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也想过我为何会变成这样？”渡藏指尖轻点桌面，红褐色的眼眸有些无光地望向窗外。 在这个地方能清楚地看到院中的那棵杏树，枯黄的叶子大多都已掉落堆聚在地上，枝上仍有几片叶子在冷风中艰难地摇曳着。 在家中的院里也有一棵杏树，是很久以前他们一起栽种的，可惜后来被雷劈裂了一半，就算他用尽了力气去修复呵护，这些年来仍是一颗果子都未结出。 “为何会如此？”太清抬眸看他。 原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渡藏侧头看向太清，眸中恢复了些光亮，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这一切和我想的不一样，自那日起我每日都在想为何会如此。” “太清，是我错了。”他压低声音小声呢喃着。 也不知太清是否听见了，只知他眸中氤氲了些水雾。 就在渡藏还想说些什么时，院外传来嘈杂喧嚷的声音。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渡藏的视线落在他脖颈上的紫罗兰花纹上，带了些颓意:“太清，你的徒弟们来了。”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一掌推开，露出两个焦急的面孔。 渡藏带来的妖很多，但大多都是虾兵蟹将，能打的没有几个。 曼青自到了太青山也加入了战斗，四人一路鬼挡降鬼，佛挡杀佛，一路冲了上去。银砾和曼青留在外面斩杀余孽，而十一和鹿衔先一步抵达到了观宇。 他们原以为观宇中会守着许多妖，但是自他们进来后连一只都未曾见到，只有书房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话音。 十一一掌推开书房就看到了坐在蒲团上散着三千白发的男子，白皙脖颈上绕着大片紫罗兰花纹，妄想把谪仙拉下神坛。 “不敲门就进来是很没有礼貌的哦。” 十一寻音望去，就见坐在窗前书案上的玄衣男子，两眼弯弯含着笑意看着他们。 她上前一步挡在太清身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未曾请你就私自闯入别人的家，这也很失礼吧！” 她身后的鹿衔蹙眉看着太清脖子上的花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号脉，脸色倏地沉下来:“你怎敢给他下毒。” 听见这话，十一眸中带了些血气:“解药。” “噗嗤。”渡藏轻笑一声，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他笑着说道:“解药？为何要给你呢？” 十一握紧了拳头，脚下一动迅速移到渡藏面前，抬腿狠狠踹在他的胸膛，一脚把他顺着窗户踢了出去。 渡藏没有防备，被踢出窗户的那一刻翻身稳住了身子，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侧头看向鹿衔：“他交给我，你替太清解毒。” 语罢，利落地翻身跃窗。 渡藏蹙眉看着跳跃出窗的红衣女子，手掌抚着发痛的胸膛:“真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啊。” “打架前还要说一声我要打你了，这岂不是有病么。”十一抚平衣袍上的褶皱，异色瞳孔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能感觉到对面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十分危险，与她平常见到的对手都不一样。 她暗暗驱动瞳门里的妖力，异色瞳孔好似坠入深潭，后脖颈发丝遮掩下的红莲纹颜色加深了几分，滚烫灼热着皮肤。 渡藏收起了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威压，释放的尽头就是面前的女子。 “既然如此，打赢了就把解药给你。”渡藏薄唇微勾，紫色衣袖上银色流云纹滚动着如同游龙绕衣盘行，腰间带子上系着一块玉佩，下面坠着的玉珠在光下熠熠生辉。 十一红唇轻启:“那便来吧。” 她拔剑指向渡藏，脚下一动朝他冲去，速度快得如同残影，直指男子的脖颈。 渡藏倏地侧头避过剑刃，墨发被斩断了一缕，随风散去。 “准头不够。”渡藏垂眸看她，语罢瞬移到她的身后，双手负于身后:“速度也不够快。” 十一握紧剑柄，侧身看他:“你是在向敌人说教么？” “敌人？客观来说，我是你们的师兄。” “那你真是欺师灭祖了。” 十一眸子暗了几分，给自己的师父下毒，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大逆不道的人。 她反手将剑一转背于身后，同一时刻在她身后升起一道火焰瞬间变化为一头巨大的火龙在空中腾飞，赤红的瞳孔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十一手臂一挥，那头火龙仰天嘶吼一声，迅速朝男人袭去，火焰的光亮照亮了他的眸子，燃烧着的炽热火焰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 渡藏唇角一勾，眸中也带了些战意，他手掌一动，一团黑雾瞬间将龙头覆盖笼罩，下一息龙身将黑雾缠绕，龙尾拍散了些雾气。 