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一问话：“你们新交上来的装修图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江楠道：“是如何在有限的空间里用巧妙的收纳增加空间的利用率，在有层层楼房阻挡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提高阳光照射面积，让室内的空间更明亮，让业主们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更加舒适，更有‘家’的归属感。” 评委二道：“你们公司新交上来的设计图，跟第一版设计图可谓是南辙北辙，在报价上更是差距达到九千万之巨，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差距？你不觉得贵公司这样的举动会扰乱市场秩序，破坏本次招标的环境吗？” 来了！沈知行心底一沉，这个问题也是现场所有人共同的心声，大家都对华艺两轮报价差价之大产生了质疑，如果江楠回答得不好，很有可能真的会被视为破坏招标秩序。 江楠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心情才继续道：“我在画完第一版设计图的时候发现富春园项目的鸟瞰图上写了非常小的‘民生工程’几个字，但我不能确定这几个字对于这次招标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第一版图是体现我们华艺一贯设计水平的精美装修，而第二版，也就是我刚刚交上去这三份图，则是完全按照‘民生工程项目’的要求而做出来的设计。” 评委二打断她的话：“在你的眼里是怎么理解‘民生工程’这四个字的？你的意思是说民生工程不值得拥有精美的装修跟设计，只配平平无奇吗？”评委二说话咄咄逼人，显然不打算这么容易就放过江楠。 江楠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在我眼里，‘民生工程’的目的应该是一项惠民项目，能最大程度地照顾到经济实力比较一般的民众，让他们也买得起环境相对比较优越的小区房。” 江楠道：“其实在画这三份比较朴实的设计图时，我去参观了B市的一项早期民生工程建成的房子，发现这样的小区有个特点，因为土地面积不大，所以楼间距非常窄，位置不在外围的房子日照的时间通常不足六个小时，所以里面的民居大都又潮湿又昏暗，白天就要开灯的房屋也不在少数，而且因为小区位置有限，所以楼下留给孩子们活动玩乐的设施几乎没有，好多小孩只能在家里面涂涂画画度过童年时光，我随机采访了一些居民，问她们如果能够置换一套新房，他们希望搬到什么样的房子里去？几乎所有人都提出一个要求，要是房子能亮一点就好了。” “那么身为一个设计师，要怎样才能让一所房子亮起来？我只能抛去那些华丽的修饰，用最朴素的装修方法来办到，增大窗户面积增加采光，抛弃花花绿绿的墙纸，去掉五颜六色的墙漆，只有纯白的墙才能让光得到最充分的释放。” “然后我又想，富春园项目如果要作为一项民生工程来建设，那么购买房子的人群会是怎样的一群人？我觉得应该是经济实力比较一般的群众，如果目标对象的经济条件不是非常富裕，那对新居的最重要的要求一定是价格优惠，而且宅子明亮又宽敞，那装饰性的设计对他们来说就是累赘了。”毕竟有经济实力的人群不会选择密度这么高的住宅。 “只有最适合他们的，才是最好的。精美的装修设计意味着装修成本高昂，高昂的成本必定会导致高昂的房价，这显然违背了民生工程的初衷。” 江楠讲到这里，看了一眼沈知行：“我们华艺，既能承接高档大别墅群的设计装修，也有能力去伪存真，做最朴素的工程，一切的前提皆是客户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样的设计，并不存在说富春园只能做平平无奇的装修设计。” 长长的一番话说下来，全场静默，连评委也无话可说。 安燃坐在台下，深深地看着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妻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到她在职场上这么自信从容的样子。 这一刻无论身边的人对她是羡慕、嫉妒还是叹服，他都觉得江楠完全值得。 这一刻是属于她的。 临危救场，力挽狂澜，看着那一群不时点头、显然被江楠说动的评委跟官员，他相信她做到了。 华艺这个标在她手里起死回生。 江楠见评委已经没有问题了，于是把麦还给了司仪，礼貌地道谢离开。 评委们安静下来，开始投票。 结果没有悬念。 富春园项目的负责人发言：“第二次投标答辩结束，华艺设计以1.3亿元获得富春园项目的标，感谢各位投标人拨冗前来，请大家有序离场。” 沈知行，江楠跟姜妍同时站了起来互相拥抱，姜妍声音很激动：“我们赢了，江经理，你太棒了！” 华艺毫无准备的一场仗，江楠却用她敏锐的直觉打赢了。 