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儿听着有些玄乎,华阳太后虽未全信,也是不敢不信。她将手一摆,“若欺老妇,老妇定治罪于汝。” “谢太后!” 楚媞煞有其事地闭上眼,然后利用脑电波操控玉镯。 “暖咩咩,播放《澄清韵》!外放!音量调到最大!” 不过须臾,若有若无的吟唱声自远方传来,乐声空灵飘渺,如见仙人立于云端。 一曲罢了,华阳太后久久未回过神来,似乎还沉浸在仙乐之中。 “太后!太后!”魏姬连唤了几声。 华阳太后回过神来,深有意味地感慨道:“闻此仙乐,恍若置身蓬莱。曲中有浩然正气,入耳入心,又觉获得宁静。”她说罢,起身去扶楚媞,“是老妇无眼,多有失礼,还请仙人恕罪。” 楚媞作势又要跪回去,“太后乃尊贵之身,莫要折煞小仙了。” 宫人加了一张坐垫,楚媞随即规规矩矩坐下。 “敢问仙人,方才所吟唱的,是何内容?” 楚媞闻言亦是一愣,她也是无意中听到这个,只记住了名字,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她故作高深道,“请太后原谅!不可说,不可说!” 华阳太后也不勉强,只是问道:“仙人突然而至,应尚有他事?” “小仙此次求见太后,正是因为君上的病情!” 她话音刚落,帷幔卷起,走出一中年男子,他看向楚媞道:“老夫听闻,蓬莱仙山,虽虚无缥缈,却富饶安乐。仙人不远千里,来我大秦,当真是可贵之极。” 楚媞看向来人,一支古朴玉簪束着发,背脊挺直,丰神朗朗。 “吕不韦”三字,刹那间跃入她的脑海中。 华阳太后道:“此秦之相邦也。” 二人遂行礼问安。 吕不韦久居相邦之位,此时的大秦又正是盛强。虽已不再年轻,眼神之中仍可窥见踌躇满志。 华阳太后微微抬手朝魏姬一指,“此女,乃信陵君义女魏姬。” 吕不韦微微点头以示问候,接着看向楚媞道:“君上并无疾色,非仙人所知也,仙人不必为之忧心。” 楚媞虽然腿都在发抖,但还是从容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君上乃天命所授,幼时虽经磨难……”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华阳太后的话打断了,“政儿!怎么起身了?” 楚媞当下心中一凉,难道自己预判错误了?她转眼看向了魏姬,魏姬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汝病未痊,快回去歇着。” “大母勿忧,孙儿已经大好了。” 嬴政虽无憔悴萎靡模样,面上仍有病色。他满脸凝重,看着楚媞的目光难以揣摩。 “妖言惑众。”秦王政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掩在袖中的手簌簌发颤,楚媞依旧稳着语气说道:“君上不信任小仙,小仙也只能认了。” 她有意顿了顿,将目光移到吕不韦身上,“吾居蓬莱之时,亦久闻相邦盛名。家师一直念叨着阁下的《吕氏春秋》呢。兼儒墨,合名法。此为鸿篇巨制,亦乃旷世奇书。不知,如今是否已经成书?” 吕不韦听着,渐露喜色,“‘十二纪’已毕,成书之事,指日可待!若是尊师喜欢,仙人不妨带几卷回蓬莱。” 楚媞郑重其事地俯身道谢。 她倒是也想将《吕氏春秋》带回现代。因时代久远,《吕氏春秋》早已发生了遗失和错位。若是有原始的稿件,则足以弥补历史的遗憾了。 不过,这些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楚媞闭上双目,拿手指掐算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可若是仔细听的话,会听到她是在快速地念着乘法口诀。 她睁开眼来,“果如相邦所言,《吕氏春秋》即将成书。小仙还看到,咸阳城的城门上,刊布着《吕氏春秋》,书简的旁边悬挂着千金。” 她一口气将谎话说完,脸不红,也不结巴。毕竟,这话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多次了。 吕不韦闻言一愕,心中忖想:“此人之言,与吾所设想的,倒是并无二致。”他疑心未释,却转了口,说道:“君上虽已无碍,却仍有病气缠身。仙人若是愿意,可助君上调养好身体。” 楚媞看向秦王政,轻声道:“君上,可否让小仙把把脉?” 嬴政冷睨了一眼,但却配合地坐下,他微挽长袖,露出手腕来。 楚媞跪坐一旁,然后伸手搭脉。这一搭脉,她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指尖在对方腕上游走着,却一直无法感受到脉搏。 