黑雾不甘示弱化成一头黑虎，呲牙咬住了火龙的脖颈，一黑一红用最原始的方法相互撕咬碰撞。 十一趁机提剑跃上朝渡藏斩去，男子退后一步反手拿出匕首抵住剑刃，力量的碰触发出一阵波动，吹动了他们的发丝。 她借力划开匕首，握紧剑柄:“我还以为你只会躲呢，原来还会防守啊。” 语罢，身形一闪再度朝男人攻去，刀光剑影，一来一回看似随意，但每次碰撞迸发出来的能量确实不容小觑。 渡藏动了动手腕，握着匕首的虎口极痛，开口道:“莫要激我，不吃这套。” “实话实说罢了。”十一挥动着手中的剑，唇角一勾:“那便来尝尝这招的滋味吧。” 忽的空气中泛起波澜，一柄柄小剑绕了渡藏一圈，每柄剑上都覆着一层极为可怖的气息。 “刺！”随着她的命令，小剑一齐朝渡藏刺去。 渡藏挥动匕首斩碎了不少，但仍有匕首刺入进了他的身体，接着刺进去的匕首形成了爆炸，烟雾四起。 “味道不错。” 渡藏挥手散去了烟雾，爆炸对他确实形成了伤害，血液浸湿了他炸裂的衣衫。 十一瞳孔一缩，在他碎裂的上衣下，依稀能看到肌肤上肆意蔓延绽放着的紫罗兰花。 “你对他下了蛊？” “蛊？算是吧。”渡藏收起匕首，手指抚上胳膊上的花纹，看了她一眼，迈步朝书房走去。 他的目的完成了，太清收的徒弟确实不错，爆炸后残余的妖力横冲直撞地进入了他的身体，竟自发地围绕住了他的丹田，而释放了这招的人好似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若是加以引导，若不是将这三界搅得天翻地覆，最差也会成为威震一方的存在。 “站住！” 十一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她现在有些不敢攻击渡藏，若真是下了某种特殊的蛊，渡藏死掉，那太清身体里的蛊虫就会失去压制在他体内乱闯，甚至会带着他瞬间毙命。 她不敢拿太清的命去赌。 渡藏转身握住她的手腕，拉近了些距离，低头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乖一些，别太紧张。” 说完，手掌一挥用了些力道拍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推了出去。 他转身迈进书房，居高临下般地望着坐在蒲团上的太清。 鹿衔蹙眉拔剑朝他袭去，覆着寒冰的剑刃落在他的脖颈处，只差用些力气就能将他的头斩下。 “鹿衔，别杀他！”十一以极快的速度赶回来，就看这一幕连忙喊道:“他可能给太清下了蛊，若他死了，太清可能也会……” 剩下的话没说，想必鹿衔也能懂。 鹿衔眸中染了一层浓重的寒意，指尖用力攥着剑柄有些发白，他收回了剑，对上男人的眼睛，重重地吐出二字:“卑鄙！” 渡藏仿佛没有听见对他的评价，只是朝他笑了一下，欠揍无赖的模样，鹿衔恨不得将他一剑戳死。 他一撩衣袍单膝跪在太清的面前:“你的力量已经被蚕食干净了吧，是不是感觉马上连坐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渡藏，你原本不该会变成如此。”太清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已经逐渐蔓延上淡紫色的紫罗兰花纹。 “太清…”渡藏好似没有听见那句话，他看着太清眼中的自己勾起一抹无力的笑，开口道:“你收的徒弟不错，最起码比我好上千倍万倍。” 他双膝跪在地上，张开双臂环住太清的肩膀，侧头贴近他的耳边，缓缓道:“太清，这些年是我错了，愿你以后一切安好。”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太清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朝后倒去，鹿衔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不至于跌倒。 就在渡藏的身影离开书房后，太清身上的花纹逐渐淡化消失。 十一有些惊讶:“身上的花纹消失了…” “消失？”太清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原本覆着一层的紫罗兰花纹已经消失不见，他突然想起渡藏贴在他耳边的话，瞬间了悟了其中的意思。 他挣扎着起身，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等看清一切后，手扶着门框，愣愣得僵在了那里。 杏树下，清瘦如竹的男子朝书房的方向跪着，手臂垂下，手中松握着一把沾了血液的匕首。 那曾是太清收徒后，送予他的第一件礼物。 太清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下巴滴落浸湿了衣衫。 半晌，他滑落在了地上，尘土沾染了他雪白的衣袍，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又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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