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的大海一望无际，感觉已经游了很久，但好像又一直在原地打转，让本就疲惫的身心更加煎熬了。 前方被海浪拱起的宽厚木板，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厨师伸出手臂将它揽了过来，两个人趴在上面，总算能喘口气了。 周围人头攒动，落在海里的每一个人，表情都难看极了，花了的妆容就像凝固在调色盘里脏了的颜色，一条条一道道的挂在挂在脸上，头发和衣服也全都湿漉漉的紧黏在身上，狼狈极了。 看着他们就想到了自己，现在也一定很丑，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回到了身旁。 同样也加入到了落汤鸡一队中的厨师先生，眸中含着温和地笑意将她望着，让她忍不住抬起了手，不知是想替他整理好黏腻的发丝，还是擦去他脸上的海水，举着手靠近了他，凝视着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双眼，“房东先生，是你对吗。” 毫无疑问的话音，至少在她的心中已经肯定了这个答案。 捉住了那只手马上就要触碰到脸上的手，让她无法再更近一步了，眸光清淡的看着她，“可有想过悬崖的下方是什么？” “是海还是深渊？” “都不是。”他俯下身，慢慢地靠近了她，“是不可回头的路，一旦跳下去，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点距离，呼出的温热气息被海风吹冷了，落在脸颊上更冷了。 “所以你还要靠近吗？”平静的目光如一面镜子，照出了此刻满脸狼狈的自己，但这些都挡不住她一往无前的决心，毛利兰果断地点头，“要。” 当初是你先踏入我的世界。 那么现在这一步就让她来踏出吧。 海的那端不论是什么，她依然还是会不顾一切的走下去。 松开了钳制住她行动的手，任由她抚上了那张做工精细的假脸上，不得不说，贝尔摩德的在这方面的技艺，真的是很炉火纯青，就算被海水泡了一遭，仍旧看不出什么破绽。 难道是她想错了，毛利兰皱起了眉头。 “小兰！”远处的喊声并行着海浪翻涌的声音一同而至。 厨师有点遗憾的笑了声，“你的朋友来了。” 哗啦！ 身旁溅起一片水花，他就那样潜入海中不见了。 情急之下，那声诸伏先生险些脱口而出，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既然要避开救援，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会没事的，毛利兰在心里安慰自己，冲着身后的那艘救生艇挥了挥手，“我在这里。” 身后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光，刚好照亮了她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凌乱的湿发像一丛海草紧贴在脸颊上，花了的妆容混合了多种颜色，找不到一点本来面目，尤其那遮挡了半面脸颊的黑色蝴蝶面具，在这凄冷地海平面上，平添了几分诡谲的气氛。 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刚刚从海底升上来的妖魔，正蛰伏在那里伺机而动，可偏偏这只妖魔的眼眸又是那样纯良无害，与这身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是让人既心疼又好笑。 始终提着一颗心而来的萩原研二，在看到这样与以往不同的毛利兰时，愣住了，而在放下心来的下一刻，突然放纵的大笑了起来。 “……。”泡在海里的毛利兰，眼睛瞪得更大了。 望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萩原研二笑得更开心了，真想要动手去戳一戳这只小河豚。 在她被救生员从海里拉上来后，已经把脱下来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的萩原研二，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有点气鼓鼓的脸颊，“好可爱。” 原本还有点生气的毛利兰，气焰就在这一戳中荡然无存了，冷凉的身上覆盖裹满了他体温以及柠檬清香的衣服，耳边萦绕着他温柔带笑的嗓音，本就贴近的距离，仿佛又被无形地拉近了很多，耳尖莫名地就红了。 除了一开始就坐上了救生艇的那百十来口人，其他被泡在海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全都被救了上来，每艘船上都坐了十几个人，虽然不是特别的拥挤，但每个人都是湿漉漉的，挤在一块儿坐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但被萩原研二护着坐在了最靠边位置的毛利兰，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裹紧了身上那件已经被海水渗透的湿衣，举起双手拢在嘴边轻轻地呵着气。 原本在海里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冷，这一上来，冷风一扫，就连汗毛都跟着一块儿竖了起来，双手反复的搓了搓，总算回暖了一些温度。 毛利兰问他，“研二，你怎么也会跟着救援队一起过来？” 