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府上,芳闺和桂枝帮着收拾,取出几只灯笼,丫头们都围上前。都说宫里的东西最精细,府邸中丫鬟们见得也不少,这样民间的玩意见得却少。 “福润哥,你们从何处买来这么个物件?”桂枝道。 “街上买的,王爷觉着有趣,便买回来几盏给你们瞧瞧。” “只怕不是给我们的。”芳闺怪腔怪调道。 一时间丫头们都沉默着,福润督了她一眼,却也只是不置可否。 碧穗同弄春也走了出来,碧穗是最乐于看热闹的,忙不迭便奔了过来。 “我竟从未见过这样的玩意,弄春姐姐,你也来瞧瞧。”碧穗道。 “是了,哪儿的匠人,竟似不逊于宫里的手艺。”弄春也说道。 “什么劳什子,也敢和宫里的相较?”芳闺圆瞪双目,她说话总是扯着嗓子。 弄春忙垂下眼眸,摆弄手上的那只花灯,一时间四周都沉寂下来。 “什么好东西,也给我瞧瞧。”豆沙远远而来,放声问道,一走近了,弯弯的双目瞧看着周围的姐妹,笑道:“原是这个,我见过的。” “看来是我们见识短了。”弄春伸手轻抚豆沙的肩膀,也笑道。 众人都聚在一堂,没人乐意角落里芳闺的一声嗤笑。 丫头们打闹着,互相拥着,许是声响太大,惊动了小王爷。 白执瑜眼见豆沙也同姑娘们混在一处赏玩,只寻思着,她果真是喜欢这些个小玩意的,当下便安心许多。 可到底不愿上前打搅,只是远远听着她们谈天,一时并未向着众人走去。 豆沙笑道:“若说单是如此,倒也不算得什么,待到夜半时分,一人点上一盏,照得满屋亮堂,那才好呢。” “才说你是个聪明的,反倒发浑了。”弄春倚在她身边,直笑道。 碧穗凑在二人之间,探出一只娇小的毛绒脑袋,抢着答道:“豆沙真是笨呢,这样小的一个纸灯笼,一点上火,不就着了。” “倒也是呢,还是你机灵。”豆沙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碧穗的鼻尖。 “不单是豆沙,我也没想到这一层呢。”桂枝五官小,脸也小,不显得紧凑,笑时总露着几分娇憨的神态。 “虽说如此,若能得千万盏灯,照亮八方,夜里也有如白昼,锦城以内,乃至全国,所有百姓都得见到万丈的光芒……”豆沙仰头望着晴空万里,接着轻声说道,“那便好了。” “真是傻话,谁家还缺盏灯呢。”弄春笑道,碧穗也“咯咯”笑着。 桂枝随着豆沙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浮云一片,喃喃念着:“那得要许多灯呢。” 听了这话,豆沙眼中星光闪烁,忽然看向着桂枝,连几位姑娘都惊着,音量都大了几分,道:“不怕的,这世上从来不缺灯火。” 这下连桂枝都觉着莫名其妙,讪讪微笑,很快别过头去,其余丫头们也都交头相语,并未回答。 见众人安静许多,白执瑜是才举步向前走来。 “小王爷。”众人都走开,给执瑜让出一条路。 “瞧着你们似乎喜欢,拿去分了吧,”正向众人吩咐下去,忽然又想起什么,执瑜便补充道:“留一只给福润。” 福润正在旁边愣神,听了这话,忙道:“多谢王爷,不过分给姑娘们便是了。” “随你,方才王妈说兄长不日便到锦城,记着安排人收拾屋子。”执瑜脸色顿然冷了几分,向着福润随口嘱咐道。 “是。”福润应道,回身而去。 执瑜见此状,又觉着自己是讨个没趣。李顺儿不在,豆沙伴着几个小姐妹玩耍,他也不好掺和进去,单就是一个福润,还要同他闹矛盾。 芳闺仿佛看出几分他的懊恼,揶揄道:“福润仿佛不大乐意理会您呢。” 小王爷撇了她一眼,只嘟喃着说:“就你多嘴。” 旁的姑娘们听了方才王爷的话,都挑起自己喜欢的灯笼,闹嚷作一团。 “这只我喜欢,有鼠、虎,唔,还有……”碧穗拽着一只木棍,指着灯笼上的花样道。 “怎的把牛漏了。”弄春摸摸她的脑袋。 碧穗忙挣开她的手,解释道:“才没忘呢,不是在这么?” 弄春顺着她的手,偏头一看,笑道:“你再瞧瞧。” 桂枝嗓音轻而柔婉,“这是马,那才是牛呢。” “才不要你来教我。”碧穗推开桂枝的手。 这倒是吓着了弄春,弄春忙攥住桂枝的手,向着她轻轻一笑,正欲解释,而桂枝仍旧面不改色,继续挑选着灯笼。 “你那只花样太繁,这只好看,你瞧瞧。”豆沙执着一只四季景致方灯,递给碧穗。 “这只花色也太素了,好没意思。”碧穗撇嘴道。 