沈知行很高兴，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一扫却瞬间改变了主意，他拍了拍江楠的肩膀：“做得很好，但不能骄傲，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陈岩跟劳伦斯听见。 陈岩行走了方向登时换了一下，直直地向他们走了过来，神色冰冷，唇边却泛起略显阴险的笑：“真是想不到，沈总居然准备了这样的大招。” 沈知行笑得春风得意：“过奖了。” 陈岩冷笑道：“我实在是很好奇，沈总跟江经理是怎么得知这是一项民生工程的？难道真有什么内部消息不成？” 沈知行扬眉：“内部消息我怎么比得上陈总，陈总估计才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吧？否则怎么可能用成本这么高的图报出这么低的价格？”要知道沈知行第一次可是报了2.2亿，大家都是行家，如果陈岩不清楚这项目的内幕，他根本不可能报1.6亿这么低！这个成本下，项目的毛利不足10%。 陈岩呵呵笑道：“早知道又如何？还是比不上沈总的柳暗花明啊！先用第一轮的设计图取得决赛资格，再换上成本低廉的方案，这一招真是高，太高了。”这才是让他防不胜防的一招，谁能料到他竟然会在第二轮唱标的时候换方案呢？又有谁敢冒这个险呢？ 陈岩心里在滴血，明明这个标已经快收入囊中了，结果却为别人做了嫁妆，怎么能让他不吐血！ 他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转身大步离开，在转身的一瞬间脸色瞬间阴郁得不像话。 江楠！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放走了她，锦绣花园的项目不说，这次富春园的项目又一次栽在她的手里，她简直就是卓越拿标的拦路石！ 劳伦斯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终于研究透她的风格，画出了比她更优秀的作品，但谁能想到她三幅最简单的装修图却夺走了他一个1.6亿的大标！ 这人一成气候就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劳伦斯跟上来：“还有机会吗？要不要去许科长那边再走动一下？” 陈岩面沉如水：“都现场公布了，怎么改！” 劳伦斯道：“不然在资质上做下文章？被华艺用这种水平的图拿走了标，我太不甘心了。” 陈岩冷冷道：“不甘心又如何？！现场这么多人看着，还有记者在，只怕会上新闻，姓许的还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权力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开这个后门。” 他心里非常气闷，王一民也太废了，枉他想了这么个完美的套想把沈知行套进去，如果他那边成了，华艺就算中标了他也可以指使王一民反水，华艺装修队不够人，资质就不行了，到时再废标重来，卓越一定能拿下这个标！ 但沈知行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会识破了他这个完美的计划，自己去招够了人手，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劳伦斯惋惜：“谁能想到沈知行还有这一招，他本来都快出局了。” 陈岩道：“这个案子做下来，沈知行就真正在海市站稳了，你那边再跟不上，只怕后面就要被他压着打了。” 劳伦斯也皱紧了眉，满脸的不悦。 明明第一轮的时候，他赢得光明正大，谁知道江楠会出奇招，真是防不胜防。 竞争对手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地击败，但却没防住她射出来的暗箭，劳伦斯真是又恼又恨。 陈岩看了脸色变化的劳伦斯，突然道：“我要你防的是沈知行！你现在的目标已经换成江楠了吗？” 劳伦斯一顿，抬起了下巴：“我从不轻敌，等着吧，我一定有正面击败他们的一天！” 陈岩掉头就走。 真正把案子拿到手再说吧，他最讨厌听到手下的人说这种一定战胜对手的废话，要战胜现在就战胜了，说再多都是借口，是蠢人才干的事。 沈知行迈着轻松的步伐，顶着众人一脸不服气的眼光风度翩翩地走出了酒店。 安燃跟在江楠的身后，兜里的电话响起，是罗蕴：“晚上带你老婆来我家吃饭，我有话要问你们。” 安燃看了一眼正在跟沈知行说话的老婆：“好。”估计罗蕴也很意外今天江楠的表现。 沈知行正在悄悄问江楠：“你是怎么知道这是项民生工程的？是大罗总告诉你的吗？”他才不信那鸟瞰图的说法呢，他在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第一时间把标书拿了出来，那几个字要是近视眼的话基本发现不了。 江楠摇了摇头：“还真不是，我就是感觉不对。”在出差B市的时候还魂不守舍的，这才在孙艳清的帮助下找到了根源。 沈知行跟姜妍目瞪口呆，这神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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