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点了点头。 小女孩圆圆的眼珠向上看了看，回忆起仙长交代的话语，一本正经的说着， “南洲是极寒之地，就算是修道之人，也难以抵御寒冷，姑姑到了那里，要添些衣服，吃饭的时候也多吃点。” 常宁惊讶道，“谢谢你。” 她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把凡间的糖果，小女孩欢天喜地的接了下来，同身后的小伙伴们分着。 常宁看了一眼舷窗外，活动了一下筋骨，修仙人就是好啊，三天不睡觉，一觉睡三天。 进入南洲上空，已经可以看到那一片苍茫覆雪的城镇。 即使此时还体会不到那寒冷，看着那冰封千里的景象，也觉得心里凉了几分。 南洲曾经是逍遥宗和裴家的地盘，对妖物最为友好。 仙妖一战前，这里三面环海，气候宜人，那时人族还会与妖族通婚。 鲛人同人类一起在海岸边唱歌劳作，生活的一派和谐。 只是后来，凡人难以抵御严寒，草木活不过冬天，妖族更为耐寒，逍遥宗迁址灵游山。 本以为这里会沦为妖族的地盘。 但南洲城并没有就此荒废没落。 相反的，是人族更胜一筹。 修士依靠着术法封印，建造起一个不被寒冷侵蚀的南洲城。 南洲城这幅盛景主要怀氏一族的修士。 世人都说，若是没有怀家，真不知道南洲城的平民百姓如何生活下去。 常宁从飞舟上走了下来，即使有术法护体，也觉得那寒冷刺骨，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一切，直直的刺在人体内。 常宁搓了搓手臂，“果然名不虚传啊。” 好在一走近南洲城，就可以感受到那寒冷如潮水一般褪去了几分，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可以露出头，浅浅的呼吸几口。 城里四处都点着莲花灯，甚至城墙上都是一排排明亮耀眼的的莲花灯。 浅粉色的花瓣轻轻摇曳着，如同冰雪里的海市蜃楼，让人误以为见到了春天。 “姑娘外面来的吧，快进城暖和暖和。”年轻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两人穿着最寻常的法衣，但如同常宁一样，还是有些发冷。 “多亏了怀家，我们这些小修士，也能在此处生活下去。” 常宁笑着应下，余光扫过妇人手里的篮筐，是雪山上的一些草药和灵兽的皮毛。 妇人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她看， “一些小营生罢了，如今雪下的越来越大。天这么冷，草药都少了许多，日子也不好过啊。” “姑娘若是找不到营生，可以先去怀府领一些粮食。进城的时候，还可以领瓜果。” 常宁看着那妇人熟练的走向城墙边，登记后领了一小袋、一小捆青菜。 “这里经常可以领吗？” “雪大的时候就会有。” 进入城中，顿时感觉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 街道两侧甚至还有不少野花盛开。 巡逻的士兵们小心谨慎的护围着玻璃罩子里的莲花灯。 灯不灭，寒冷便不会侵蚀。 因为此处的寒冷，并不仅仅来源于气候，还因为封印里的妖魔瘴气。 莲花灯里的术法可以御寒驱妖，而怀家登记在册的妖族则有相应的玉牌可以免于伤害。 因此城中，也有一些妖族走动。 八百年过去，虽然修士、凡人和妖族还是有些互相看不惯，却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常宁看了看城中人的穿着，也给自己换了几件的衣服。 贴身的软绵里衣，橙红色的外衣，外罩松软的羊皮小袄，毛茸茸的白狐裘大氅。 毛领随风在她脸侧摇摆，看上去就像一个最寻常的普通修士。 南洲城内气候温暖，雪落在身上会化成水。 因此无论凡人、修真者、化形的妖族，在下雪时都会打伞。 常宁也在细雪中打着一把鹅黄色的油纸伞。 她的目光掠过人群，有些人的伞上流转着淡金色的符文，一看就是仙门大户的法器。 细雪一落上去，便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站在南洲城最中心的长街前。 看着远处怀氏一族的朱门。 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头，严丝合缝的两半拼在一起，悬挂于正中央，威严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站到这个门口的人。 一柄纸伞与她碰撞在一起，水花四溅。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转过头去，继续盯着怀家的大门。 “你不该来这里。” 裴圳的声音总是淡淡的，听不出是生气还是关心。 “来都来了。” 常宁懒洋洋的拖长了语调，天气这么寒冷，她都有些懒得开口。 仿佛要去的地方不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封印，而不过是一家酒楼。 只是，要想进去，可不怎么容易。 常宁晃了晃手腕，鹅黄色的纸伞又撞上青色的那柄。 “你准备怎么进去？” 裴圳思索了片刻， “裴家与怀家是世交，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相信怀家家主还是会给我一个面子的。” 常宁露出一个笑意，“你要走正门？你那就祝裴掌门好运了。” 据她所致，怀家的老头子并不想让任何人接近封印。 而封印的具体位置，只有怀家知道。 常宁的眸光闪了闪，倒不如就让裴圳去打草惊蛇，她在暗中也好行事。 “你呢？” “不劳裴掌门费心。” 常宁暂时不打算让人知道，她的目光转回身边的人，“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谁先进入封印。” “好。” “输了的人，不能进入封印。” 裴圳转过头来，“那常掌门若是输了，可不要赖账。” 常宁挑眉笑了笑，撑起伞又走入了雪雨中。 她一路不停，没有看那雕梁画栋的怀府一眼，反而走进了南洲那座张灯结彩，满楼红袖招摇的三层塔楼。 云生结海楼。 常宁听说这云生结海楼，是仙妖两族友好共存的证明。 只是她看见这里，开酒楼的是人族，伺候人的倒是妖族。 “仙长有所不知，这妖族啊毕竟是灵兽修炼而来，自然于经商、学识一道上有所欠缺。他们只有面容漂亮些，自然就只能干这些活计。” “嗯。”常宁低低应了一声。 眼前的老板大腹便便，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脸的精明算计，但此时心里也有些没底。 这位客人接连三天花天酒地的，还没给一个灵石或者一枚铜钱，而凭借自己多年来的经验，他觉得这位客人应该是给的起的，也就招待了，只是越招待越没底。 “贵客您看这都三天了，不知道您对云生结海楼还满意吗，如果满意的话能不能先结了前几天的酒钱？” 常宁点了点头，这几日把云生结海楼也摸索遍了，他们的确暗中集结了不少妖族，只是不知所为何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也该走了。 “今日就给你结账。” 常宁炼药一绝，如今仙妖冲突时有发生，顶级的仙药更是有市无价。 虽然常宁经常半卖半送，这么些年下来，也是家底殷实。 话音未落，一个穿金戴银雍容华贵的小公子推门而入，“她花了多少钱，本公子替她给了。” “怀煜公子？”老板一惊，“哎呀怀煜公子的客人，那就是小人的客人，说什么钱不钱的。” 斜倚在榻上的常宁笑着说，“一万八千枚灵石。” 怀煜大手一挥，“结了。” 身后的小童子连忙奉上给老板，老板连连赔笑。 常宁起身，怀煜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毛领裹的严严实实，“常宁姐姐，来了南洲怎么不找我？” “你家的法阵太严，闯不进去。” 如今怀煜来了，就可以曾他的令牌进入。 若说南洲依靠仙门术法，抵御了风雪肆虐。那怀府就是在这冰天雪地里造出来了一个暖园。 一踏入怀府，映入眼帘的是缀满花朵的青绿园林，悦耳的水声潺潺，黄色的大鲤子鱼欢快的摆动着尾巴，带起一阵荡开的涟漪。 那些风雪与呼啸声仿佛都隔离在了门外，暖融的风吹在脸上。 “姐姐不用担心，我叔叔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这几日来府里的客人又多，他绝对不会发现你的。” 常宁将信将疑，小公子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就信你一次。” 常宁笑着斜了斜手腕，伞面倾斜，扑了那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一脸雪水，凌乱的水珠倾洒下来，交织成无数细碎的涟漪。 小公子也不恼，笑嘻嘻的烘干了自己，往常宁身上扑。 轻甜的香气混合着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后是温润绵长的琥珀与木质香，是怀家特制的龙涎香。 还有糕点和烟火气。 “去哪了，这么香的味道？” 常宁揪了揪他的马尾，怀煜放开了怀抱，将常宁的纸伞接了过来。 “等会你就知道了，常宁姐，你上次跟我的那盘棋还没下完，我想了好多天呢。” “今晚一定要玩个通宵，才对得起我这么多个日夜挑灯夜战的成果！” “没问题。” 刚刚睡醒的常宁正在精神头上，立刻答应下来。 两人走过回廊，听见几声议论传来，常宁皱了皱眉，想要往阴影里躲去。 怀煜见状连满探出头去看。 “怀煜师兄，你怎么在这？” 怀煜回头给常宁使了个眼色，“自己人。” 那两个小童子不明所以，给怀煜说着刚刚的见闻， “那逍遥宗掌门果然是天人下凡。” “我想象中的仙人就是那般模样。” “等我修道有成，到了渡劫境界，也会有那么好看吗……” 小童子抬起头来，眼中又看见了另一道身影。 潇洒恣意，随性懒散，但却好似日月星河都钟于她一人身上，耀眼夺目的令人移不开眼。 “！！你们快看，又有仙人来了……”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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