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觉得最近公司的氛围不太对。 本来他们设计部的人不太关心公司行政方面的事，一心一意冲自己的KPI就是了，但最近这段时间就连她这么置身事外的人也觉得公司的氛围不对劲了。 陈岩早就带着装修部的人搬到了朝阳那边的办公室，本来设计部打算六月份搬过去的，但不知为何又没了动静，反而是沈知行往朝阳那边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每一次回来，脸色也越来越深沉。 沈知行管着卓越整个设计团队，老板心情不好，底下的设计师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他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平时会经常找机会带他们出去放松一下脑袋上那根紧绷着的弦，最近也没了表示，如果不是手上的案子依然忙不完，设计师们都要怀疑老板是不是大姨夫来临了。 但渐渐地，江楠发现不但沈知行不对劲，连她周围的设计师也不太对劲了，跟她一起合作的同事交稿的时间越拖越长，办公室里趁沈知行不在开始摸鱼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像是会传染的一样，这种风气在悄悄袭击着卓越的办公文化。 等她察觉到这种氛围好像愈演愈烈，又好几天没看见沈知行的踪影，就连小敏也开始在上班时间偷偷玩扫雷游戏了，她终于忍不住了，悄声跟她打听：“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公司氛围怪怪的？” 小敏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周围正在摸鱼的同事们，悄声回应她：“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再跟你说。”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躲着吃饭，小敏才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跟她说了：“我听说大老板跟沈总闹矛盾了……” 一句话就把江楠呛得不行，她一边咳嗽一边睁大眼睛惊呼：“怎么可能？” 小敏道：“刚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是这一周以来我观察了一下，同事们应该都已经陆续接到了总经办那边打来的电话，问愿不愿意调到朝阳那边的设计部，工资翻倍，而且个别特别优秀的设计师可能还不止。”她目带深意地看了江楠一眼，点了点头。 江楠不知道，她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但是朝阳那边什么时候多了个设计部？ 小敏小声道：“就是，设计部一直都是沈总管着的，陈总那边向来只管装修部，怎么忽然又冒出了个设计部？所以我不死心，装修部那边有一个熟识的老同事，我去跟他打听了，他偷偷告诉我，大老板找了个新加坡的投资人，听说要投资三个亿一起把公司搞大，你也知道，我们公司注册资本只有三千万，在B市设计图已经数一数二了，现在一下子涨了十倍资金，陈总哪里会不心动？就算要把大部分股权都转让，他也愿意了。” 江楠道：“企业越做越大，有人投资很正常，但一般情况下新进的大股东都不会参与公司经营，到年底拿分红就是，怎么会跟沈总这边有矛盾？”明日张胆挖沈知行名下的设计师，这个动作就很不正常了。 小敏道：“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注资三个亿的股东的确不参与装修公司那边的经营，但他要指派一个设计团队过来，还派了个总监要接手公司设计部的业务，职位比沈总还高，以后沈总还要向他报告。我估计沈总是不会接受这个条件的，所以最近一直在跟陈总那边周旋呢！” 而且明眼人一看沟通就不顺利，不然沈知行也不会一趟一趟地往外跑了。 其实大股东要指派设计总监过来也很正常，但最多也就跟沈知行平起平坐了，两人各自带队各做各的业务对公司的发展来说是最好的，相信这个条件沈知行也能接受，但很显然沈知行目前还没达成这个目的。 要他屈居人下办事，江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同意。 沈知行那是什么人物？B市数一数二的设计大佬，他怎么可能屈居人下？而且陈岩私底下指派人事偷偷挖沈知行墙角，摆明了没站在他那一方，大有把他扫地出门的阵势，他也清楚，沈知行独木难以成舟，手下那班设计师水平确实厉害，挖走一个，就让沈知行少一个臂膀。 想通了其中的关卡，江楠的脸色也很难看了：“看来他们谈崩了，否则人事那边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一个个挖你们过去了。” 