虽然她没有机会打电话报警，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可能，所以救援队的出现她并不意外。 “今晚值班的时候，刚好就听到几个同事说这附近的海域发生了沉船爆炸，所以我就想小兰会不会也在那艘船上，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就一起过来了。”萩原研二说。 “那你现在算不算擅离职守？”毛利兰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会不会被处分？” 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而背上一个处分，她的罪过就真的大了。 原本打算实话托出的萩原研二，忽然改变了主意，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叹口气说，“大概也就是工作不保吧。” 毛利兰心里咯噔了一下。 “……以后恐怕要靠小兰来养我了。” 要不是他笑得实在太开心了，抖得她肩膀一颤一颤的，差点就真的要被他给骗了。 “……。”一把将这个骗子给推开了，亏她刚才还那么担心。 “好了好了。”萩原研二揽着她的肩膀笑说，“就算我再怎么……也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来，在赶过来之前，就已经和小阵平做好了交接班，让他替我一晚。” “不要不开心嘛，我只是想让小兰知道，你对我的担心和我对你的担心是一样的。”甚至他的担心还要更多，骤然郑重起来的语气，让人无法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坐在了后面那艘救生船上的厨师，目光深深地眺望着前方那道纤细的人影，恍惚间让他想到了那株空谷幽兰，生于夹缝中，经历了风吹雨打，却拥有着极为顽强的生命力，果然是人如其名吗。 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那希望有一日，他依旧可以向阳而生。 救生船靠了岸，在救援人员的指挥下，快要冻僵的人们依次都上了岸，走在后面的厨师借由树影的遮挡，悄然无息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消失在了树林里。 是他吗？ 依稀看到一片残影的毛利兰，失神地望着那里。 一回头，见她在那里愣神的萩原研二，重新折回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吗？” “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她的声音有点落寞。 因为不能确定，担忧的那颗心始终难以放下。 目标明确跑进树林深处的厨师，很快，就找到了那辆被安室透预先留在这里的车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揭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那张独属于诸伏景光的俊秀面容，他的脸上浮着一丝寡淡的笑容，从已经湿透了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 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微型胶卷，是他在宴会厅灯灭那一刻，从毛利兰身上取得的，将它放到了更安全的地方，驱车乘着蒙蒙夜色从这里离开了。 开着暖风的车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毛利兰搓了搓手，在脸颊上贴了贴，总算没有先前那么冷了，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完全湿哒哒的了，但还是紧贴在身上很难受。 先前在海水里浸泡过的伤口，虽然被盐分杀的有些丝丝拉拉的疼，但那个时候，冰凉的手脚刚好就充当了麻醉的作用，也就显不出有多疼，而现在身体已经回暖了，没有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渗出鲜血，混着盐分，像一把把带着尖刃的小刀子在腘窝处的嫩肉上反复刮，疼的她一个激灵，呼吸声也有点变调儿。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萩原研二关切地看了过去，顺势把车子停了下来。 毛利兰颤声回答了他，“伤，伤口裂开了。” 抬起了那只被子弹擦伤的手腕，递到了他的面前。 拇指大小的伤口，鲜红的血肉在外翻涌着，凝固的一半的血痂很快就被涌出了的鲜血重新覆盖，周围是一圈被灼伤的焦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造成的伤口，萩原研二瞳孔猛然一缩，抓住了她的手臂，紧张地看着她，“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看他这副担忧的样子，毛利兰很想摇头说没有了，可腘窝处不断出来的刺痛，让她没办法撒这个谎，萩原研二松开了手，一转方向盘，改去了这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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