豆沙将手上的灯笼举到眼前,左右端详一番,才道:“是么,我倒觉着极好。” “你喜欢这只么?”执瑜走到豆沙身边,略顿了顿,别过头轻声自言自语道,“我原猜的也是这个。” 豆沙不回头看他,只轻声答道:“嗯,这个看着简朴,画得却细。” 芳闺斜睨着他们二人,一众丫头虽垂着头,却都偷着眼瞧看。 执瑜知晓豆沙最怕丫头们嘴碎,人前总要避嫌。前时,他们私下相谈,豆沙便道:“原是没什么的,最怕是有人嚼舌根子。可惜闲言无尽,只好自己注意着,你说是不是这话。” 白执瑜听了,也道:“确是如此。” “我不怕旁的,只是这情谊本是至纯之物,遭那些个百舌之声脏污了,那便是不好。” 而今见豆沙这幅样子,立刻便会意,瞧看左右,心中便已了然。小王爷便一挥衣袖,自回寝中去了,只留下一句:“奔走了一日,身子上总觉着乏,芳闺你来替我更衣。” 芳闺行礼称是,伴随白执瑜同离去。弄春看出几分,推了推豆沙的手臂,面上露出几分调笑意味,豆沙也笑,反推回她的手。 众姐妹玩闹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都这样晚了,我得回去了。”桂枝抬头望天道。 “姐姐不怕,我同你一起回去。”豆沙说道。 “几时你二人都这般熟络,我竟不知晓。”弄春玩笑道。 “我同桂枝姐姐住得近些,一起回去也有个照应。”豆沙回答道,边走过去,挽起桂枝一只手臂,向着她笑了笑。 “倒也是呢,时候不早了,碧穗,我们也该回去了。”弄春说道,碧穗也应了一声。 四人有说有笑地走了一路,不过桂枝同豆沙住在南边,碧穗同弄春的居所则在北边,于是未有几时,便分道扬镳。 且说芳闺随小王爷一同回房,正服侍其净手濯面,说着:“这里人手不够,我再去唤几个姑娘。” “不必了。”执瑜说道。 约莫一刻钟时间过去,执瑜忽地开口道:“你似乎不怎样和姑娘们一起。” 芳闺脸色似乎有一瞬呆愣,徐徐开口道:“唔……我性子同她们两样,自玩不到一处去。” “我与兄长也是不同性子的人,却不似你们那般生分。”不过似乎他自己也觉着这样说太牵强,便又道:“若是真不喜欢不在一处便罢了。” 芳闺思虑着什么,忽然着急道:“王爷可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那些个,浑是胡诌的。” “从来没人说过你什么,自己反倒失了分寸。”执瑜呛道。 芳闺这才缓缓低下头,继续梳理着手上丝绦般的长发。 小王爷扯着一只袖子反复翻折着,板着张脸,尽力不显出几分情绪。只是那张脸尚显稚嫩,心绪总是太分明。 “罢了罢了,你回房去吧,我自己梳洗便是了。” 芳闺撇下工具,回身离去,留下银梳落地的声响。只余执瑜拾起梳子,直望着发愣,等人走得没了影,才唤道:“梓蕊,梓蕊——” 草长莺飞的时节,最不短的是旧年的回忆与柳絮般纷飞的心思。 豆沙在郁葱的丛间探看,很快便寻到一只圆滚滚的蒲公英,伸手连根拔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攥着其细软的根部。一边小心翼翼呵护着已摘下的蒲公英,一边俯身在几颗树下的草间细细观察。 豆沙自小眼神就好,才一炷香的功夫,就集了一把。她轻轻将成束的蒲公英放在手心端详,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清点着。 “一,二,三……” “统共有多少?” “瑜爷儿,您怎的在此,先回屋吧,瞧着待会得下雨呢。”桂枝走到院中,她见了执瑜,是有些胆惧的,稍稍向后退了退,询问道。 “今儿会下雨么?”执瑜立起身,回头一看,原是桂枝,重又俯下身,声若呢喃:“若是有雨,这些草就找不见了。” “爷儿在找什么呢?”桂枝见他神色平和,轻吁一口气,于是走到执瑜身边,也俯下身瞧看,见了一团白绒球,方道:“原是婆婆丁,爷怎的突然想找这个?” “没什么。” “王爷平日里总说看不清,俯着身也疲累,我来替您找吧。” “不必了,你歇息去吧,你找到的可不算。” 桂枝笑脸盈盈,便道:“那我去让她们给小王爷备着伞和披风,莫要着了寒气。”说罢便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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