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园地里充满欢声笑语，唯独池雪和谷夕尘这一桌安安静静。 “你还好吧？”憋了一路，谷夕尘终于忍不住问道。 两人中还是池雪话多些，现在她却安静的吓人。 池雪在本子上画满了叉叉：“我没事。” 她确实不在意这些事情，但她知道今天是巡堂的日子，他会来这里。 她不知道慕云暄听到这些话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她幻想出的坏结果一直糟蹋着她的心情。 “一会儿要进行模拟实验，你这个状态真让人担心。” 池雪又摇摇头，复读机一样回答：“我没事。” 谷夕尘知道自己说不动她了，只好杵着脸叹了口气。 临近上课时，另外三人来到了实验园地。凌若源先一步进了教室，慕云暄忽然停在了门外。 瞥见实验助教时，池雪愣了一下。 好眼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看什么呢？”谷夕尘疑惑地跟着她看，恍然大悟，“你还没见过凌助教吧，这是咱们校长的女儿。” 今天她还是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衣，无花纹无图案。池雪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她是那天在操场和慕云暄说话的人。 原来她是凌川长老的女儿。 凌川长老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不曾直接干涉斗争，想必这位凌助教也一样，不会明确立场于慕云暄和谷西诀中的一个。 池雪看得出了神，凌若源很快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炯炯目光蓦然相撞，池雪瞬间回过神，忙朝她露出一笑。 凌若源也回应一笑，而后低头翻教案，结束了尴尬的对视：“第三排那位女同学是新转来的吗？之前从未见过。” “她就是少主殿下亲自推荐的那个同学。”有人怪笑着插嘴道，虽然是陈述事实，但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 凌若源听后，眉皱了皱，扫视四周却发现慕云暄并没有进来。 还好，他没听见这句话。 凌若源暗自松了口气，但紧张之余还感到疑惑。 而此时，门外的长风比她更疑惑。 “你怎么不进去？” “你听他们在说什么。”慕云暄垂下眼，“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 难怪她之前说，不要再给她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别担心，你是来巡堂的，又不是来看她的。”长风宽慰道，“只要你不做出反应，这些就不会沾到你身上。” “我不是担心这个。” 长风愣了一下：“那你是？” “事情因我而起，我却不能拉她一把，还要看着她陷进去。” 长风静默了许久，最后无言以对，只能陪他站在门外。 片刻后，他转过身：“我们回去吧。” “别……”长风张口想劝他，却发现他已经走出老远，只好快步跟上。 池雪并未注意到慕云暄和长风，只是接着那人的话站起身：“是的，助教，我叫池雪。” 凌若源示意她坐下，心中恍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难怪云暄看起来有心事，想必是在躲她吧。 流言沸沸扬扬，她也有所耳闻，如今见到本人了。她不动声色地翻了翻名单，看到池雪的名字时，眼神变幻了一瞬。 池雪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只听见了后桌二人窃窃私语。 “今天不是巡堂的日子吗？殿下怎么还不来？” “我刚刚好像看见他站在门口了啊。” 他来过了？ 那就是说，他都听到了？ 池雪无心再听后面说了什么，她低落地捏了捏书角，心中那份烦躁再次放大。 ～＊～ “你说什么？” 长风将茶杯按在桌子上，有些激动地站起来。 茶杯碰桌的声响打破了银月殿的宁静，周围的侍者见状，连忙都撤退得干干净净。 “陪她去星雅学院？你疯了吗？”长风激动得控制不住音量，“派人保护她也就算了，你是少主，你觉得你这样做妥当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 说了一段还不解气，他又继续暴走起来，一头红发都炸了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你今天到底在想什么？你愧疚，可以理解，那和巡堂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之前喝药喝傻了，也太意气用事了吧？” 显然，这一串珠连炮喷得对方莫名其妙。 长风深得他信任，所以权利不小，但从不越界，也极少会反对他的决定。 慕云暄抬眼，有些不解：“干嘛这么大反应？你不是一直都很照顾池雪吗？” 长风意识到自己过激，于是又无奈地坐下了。 他压低声音：“我的意思是，你担心她也要有个度吧。银之轮还没修好，地煞部落虎视眈眈，谷绪长老又盯着你，还有守护者的考核很快就开始，你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我已经想好了。”慕云暄的情绪倒是没什么变化，他很平静地给长风讲起自己的打算。 “一次巡堂说明不了什么，我融入班级里长时间观察，给的分数会更公平，我想凌川长老不会拒绝。顺便，我也好观察谷绪长老的动静，一举两得。” 长风瞠目又瞠目：“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劝我。” “谁要劝你？你看我劝得了你吗？” 长风很少顶嘴，除非忍不住。他此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就这么和慕云暄吵了起来。 池雪放学回来路过大厅时，听见他们吵的事似乎关于自己，一时愣在原地。 “那你就该明白我的态度，你劝不了的事，别人更动摇不了我。” “云暄，你不能这么任性，若是被发现，谣言只会更多！” “现在还少吗？难道要她自己承受？” 比起长风来说，慕云暄要平静许多。他只淡淡反问两句，但旁人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事情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池雪恍惚听明白了什么，她不敢置信，更忘记了收回目光。 对面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长风一转头瞥见了池雪，整个人呆滞了一下。 慕云暄察觉到长风表情不对，于是侧过头，看见池雪时心仿佛跳漏了一拍。 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闭口。 池雪强装自然地走了过去，几人同时沉默了一瞬间后，慕云暄又将头扭了回去。 长风尴尬地笑笑：“池小妹，你回来了。你今天看起来也不太高兴。” “没什么……就是课变多了有点累。”池雪连忙摆手，顺带着加快了脚步。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们。” “好，那我先回屋了。” 池雪几乎是跑着回到房间里，一直沉默的慕云暄又突然回过头，望着她的背影。 他不说话，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长风渐渐看明白，他不是自责，他分明是心疼。 他不是怪自己带无辜的她入了困境，而是恨不能在她被欺负时将她护在身后。 “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了。你现在对她不止是愧疚吧。”长风靠在椅背上，恍然大悟地笑了，“去看看她吧，免得心里一直不安。” 慕云暄摇摇头，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她不该被牵扯。” “作为属下，我不能干涉你的决定。”长风站起身来，似乎不再为他要去星雅学院而不解，“不过作为朋友，我得提醒你。云暄，克制你的感情，对你们俩都好。” “我去银之轮看看，你自己想吧。”长风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慕云暄呆滞了一瞬，他杵着头，脑中闪过很多细碎的想法。 长风果然是了解他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刚？云城？不止。 又或许是初见？ 长风说的对，他身份特殊，要顾全大局。 天色已晚，或许不该去打扰她吧。 他的前路尚未明朗，若靠近她，只会让她成为牺牲品。 但她说过，从此不会只当他是少主殿下。 …… 纠结了良久后，慕云暄还是如长风所预料的一样，决定去找池雪。 他正想敲门的同时，池雪推开门，见到他时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幸好，她烦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池雪又默默回到原地，心里涌起一丝微妙的情感：“殿下，有事吗？” 慕云暄并不知道，她出门正是想去找他。 他想起长风的话，一时有些低落：“你应该听到了吧，明天我……” “别去！”池雪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方没反应。 池雪抬起头，瞬间看明白慕云暄的表情在说“不是商量”。 “我……”池雪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地面。 她想过很多个结果，也一直在猜他的选择。 坦白她的身份？选择保密继续袒护她？还是置之不理？ 无论怎样，她都不值得他去牺牲什么，可她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和长风争吵，还要陪她去学校。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她的心的确被他的话暖了一下。 两人沉默了半晌后，池雪又抬起头。 见她欲言又止，慕云暄先开了口：“我来是想告诉你，安心准备考试，其他的事，我会解决。” “是我执意要去云城，才惹来流言。”池雪摆摆手，“殿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不用趟这摊浑水。” “我既然敢带你一个人去云城，就说明我不怕流言，也不会让你自己承受后果。”慕云慕望着她，态度依然坚决，“你说过的，我们是生死之交。” 池雪心头一颤，忽然无言。 这些日子的确煎熬，她甚至时常会想起姐姐的劝告，可今天见到他，却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所有烦恼都在顷刻间覆灭。 她好像明白——牵绊已深，躲又能怎样。 “朋友也好，少主也好，不管我在你心里是什么身份，你既然为我考虑，我自然也不会看着你受委屈。”见她眉目间的愁云消散，慕云暄感到豁然开朗，“那早点休息，明天见。” “好，明天见。” 池雪望着他离开后，转身关上门，回到床上。 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远远看去，他像不动的冰河；可当她上前时，才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温暖而轻缓的旋涡。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有过心动，但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越陷越深，好像已经没办法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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