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掌门也不想被人知道,你其实真身是妖吧?” 月色清冷,透过古朴的紫檀木雕花窗棂,照出几道摇晃的竹影,随风款摆。 而在一片烛火摇曳的室内,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被压在黛蓝色的锦被上。 轻薄的法衣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状,双臂反剪,扯起的衣领下露出一截细腻平滑的脖颈。 他的耳尖带着薄红,好看的眉蹙起,不知是因为怒意还是什么,压低了声音, “你想怎么样?” 女子的膝盖压在他背上,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点痕迹。 常宁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开,吊儿郎当地说道, “你去劝劝我师兄,让我接下宗门任务。求求你了,裴掌门?” 裴圳:……从没见过这么求人的。 他喉结动了动,尽量忽略常宁在他背上乱摸的手,轻声说, “这次的任务与寻常不同,以你的资质,呃……” 话还没说完,常宁抓着他手腕的手一用力,拽着他的手臂将人拉起了几分。 她扳过他的下巴,强迫裴圳看着自己。 她神色散漫,却充满了挑衅, “裴掌门觉得,我的实力比起你来说,如何?” “我今日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常宁按住了嘴唇,裴圳一僵,话语生生顿住。 常宁笑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受了伤、是刚刚结束闭关、是一时不察,还是我太过阴险?” 裴圳的眼皮抬了抬,正对上歪着头看他的常宁,眼神里满是戏谑。 他轻叹了一口气, “是我技不如人。” 话一出口,常宁扯着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呃……” 动作间牵动肩头的伤口,裴圳忍不住皱眉,不小心漏了一声□□。 常宁连忙松手,回过神来暗道一声美色误人。 “既然如此,裴掌门知道明日应该说什么了吧?” “知道了。” 常宁没有忍住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侧脸,动作轻佻, “真不知道你一个妖族,不好好在妖界人间呆着,竟胆大包天跑到仙门来?” 还当上了代理掌门,莫不是卧底混到了仙门顶层? “那你明明实力不低,为何一直隐瞒至今。你知不知道与妖族交手时,仙门伤了死了多少弟子?” 常宁闻言挑了挑眉,手指从他的脸侧越划越下, “你跟妖族闹翻了?就这么恨妖族,恨不得让仙门多杀几个同族?” 裴圳没有说话,常宁的手指描画着他衣襟上的云海纹,笑意挂在嘴角,却不达眼底, “我这么隐藏自己,当然是因为我怕死啊。跟妖族的战场上,那可是实打实的刀剑无眼呢,一个不小心,连修士也会缺手断脚的,多可怕啊。” “你竟然如此贪生怕死?” 没有预想中的气愤或嘲笑,裴圳的话平静到听不出语气。 “是啊,所以祈求这位善良、热心、仙门第一端方君子的裴掌门……” 常宁俯下身去,凑近裴圳的耳边,“为了我日后能继续在上清宗混吃等死,就麻烦你明日,替我多说几句了。” “你先起来。” 常宁说话间的气息落在裴圳的耳边,他冷若冰霜的面庞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如同春风吹开了冰河,碎冰奔涌,一发不可收拾。 常宁看着他耳朵越来越红,连带着脖颈和脸上都快烧起来了。 “听闻裴掌门是仙门中数一数二的清冷无欲,怎么现在……脸这么红?” “你知道为什么。” 裴圳的语气和他的反应就像是割裂的两个人。 “我不知道,裴掌门在想什么,跟我说说?” 常宁一只手撑着头,侧躺在裴圳身边。 裴圳侧过头来,半张脸埋在锦被里, “你对很多人都会这样吗?” “怎么样,这样躺在一处吗?” “嗯。” “当然不啊。” 常宁身为上清门副掌门,只有她睡床别人睡地上的份。 “我答应你。” “真的?” 想到到底是有求于人,常宁示好的帮裴圳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头发,“裴掌门别忘了噢。” “不会忘的。” 常宁撑起身子。 裴圳以为他要走了,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的脖颈倏然一凉。 常宁的手指探进领侧,一下就将他的衣服拉下了肩头。 那张平静如水的脸色终于泛起了一点涟漪, “放手!” “哎呀,伤得这么重啊。” 常宁的手指轻点了几下那如玉般的肩头,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而过,可以想象曾经定然是深可见骨。 她从芥子袋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在手上,抹在了裴圳的肩头。 她的手法说不上温柔,但并不令裴圳觉得疼痛,反而带起无端的痒。 “伤口恢复的时候是会有点痒,可不要又抓伤了。”她将另一个绿瓷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若是痒了,可以涂这个。” “上好的碎骨补和断续膏,上清门的珍藏可不少。” 常宁捏了捏他的脸, “裴掌门若是需要,随时可以跟我说。” 