再看他的手指之上,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伤口周边已经泛黑。 楚媞缓缓收起手,脸色顿时严肃了许多,她将思绪整理了一下,方开口道:“君上身体尚有些虚弱之外,其他一切都好。至于应该如何调养,请给我一些时间。” 这时她抬起眼睛,无意间看到秦王政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鬼使神差的,楚媞看着他,说道:“有我在,会没事的。”她的声音很低,仅仅他二人可以听见。 说罢她自知失言,但已经无法撤回了。 嬴政将衣袖收起,眸中似有微澜聚起。 华阳太后见其神色,心中沉重如铁。不过,她语气平静道:“既然仙人如此说了,老妇便给汝几日。只是,军中有‘军令状’,仙人是否也应如是?” 楚媞再拜,应道:“以十日为期,若病有久淹,则请太后责罚!” 话说得铿锵,但不过是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华阳太后沉着目光道:“好!便以十日为期!不愧是蓬莱仙人,这气魄真是不凡。”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楚媞也就见好就收了。魏姬与华阳太后闲聊了几句,然后借机告辞离开。 一走出章台宫,楚媞猛地深吸一口气,这才感觉脑袋轻了许多。 宫外的空气,似乎都特别的新鲜! 楚媞眉眼舒展,喃喃感慨道:“啊!我还活着,真好!” 魏姬闻声停下脚步,忽转头问道:“阿媞,怎么了?” “啊,没没,没事儿!”楚媞冲她咧嘴笑笑,笑得傻气横生。 一路上,魏姬欲言又止。直到回到小院,看见桂花飘落,楚媞才听见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汝有何想问,直问便是!” 魏姬抬手指向天空,“汝先前言,居于星界。如今却言称,汝自蓬莱来。尔所言,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楚媞抬起头来看天,万里碧空无云,确实很美,但少了星星。 她低下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向魏姬,道:“我这个人,从来不信鬼神,我只信我自己。” 魏姬迎上她的眼睛,二人的目光同样的坚毅。 “阿媞,汝究竟有几分把握?” 楚媞将眼睛转开,抿了抿唇,“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章台宫中,候在一旁的寺人接过药碗,随即又奉上几碟蜜饯。 嬴政却是摆摆手,示意寺人退下。他缓缓地阖上眼,呼吸短而浅。 华阳太后只是默默坐在榻旁,伸手替他掖好被角,然后才轻声问道:“庖厨熬了些红枣粥,一会儿就送来,可一定要记得喝。” 嬴政半睁开眼,然后点点头。 “政儿好生休养,莫要忧心。老妇回宫去了,明日再来。” 嬴政挣扎着要起身送别,华阳太后见状,急忙按住他,“有心意足矣,躺好,躺好!” 宫外有一株银桂,花开错杂如星,缥缈的香味在空中萦绕着。 一抹残阳斜照在宫墙上,斑驳的光影洒落在石板路上。 内侍们抬着步辇,沿着石板路而行。 华阳太后支着胳膊撑着头,眉头紧蹙着。 她膝下无子,若公子傒即位,楚系的地位则岌岌可危。而此时,吕不韦与嬴异人出现了。吕不韦献上了五百金,又说了好些奉承的话。这些,她都不在乎。她最在乎的,是嬴异人的态度。于是,她说服君王,认嬴异人为嫡嗣。无论嬴异人出于何等用心,总归还算是孝顺。 她自认没有宣太后的手段,只希望守好秦国,以及维持楚系的尊严。 嬴异人即位,一场不见血的斗争终于落幕。 只是,所有人未曾想到的是,不过短短的三四年,嬴异人便去世了。 秦国王室,又迎来了斗争。 若是嬴政终是短命的呢?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会如何?她不敢设想未来。 华阳太后睁开眼,一双眸子深邃幽深。她侧身问道:“沐岚,此自称为‘蓬莱仙’者,汝觉得可信否?” 沐岚一直紧随步辇旁,此时听太后如此问话,于是答道:“那女子既已立下‘军令状’,若俾君上寿而臧,则乃大秦之福。若是无效,太后再罚百鞭之刑。” 华阳太后未置可否,目光深长地眺望远方,沉吟良久,道:“成蟜是否已回咸阳?” “回太后,应是后日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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