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2章 商人的狡猾 顾梓晨的质问一出,底下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是唏嘘不已。 这些人里面,大多都不是住在城里做生意的人,而是城外各镇各村的地地道道,祖辈都在种田的农民,自然对种地这方面的常识十分明白。 实际上来说,普通的水田能够亩产两百多斤,就已经算可以了。 偶尔有风调雨顺,且没有虫害的好年景,再让庄稼汉们悉心呵护一下禾苗,也能达到亩产三百斤以上。 但这样的田地,得是雨水充足,又不能不见阳光的,且土地养分充足的良田。 岳阳城虽然地广田多的,但是哪有那么多良田呢。 按照顾监察说的,一个豪绅家里有一百多亩的良田,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普通的农民,家里稍微富裕一点的,也就能种个五六亩地,而且还不能说是良田。 豪绅家里的良田算一百多亩吧,每亩产三百多斤谷子,剩下的一百多亩是普通垦田,把那一年亩产只有一百多斤的也算上,就算作一年平均两百斤,那加起来一年亩产总共能达到六万多斤,已经是顶破天的数字了。 但这六万多斤的粮食,也不可能全部都拿来交出去卖钱吧。 一个豪绅家族,少说也就三五四口子人了,人吃马喂,再加上每年给自己和家里奴才交的人头粮税,这就要至少抛出去将近一万斤粮食了。 也就是说,庞家在厉害,剩下这三百亩产出的粮食,也不可能都卖了吧! 而刚才魏记米行的老板也直接说了,钱师爷以往交易,一年都交易出去了最少六七万斤谷子! 那钱师爷是如何做到把五万斤谷子,变成六七万的? 外面那群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位顾监察看着富贵公子的模样,没想到对种种地之事颇为了解啊。竟然能知道谷子的亩产,不简单啊。还有这个钱师爷,这么一对账,摆明了是有问题啊!”
“这还有说吗,绝对是有问题!钱师爷刚才不是还理直气壮的说是给自家亲戚家里当差呢,就算只是干一个兼差,拿了住人家的银子,那就得把差事给主人家做好吧,怎么连主人家去年改种油菜和豆子都不清楚呢。而且他说的那个账目,明显就有问题。”
“是啊,他说与魏记米行的以往六七万斤的谷子售卖,都是因为当差,卖的是庞家的米。可庞家现在种谷子的只有三百多亩地了,这剩下的三百多亩地,能有多少良田啊,算它一百多亩良田,够多了吧,再加上普通的田地,一年还能产出最少六七万的谷子吗?就是能产出,还都能卖了啊,自己不吃了?”
老百姓们私下议论,声音也越来越大,盯在钱师爷后背上的视线也越来越毒辣。 钱师爷跪在地上,也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百姓们的怒视,更是如芒在背。 他怎么也没想到,百密一疏,竟然输在了忘记今年问问这个远亲庞家是不是今年还种了五百亩的谷子? 当初他私下找到庞家,想说服表姨母给自己出具一份聘书,也不说需要真的把庞家租薄事宜交给他来管理,只要在收据里说清楚庞家租薄是交给他打理就行。 但当时表姨母没有直接答应,担心会有麻烦上身,就一直犹豫着。 他当时想尽快办成事情,好让自己跟郭一贤安心,一时情急,就私下里背着表姨母找了庞家的管家,给管家塞了三百两的银子。 管家拿了银子,便私自溜进了表姨母的书房里,拿了庞家的私印盖在纸上,伪造了一份兼差的文书。 他拿到文书后,以为万无一失了,就算是日后有人查到他私底下和邻城的魏记米行有过大笔谷子交易,他也能拿出这份文书来证明,自己这些巨额谷子的贩售出纳,与衙门,与每年的税粮毫无关系。 只是没有想到……他哪里都算上到了,就是忘了在去年多嘴问一句姨母家的近况了。 怪他疏忽大意,认为有了文书就万事大吉,哪里还能想到今年会冒出一个顾梓晨,且还如此心细如发的,竟然找到了他姨母家里,连庞家的租薄账本都给拿出来了。 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 就在此时,顾梓晨忽然出声:“钱师爷,你怎么不说话了,说说看,你是如何神乎其技的把庞家原本一年只有五六万斤的粮食,变成六七万的?”
“小,小人……”钱师爷被点了名字,不得不张嘴说话,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算张了嘴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顾梓晨又道:“刚才给大家看的只是租薄的前面几张,我手里这份庞家的租薄册子后面还有清楚的记录着去年到底年产了多少亩,自留了多少斤,交税了多少斤,真正可用来买卖的只有四万斤。 现在魏记米行东家也在,他亲口所言,你与他交易的就最少六万斤,你现在给我们说说,就算是你把这四万斤都卖了,那短缺的这一万多斤,你是从何而来,还有你日常吃穿的银子,以及家里查出的银票,早已超过你的兼差加月例银子总和,若没有与郭一贤一起,你家里的这些钱又作何解释?”
“这,这是因为……”钱师爷彻底语塞,不光手心里冒汗,就连鬓角都沁出了明显的汗水。 外面那些百姓也是群情激奋,大喊着让钱师爷给出解释。 无数视线之下,钱师爷只得看向跪在身边的米行东家魏浩,咬牙道:“魏记老板,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怨,你竟然跑过来攀咬我?我分明去年只给你卖了四五万斤谷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六万斤了?你是不是因为我年初的时候找你提价,所以记恨我!?”
“啊,你你,你怎么胡说八道呢!”
魏记米行的东家脸色一变,也结巴起来,但急躁的语气中更多的是愤商人的狡猾:“你什么时候找我提价了,而且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当初,若不是看你的确是庞家卖米,我哪敢与你一个小师爷做这么大的稻米买卖?”
事到如今,钱师爷已然是要露馅了。 他作为米行,亦是算作同谋,可若是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不知钱师爷卖的是那种粮,他这个生意人,兴许还能轻判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