小敏点了点头，她也觉得应该是谈崩了，否则公司最近的氛围不会这么奇怪，偏偏沈知行当没事发生一样，对他们这帮设计师连个交待都没有，不过她觉得很奇怪：“人事那边没有找你吗？你的水平在公司可是数一数二的，他们连我也找了，不可能会忽略你呀？”江楠可是拿订单的大户，而且她的客人都像是挖番薯一般一挖就是一连串，做好了一家，能介绍三五家过来，沈知行还给她专门配了个助理处理琐事，让她一心扑在工作上，陈岩没理由会放过她的。 江楠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大老板做事不地道，沈总不同意大股东增派设计总监是很正常的，他不帮着周旋就算了，背地里还挖墙脚。再怎么说，沈总也还有公司30%的股权，也不是一点话也说不上的，但他在私底下耍这样的手段，显然已经是打算要把沈总踢出局，逼他卖出手里的股份了。” 小敏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都是小喽罗，管不了上面的神仙打架，你想过没有？万一人事真的打电话过来挖你，你会怎么回复？” 江楠毫不犹豫道：“我听沈总的。”她是沈知行一手一脚带出来的，刚入行也不久，虽然客人不少，但要学习的地方还多得是，换成别的设计总监，她不觉得对方对她还有这种耐心。 小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回复人事的，到底该怎么办，得看沈总有什么安排。” 人事那边过了两天果然给江楠打来了电话，让她开条件，江楠很委婉地拒绝了，但人事好像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好像只是随便走个过场，没有争取就挂断了电话。 沈知行不知道去了哪里，连续一周都没有到公司，然后在江楠接完人事电话的第三天，她接到了陈岩的电话，约她吃晚饭。 江楠带着满腔的好奇与不解去赴约了，在陈岩订的包厢里，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装修手册在看。 “来了？”陈岩脸上的微笑很完美，站起来跟江楠握手，还给她介绍那位男士：“这位是劳伦斯，我们公司新来的设计总监。” 劳伦斯是新加坡人，华语也说得很好，也站起来跟她握了下手。 陈岩还体贴地帮她拉开了凳子，江楠心惊胆战地，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一直在沈知行的手下做事，很少跟陈岩打交道，忽然被这样子对待，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坐下来后，陈岩向服务员招手，示意可以上菜了，然后笑眯眯地转向江楠：“看看够不够，不够可以再加。” 江楠受宠若惊：“陈总客气了，我都可以的。” 陈岩微笑道：“那就好，我们边吃边说，今天找你来主要还是问一下工作方面的事，而且我们新来的设计总监对你的设计非常感兴趣，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轮到劳伦斯上场了，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把手里的装修手册交到江楠的手上：“江小姐，David说这册子里都是你加入卓越以来完成的作品，是吗？” David是陈岩最近新取的英文名，江楠反应了很久才想起来，她接过册子翻了一下，点点头，这的确是她的作品。 劳伦斯道：“听说江小姐念设计只念了一年？而且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江楠看了陈岩一眼，点了点头：“对。” 劳伦斯微微一笑：“难怪我看你的作品，excuse ，中国有个成语叫做矫揉造作，嗯，我想就是这种感觉。” 江楠：？ 劳伦斯道：“我听说你实习了半年之后就正式转正成为卓越的设计师了，也给客人们出了不少的方案，但恕我直言，你目前的水平，如果是换成我来带你，你还远远达不到合格的标准，卓越应该给你更严格的考验。” 江楠：…… 一旁听着的陈岩也忍不住皱起了眉，这位大哥，我们今天是来挖她的，你怎么一直朝她放冷箭？ 劳伦斯自信满满道：“你接触设计工作才一年就出了这么些作品，其实也不能说是全无天赋，但这天赋如果过于挥霍了，而基础又不扎实，当你年纪越来越大，灵感越来越少的时候，你就只能吃老本流于平常了，但作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就算天赋不再突出，却可以用技巧来补足，那要源于扎实的基础、专业的培训以及卓越的业务能力，我知道沈总在B市也算是个人物了，但对于你的培训却过于功利化了，太——拔草助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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