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的暖龛里放着几块上好的银丝炭,暖龛上蒙着几层柔软的布,最下面的一层用浸了香精的软布盖着,即可以过滤掉烟气,又能散发出阵阵香气,这还是青雅当年做翰林千金时用过的养护头发的方式。
秦月夕平躺在软榻上,头枕着一只小小的软枕,头发散开摊在暖龛上,顾梓晨以指为梳慢慢地梳理着,将浓密的发丝缓缓散开,让升腾起的热气将每一根发丝都烘透。
“说吧,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顾梓晨一边梳理发丝,一边给秦月夕按摩着头皮,主动开了口。
“就是叶长卿的事,现在我已经能确定问题就出在那个林芳致身上。”
秦月夕没睁眼,鼻端缭绕着似有若无的香气,头部暖洋洋的,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就这么闭着眼懒洋洋地说。
“我猜你要说的也是她。”
顾梓晨只说了一句就停下来,等着秦月夕继续说下去。
“这回把叶长卿叫来,我就估摸着那个藏在暗中的人不会放心让他离开太久,一定会找机会跟在他身边,果然如此。”
“原本我以为还需要观察几天,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被我发现了。原本 我并没有注意
到她,只是无意中嗅闻到她身上有种异样的香气,才会引起我的警觉。”
“那种香气是几种能使人产生幻觉的草药混合之后,才能产生出的味道,如果非要说是因为香气好闻才使用那种香囊,我觉得太过勉强。”
“林芳致说她从未离开过田庄,顾师傅的农庄我也看过,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草药,只能说是从外面特意带回来的。”
秦月夕慢慢地说着她的分析,也是在让顾梓晨帮她重新捋清思绪。
“为什么就不可以是叶长卿带回来送给林芳致的,你也应该能看出来,二老是把那女子当做未来的儿媳看待的,叶长卿对她也是极为维护的。”
顾梓晨顺着她的意思提出问题,帮着秦月夕分析问题。
“按照我最初对叶长卿的印象,还有顾师傅对他的评价,那是一个温和谦逊的君子,端方有礼,极重礼教的人,他应该不会喜欢那种靡靡的香气,更不可能用这样的香气送给他心悦的女子。”
秦月夕的话让顾梓晨眼神微微一沉,眉尾就向鬓角处斜斜一挑。
“你对他的印象不错,了解得也挺多。
他的声音也跟着沉下来,不过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秦月
夕并没有听出来。
“今晚林芳致的表现让我发现,她的野心还真不小。”
说到这儿,秦月夕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直直撞进顾梓晨一直凝视着她的眼底。
“是,那是个有野心,心计却与野心不匹配的蠢女人,她太急,也就让自己太早地暴露出来了。”
顾梓晨的眸底渐渐涌上笑意,声音淡淡地说着,并没有告诉秦月夕,她此时眼中跳跃着的两簇火苗目光灼灼的样子,居然十分可爱。
“明天开始,我要反复做大量的实验,首先要找出她那种香气是怎样配比的,然后才能根据推定出来的草药配比,来制作解药。”
“叶长卿中毒的时间太久了,还不能用大剂量的药去解,只能一点点的来,所以我才让顾师傅留他在家里长住。”
秦月夕解释着,越说眼皮却越发沉重起来。
莫非是老了?以前她熬起夜来眼睛都不眨,可现在这才什么时候,她就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做那么多实验很累的,耗费心神不说,也一样耗损身体。好在绊住你的琐事都有人分担,至少不会分散你的精力 ,否则我未必会答应让你这么做。”
顾梓晨的动作更
轻,声音也仿佛从云端而来一般,让秦月夕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时像是漂浮在云端,一时又像是慢慢沉入湖底。
总之,是舒服的。
即便是他说出的话有她不太喜欢的内容,也还是感觉舒服的。
“叶长卿是顾师傅的爱徒,也是他视同亲子,准备传承衣钵的人,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老难过。”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不是因为他是叶长卿,而是因为他是顾师傅的徒弟。”
秦月夕强撑着把话说完,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至于什么头发干没干,她又睡在什么地方,管他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月夕看着熟悉的床顶,足足发呆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这是她的床,昨天她极的明明是躺在软榻上的。
秦月夕微抬起身,隔着屏风看向外面的软榻,顾梓晨似乎还没醒,背对着她睡得呼吸规律平稳。
她颓然躺回床上去,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这个木头!
不对,他不是木头。
这个……混蛋!
背对着床铺的顾梓晨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唇。
晨起锻炼之后,二人分别换了衣服,准备先去吃了早餐,再各自分
开去忙。
秦月夕时不时地瞟着顾梓晨,似乎有话要说,可又在他每次看过来的时候调转了视线。
“月夕,还有什么事吗?你知道,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顾梓晨走过来,主动提起了话头。
“最近天冷了。”
秦月夕所答非所问地说。
她目光转向窗外,昨夜那一起场雪可不小,外面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的雪毯
“是冷了许多,如果你觉得屋子里还冷,那我便让人多搬两个火盆进来,就放在屋子的角落里。这样你也不会太过燥热。”
顾梓晨接的话却被不是秦月夕想要听的,已经开了头,她就只能按照自己的计划继续说下去。
“我想着,你的软榻有些小,也有些窄,如果只是夏天的话,你还能勉强蜷在上面。入了冬,上面铺着褥子,枕头,被子,已经把软榻挤得差不多了,你居然没从上面翻下来……”
“所以呢,月夕,你想跟我说什么?”
秦月夕的喋喋不休被顾梓晨的声音打断,他的目光和笑容,还有似乎流淌在耳边的声音都蛊惑了她。
“所以,你要不要回来床上睡?”
秦月夕听到自己的声音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