这可不是上清门的珍藏,是常宁自己的。 裴圳喉结动了动,罕见的不守礼数,没有回应。 常宁见事情解决,也不多留,利落地翻身下床,推开窗户,消失在了竹林夜色中。 裴圳的手臂失去了钳制,落在了身侧。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回想起刚刚常宁轻笑的模样,仰头闭上了眼。 “怎么会被她发现的……” 裴圳自小在逍遥宗长大,从小师尊就告诉他,他与常人有一些不一样,需要额外练习隐藏气息的功法。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功法,是为了隐藏他体内一半妖族的血脉。 师尊是个温和仁善的女子,她就像书中所说的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万物之所恶。 她是裴圳见过最恪守礼教的人,若说在他的记忆里有谁可称得上君子,那么师尊一定排第一个。 因此裴圳自小也是一般做派,温润守礼的君子人物。 逍遥宗所做的事情很多,但一直在仙门里籍籍无名。 他们对待妖族并不像其他仙门一样赶尽杀绝,反而会帮助妖族回到妖界,甚至救治受伤的妖族。 只是仙妖一战过后,人族与妖族水火不容,这样的行为只会被认为是叛徒。 这是裴圳不能说的思念。 也是裴圳记忆里仅剩的温情。 师尊死在了仙妖一战里,他身为逍遥宗大弟子,只能暂代掌门职务。 刚一开始的时候,他梦中都是被人发现了妖族的身份,在百家仙门面前诛杀示众。 裴圳以为,此后余生,师尊言传身教所给自己的东西,都与她一同深埋心底,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直到某一天,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与妖族交战受伤后,他落入了一处仙门陷阱。 布置此处陷阱的人不论是修为还是阵法,都堪称绝妙。 明明修为并不高深,但是环环相扣之下,使人困入其中,找不到破解之法。 “今日真是要死在这里了……” 这是裴圳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阵悦耳笑声, “这是什么,小狗!” “啊这么可爱的小狗狗是要给姨姨亲死的。” 一双手小心的避开伤口,将他托了起来。 一张鲜活的笑颜撞入他的眼中,女子左手将他抱在怀里,右手在他的脑袋,脖颈和肚皮上游走。 “你是哪里来的小狗狗啊,怎么掉到陷阱里还受伤了?” 常宁有些疑惑,自己的陷阱对于小动物是没有伤害的, “来给姨姨看看,马上就好了哦。” 橙红色的光芒从常宁的掌心中升起,柔和温暖的感觉从受伤的肩头、胸前、小腿处传来。 “好了吧,是吧,你看我就说一下就不疼了吧?” 裴圳法力透支过度,此时正处于眩晕,就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突然凑近。 肚皮上传来温暖的吐息,带起一阵阵痒意。 他无力反抗,忍不住呜咽出声。 理智告诉他不应如此,即便自己现在是妖族的模样,也该出言制止,否则会给这位仙者带来麻烦。 但是不知为何,他贪恋这一刻柔软温暖的感受,鬼使神差的没有开口。 常宁将脸埋在了小狗狗柔软的肚皮上,大吸特吸,听见他哼哼唧唧的呜咽,吸的更起劲了, “不好意思,狗瘾犯了。” 常宁自嘲的一笑,伸手有一下没一下揉搓着小狗的肚皮,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小狗狗了……” 她像是说给裴圳听,也像是说给这风听,“修仙哪有不疯的……” 仙妖一战后,人间几乎成了炼狱,妻离子散者数不胜数,修士更甚。 常宁这一辈的,大多都是孤儿。 心中背负血海深仇,修炼起来也格外努力,其中以她们上清门中为最。 十个上清门弟子,凑不齐一对父母。 上清门也堪称修真仙门第一卷门。 每个人都身负血海深仇,虽说超脱外物不念凡尘,但见苍生被当年妖族折磨得凋零至此,又怎能不恨。 仙妖一战后,大弟子清宁继承掌门之职,八百年来的表现,堪称正道魁首。 而上清门前任掌门的孩子,就是常宁。 只是常宁,是上清门的一个意外。 她修行只追求差不多。 八百年时间,常宁因为籍籍无名,而出了名。 上清门唯一的异类、咸鱼、混吃等死。 仗着自己是掌门的女儿,占着副掌门的职位,尸位素餐、骄奢淫逸、风流成性,愧对她上清宗大师姐的名号。 常宁并不在意。 因为这些流言就是因她而起。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百年了。 确实不怎么上进。 从一个现代社会的调香师,经历了一朝穿越,仙妖大战,亲友离散,尸横遍野,到仙门如今的百家争鸣。 她才刚刚找到生活的节奏。 虽然八百年来有时闭关睡一觉就是几十年,但到底沧海桑田。 有时候甚至觉得,现代社会的生活,反而像是一场梦。 总而言之,她对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生活已经接受良好,甚至暗中结识了不少朋友。 常宁修习风火之术,再加上前世的职业,对气息、味道和火候的把控精准到了极致。 一开始只是为了在人间风流快活,上清山给她的掌门月例,有点捉襟见肘。 于是常宁下场摆摊,替人算过命,也画过平安符。 只是到底不是行走江湖的,生意不如隔壁的小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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