的条件不好，简陋的棚子里但是他们夫妻两对这个结果是非常满意的。三个傻小子看着妈妈怀里像一坨嫩肉样的妹妹，新奇的望着妈妈：“这就是妹妹吗，是之前肚子里的小不点，”叶鑫瞪着大眼睛天真的望着妈妈。“是呀，这就是妹妹，以后你们三个就有妹妹了，你们就是大哥哥了，要学会保护妹妹了噢。”叶希始终要大些了，从小就懂事听话，他更关心母亲，他看到了母亲生产时的痛苦模样，大孩子总是要心细些，尤其时这个年代家里的老大，从小就埋下了照顾一家的责任感，这是那个年代不需要言传身教的教育，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侵入在骨子里。

叶建坤看着怀里的小女儿，取名叫叶芳，好听的女孩的名字。秀珍很是满意，她说不想自己的孩子叫腊梅，冬梅那样的名字，秀珍也是看过四大名著的，喜欢像黛玉，宝钗那样的文邹邹的名字，叶建坤说：“孩子的名字还是要普通点好，好养活。”秀珍说：“总算是完成了有个女儿的梦想，以后可以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子。”

地震的集体生活倒是让秀珍的月子时间感觉格外的快，每天学校里的老师们和老师家属些没什么事都来帮她抱孩子，天天这棚里都欢声笑语的，热闹的很，叶建坤每天也没什么事就专心的照顾秀珍做月子，母亲因为照顾奶奶没有过来。叶芳在月子里就长成了胖乎乎的奶坨坨，每个人看了就爱不释手，抱在手里软乎乎的。

地震总算过去了，可以搬回家里去住了。在外面住的这些天让所有的同事们仿佛像一起经历了生死大战一样，关系都比以前变的更亲近了，所以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出了月子，学校还没有收假，叶建坤就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了，奶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爷爷说估计今年夏天是过不去了，叶建坤心里难受的像破碎了的花瓶，心都变一块一块的了，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到老家的时候，奶奶都已经起不了床了，医生每天来打些点滴缓解痛苦。一段时间没看见奶奶，都瘦的不像人样，整个人感觉都卷缩的躺在床上，看着都不像一个成年人。叶建坤看着床上的奶奶，心尖上最软的肉感觉撕扯般的疼痛，像胸口堵着一口热血，随时都要喷涌出来。

奶奶最终还是没有挺过这个夏天，叶建坤又失去了一名亲人，爷爷看着奶奶的棺材说：“你先走啊，不怕，儿子在那边等你，我后面就来找你们。”每一句就像小刀一样刻在叶建坤的心上。

在乡下给奶奶守孝办理后事的时候，晚上，秀珍喊在院子里独坐的叶建坤，“建坤，你快来看看，你女儿好像在发烧呀，而且烧的可厉害，摸着滚烫，”叶建坤进去摸了摸孩子，确实烧了厉害，肯定是白天受凉感冒了”。

叶建坤抱起孩子，就和秀珍打着手电筒往医生家赶去，这边又个老医生，但是走路得走半个小时，秀珍和叶建坤抱着孩子顾不着天黑一路走到医生家。秀珍焦急的敲医生的门，半夜敲的咚咚的脆响，可医生就像听不见一样，很久都没有起来开门。叶建坤把孩子给秀珍抱着，敲的更用力了，秀珍说：“这什么医生呀，怎么再敲都不开门，”叶建坤说，这个医生叫唐武章，是个奇怪的老头，每次看个病都慢条斯理，把看病的人急的不得了，他呢反倒更慢吞吞的。

最后是他老婆起来开的门，唐武章才慢慢吞吞的起来，批着件中山装，咪着眼睛问孩子怎么了，叶建坤大致说了下，发烧有点吐奶，唐武章把了把脉，说感冒有点凉胃了，打一阵退烧快些。唐武章拿出针药给孩子扎了针，娃痛的哇哇的哭，开了些药就往回走了。回去的路上孩子哭的厉害，叶建坤说把孩子抱紧些，爷爷说晚上抱着孩子走夜路容易哭。秀珍和叶建坤一夜奔波回家刚坐下，天空都露出鱼肚白了。

第二天，小女儿还是不怎么喝奶，哭哭啼啼的，没有往几天爱笑，秀珍摸了摸孩子屁股打针的地方，起了一个小鼓包，摸着硬硬的，叶建坤觉得打针起包很正常，就让秀珍用热水敷一敷就会散开，秀珍就每天用热毛巾敷。等忙完奶奶的后事，孩子屁股上的疙瘩还是没有散，叶建坤着急了，带着小女儿来到市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